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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虎第一时间奔出营帐,就见西北方向的乌云滚滚而来,立时兴奋的重重一击双掌,大声唤道:“贼老天,老子等了你一个多月,元真。此时可否出兵?”
之前的一个多月,偶尔有过几次小雨,石虎按耐不住要攻打,但每次都给慕容皝阻止了,按照他的观云法,天上的云不够厚,不够黑,达不到他心目中的条件。
慕容皝抬头向西北方向望去,乌云变幻莫测,伴随着滚滚闷雷,道道闪电仿如金蛇当空乱舞,尤其是西北天际,大片如蘑菇状的上白下灰云团正膨胀翻滚而来,怎么看都是暴雨来临的前奏。
慕容皝毫不迟疑,点点头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请大王即刻联络刘曜发兵!”
“好,升帐!”
石虎领着部将奔向中军大帐。
同一时间,长安城西的建章宫,荀灌欣喜的张开双臂,任由狂风肆意撕扯着自已的衣裙,眯着眼睛道:“好凉快啊,石虎快来了吧,杨彦之,你还不速做准备?”
杨彦也是这么想的,转头唤道:“传令,按预定方案各军进入指定阵地!”
“诺!”
数名千牛卫四散奔去。
片刻之后,建章宫鼓点四起,号角长鸣,队队军卒携带各式装备鱼贯而出,往指定地点布防。
环绕整片建章宫,已开挖出了一条宽两丈,深一丈的长壕,后方箭楼林立,间中布置火炮,以泥沙包护住,依托泥沙包,各驻扎一个弓弩手混编小队。
由于弩的弦线是麻绳,暴雨天没法使用,就只能靠弓箭阻击敌军,弓弦是以牛皮及牛筋绞制而成,具有一定的防雨性能,短时间不惧雨水,但长时间在雨中使用,依然会报废。
实际上相对于弓弦,弓体更不能沾水,弓体由动物胶粘合而成,遇水则化,虽然外表以树皮或动物皮裹漆封,却做不到完全防水,甚至水气进的稍多,弓体材料也会松动,这种松动是不可逆的。
当然了,杨彦不至于舍不得几把弓,另在泥沙包阵地里,备有专门的投枪,以待弓弩全部报废,作为紧急备用。
再往里面,依托建章宫的复杂地形构筑起了多层次防御体系,各座高地上,都有弓弩手居高埋伏,高地后方及两侧,则是一队队用于肉搏的战士。
约摸一刻左右,建章宫的防御体系已布置妥当,杨彦领着众人登上高处眺望,出奇的是,光见雷鸣电闪,狂风呼啸,却不见半滴雨水落下。
荀灌心里不踏实,转头问道:“杨彦之,这天气怎么回事?石虎该不会不来吧?”
杨彦也没底,根据他的经验,总是刮风不下雨,说明该地处于雨区边缘,可能下,也可能不下,于是不确定道:“再看看吧,石虎不来当作演练好了,其实石虎比咱们急,虽然我放开了他的粮道,可石勒仅以区区河北一地,又有多少粮供给他?而我们得了关中两百万人口,明年此时,又有产出,长期相持下去,石勒如何拼的过我?石虎理该清楚,一有机会就会来攻。”
荀灌点了点头:“但愿石虎是个明白人。”
“来了!”荀虎突然一指。
东北方的大地上,两个巨形军阵渐渐呈现,一为石虎,一为刘曜,各以骑兵护住两翼,缓缓行来,夹杂在军阵中,则是难以计数的投石机。
总共二十来万人顶着狂风艰难前行,旗帜猎猎作响,旗杆都被压的弯曲,旗手吃力的扛着大旗,心吊到了嗓子眼,生怕被吹折,要知道,这是大凶之兆。
“喀嚓嚓!”一阵脆响,也不知是哪个倒霉鬼,手里的旗杆当风折断,顿时吓的面如土色,还待弯腰去捡,石虎已大怒道:“娘的,还个旗杆都拿不住,拖下去砍了!”
“大王,饶命啊……”
旗手的哭求才刚刚脱口,就被两名虎狼般的亲卫拖向一边,没多久,呈上一颗头颅。
剩下的旗手更加紧张,纷纷以身体顶托旗杆,把手臂伸到最长握住旗杆中部,分担狂风吹拂带来的巨力,谁也指不定自已就是下一个倒霉鬼。
在旗手们的胆战心惊中,石虎猛一挥手:“止步!”
全军于建章宫以南三里止住队形,投石机被马匹缓缓拽向阵前,这一次攻打,石虎与刘曜统一了口径,并不指望毕其功于一役,而是首先在建章宫取得立足据点。
石虎焦急的望着天,空见漫天乌云翻滚,却没有半丝雨滴落下,忍不住怒道:“贼老天,怎么回事?耍老子是吧?你娘的倒是下啊!”
慕容皝不敢答腔,就是他打保票说一定会下雨,此时也一脸急切的望着西北方向的天空,嘴里念念有辞,手指作着掐算的动作,那一大团上白下灰的蘑菇云,每每即将膨胀到头顶,就莫名的散去了,然后重新聚集,每次总是差这么一丁点!
其实在迎面而来狂风中,已经夹带上了湿润的泥土腥味,这兆示着不远处正有倾盆大雨哗哗落下。
刘曜也站在长安城头,顶着黄盖大伞,同样望着西北方向的天空,他也纳闷的很,这雨,到底下还是不下?
“娘的!”
刘曜忍不住啐骂。
却是突然之间,伞面上传来了啪啪啪的连续击打声,不禁惊呼:“下雨了!”
正见西北方向一道水线以肉眼仅见的速度移来,仅几息工夫,耳际就满是巨大的哗哗声,天地间一片苍茫!
“好!”
石虎与刘曜仿如心有灵犀,同叫了声好,城头城下数十万人也松了口气,这雨。终于来了,且来势汹汹,如果用杨彦前世流行的通用语描述,至少是五十年一遇的特大暴雨。
石虎大吼一声:“投石机向前推进,骑兵准备填壕!”
左侧的数万骑纷纷驰到堆满泥沙包的大车前,一待投石机行至预定战位,以石弹压制明军,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填平沟壕,为步卒扫清障碍。
天空中,瓢泼大雨尽情倾泄,眼见两赵联军那朦朦胧胧的投石机群越来越近,担当前阵指挥官的张健猛一挥旗帜,顿时,一道道旗语如波浪般沿着长壕蔓延。
炮声隆隆震响,蓬蓬弹子打向对面的投石机降地,投石机也奋力发射石弹。
其实与弓矢类似,雨停之后,投石机梢杆也要更换,梢杆是由数根木杆和又粗又长的动物筋腱沿纵向捆扎在一起,外表以较宽的兽皮扎成圆形的复合杆臂,异常怕水,并且随着雨势的持续,投石机的射程会越来越小,最终失去作用,相对于弓弦而言,更换梢杆的成本更大,但是为了胜利,石虎和刘曜顾不得。
那密集的雨幕遮挡了视线,很难看清楚对方的情况,但明军阵地前,水花四溅,箭楼木屑纷飞,个别战士不幸的丧命于石弹之下。
同时也由于雨幕的遮挡,骑兵的突击更加隐蔽,直到奔至近前,才有成片的黑影出现。
突见数百步外直冲而来的骑兵,张健急的都忘了打旗语,脱口就道:“弓弩手准备,弓弩手准备!”
声音被狂风吹散,好在士卒也发现了骑兵来袭,纷纷从芦席下取出弓矢,向着前方瞄准,而箭楼上的弩手已经先一步向着急速冲来的敌骑射击。
配合着骑兵,联军的投石机把一阵阵的石弹倾泄向明军阵地,虽没有准头,但胜在集中使用,而明军的床弩在暴雨中没法使用,火炮布置的又分散,就只能依靠机动弓箭手队四处增援。
以集中对分散,联军的投石机很快占了上风,数座箭楼坍塌,在密集的火力压制下,敌骑抽出短矛奋力前掷,明军弓弩手则依托泥沙包的掩护,弓弩齐发,雨丝夹着箭雨猛扑向长壕前的敌骑。
成片的战马失蹄跌倒,带着巨大的冲势向前冲滑,更有些索性直接冲进了壕沟,倒也省了填壕的工夫。
不过漫天的箭矢挡不住骑兵冲刺的步伐,相反,他们投掷的短矛却能给明军带来了极大的威胁,甚至冲在近前的骑兵已经开始向长壕掷出泥沙包了。
眼见战事即将进入白热化,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风势骤歇,雨势骤减,密布的阴云正在以肉眼仅见的速度消散崩溃,太阳透过云层间隙洒落,前一刻还天昏地暗,这一刻,阳光明媚!
剧烈的转变使得众人都有些愣神,明军弓弩手不自觉的垂下了弓弩,两赵骑兵那滔天的杀气也如潮水般消退,就连投石机和火炮都不再发射。
雨停了?
所有人抬头望了望天,确实,除了仍有些细丝飞舞,雨应该是停了。
原本互相摸不透情况的两军坦然于对方面前,在明军眼里,联军的投石机阵地一片狼籍,分布着数十架投石机残骸,间中夹杂着零落的尸体,阵前更是人尸马尸遍地,流淌的雨水被染成了暗红色。
而在羯军眼中,明军阵地同样惨不忍睹,泥沙包上扎着差参不齐的短矛,仿如刺猬一般,从泥沙包的缝隙渗出的水流也是暗红色,处于投石机攻击范围内的箭楼几乎倒塌,仅存的几座也是一副摇摇欲倒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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