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文四人全身而退,他们奔跑在街道上,脸上的笑容没有任何掩饰。正如这座压抑城市中最灿烂的阳光透过漫天乌云形成的光斑照在冰冷的大地上一样。他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笑得那么无拘无束,那么充满希望。
一旁的街角中,无人在意,路灯和月光都不曾光顾的街角中,无神的双眼正注视着他们。看着看着,那瞳孔中似乎染上了些许光亮。
十一年前,一对夫妻来到了城中,他们带来了这座城中从未出现的美好之物,这便是那如艳阳般灿烂而又美好的烟花。一小部分人开始接触这种新鲜的事物,他们肆意的燃放起这短暂的火焰之花,他们是外城人,却露出了内城人中都难以出现的最纯粹的笑容。他们逐渐忘记了教团的压迫,忘记了生活的艰辛,他们在笑啊。那是纵使有只手遮天的权利也无法发出的内心的笑啊。
可教团当然不想自己的人民摆脱自己的控制。于是,一道荒谬的命令随后下达,“烟花禁令”。它禁的并非都是人们燃放的烟花,而是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啊。可纵使有再多的不情愿,再多的不认可,不同意的人终究是可悲而又无奈的人们啊。
没有人不明白,要么,不惜代价地反抗这荒诞的一切,哪怕肉体将会死亡;要么,接受这一切,想个没有自我的木偶一般安全但又无助地度过短暂的一生。人们都明白,前者是他们争取自由与快乐的唯一方法。但是,谁又真正甘愿让自己的家人受到牵连,只因自己的愿望而让家人赎罪呢?教团不会只杀某个人,某个组织,它杀的是所有活人对未知的向往啊!
教团开始在外城不断地搜查烟花,人们害怕死亡,于是纷纷上交,从此发誓再不触碰此物。而那对夫妻和他们在城中结识的与他们共同努力的伙伴们,大抵统统被杀了吧。大多数人不敢惋惜,只得卑微地称赞着教团的伟业,只能默默地接受笑容的离开。而有些人不甘如此,他们不愿来之不易的笑容无缘无故被他人夺走,他们心中的目标从此只剩下反抗。这并非多么高尚的精神,并非多么伟大的革命。
这只是一群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疯子。他们固然知道这点,但长久以来被自己和无形的压迫所控制的仇恨如今已然爆发,它烧着这些人的心,它推着他们向着那条不归路直直地去了。他们是一群疯子,但也是一群敢于反抗的,“人”。
教团派出许多卫兵围住了反抗者聚集的外城西部,并逐步将包围圈收缩,卫兵们不断压缩着反抗者们的活动范围,令他们进退两难。
在这期间,无数的反抗者死去,城区中的平民不知该帮助哪方,只得蜷缩在屋中听着屋外的嘈杂声。反抗者差不多有三百人,虽不到外城区人数的二十分之一,但仍给卫兵带来不少麻烦。在人们看来,这是一场**,一场已经持续了三周的**。
第四周很快到来,反抗的势力已然溃不成军,死死伤伤,剩下的差不多只有一百人。布莱克作为一个卫兵小队的队长,已经在战区待了十多天,他不怎么行动,他不忍心杀死这些有心的人,这些可能改变一切的人。
坐在帐篷里,他点起一支烟,脑中的思绪逐渐回到一个月前。
法庭上,那对带来烟花的夫妻站在中央,而他则在人群中旁观。“克里森·琼斯,艾莉丝·蕾西。;两个带来违禁品烟花的外来人。”法官严肃地说着。“对,但是你们这周才颁布的烟花禁令啊,太不讲理了吧。而且烟花有什么好禁的?”克里森直言不讳的话语令法官有些语塞。“肃静,你们现在已经触犯了法则。但作为外来人,我们教团允许你们离开这座城,但是不许再回来。”
艾莉丝听不下去了,与克里森一同径直朝门外走去,她边走边说:“走啥走,我们俩就在这城里住了,而且后面我们还要放更大的烟花!”法官看着两人的背影,没有让卫兵拦下他们。刚走出法院的大门,两人就飞快向家跑去,他们没有时间了。
晚上,布莱克一个人找上门来。克里森打开门,赶紧把他拽进屋里。
“欧文呢?”
“他睡着了,我俩一直跟他保密关于你的事,怕他说漏嘴。”艾莉丝回答道。
布莱克看向克里森眼神中带着些许愧疚。“你们为什么不走啊,我想帮你们的,但是我没有权利。我,我会像以前那样给你们打掩护,帮你们完成逃跑,你们,你们走吧。”他抓着克里森的手,语气中凸显着一个恳求。
“谢谢你一直以来帮助我们,但是我们不会走。最后一个大型烟花还没有放。没有我们,那些相信我们的人怎么办,让他们自己送死吗?我们做不到。”
“可是教团的作风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样下去你们会死啊。”克里森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告诉他两天以后会在外城广场上放最后一次烟花。
第二天晚上,布莱克所属的小队的队长找到了他。“卫兵布莱克·格林,一小时准备时间,我们小队的任务是干掉那两个外来人。
布莱克听后顿时有些恍惚。“外来人,那不就是他们两个......”队长走后,布莱克自言自语着,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想去通知克里森,但又没有机会离开卫兵兵营。他只能祈祷。
晚风很凉,吹得人心中发慌,乌云遮蔽了月光,连一丝光斑都没剩下,布莱克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队友开始用力地敲门,但始终无人回应。“进去之后你杀一个我负责另一个。”队友同时吩咐了起来。
我吗,不要啊,我不想。布莱克思索着,却没反应过来队友已经踹开了门。
克里森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布莱克手中拿着枪,但迟迟不敢对准眼前的人。
“你在想什么,开枪啊!”队长在后面催促着,队友在旁边等待着,布莱克不敢再思考。几声枪响过后,几人开始在屋中搜查。队长走向卧室,却被布莱克一把拦住。“卧室里容易有埋伏,我来吧。”不论队长怎么拒绝,他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好在最后队长选择了阁楼,卧室的门被布莱克缓缓打开,他慢慢走了进去,快要遮掩不住脸上的泪水。
年幼的欧文捂着嘴,蜷缩在墙边,布莱克看着他,纵有万千话语,却都不敢说出口。他刚刚亲手杀死了这个无辜孩子的父母,怎有脸再见他呢。
“布莱克,你那边有情况吗?”布莱克将枪收回枪袋最后看了一眼欧文,随后关上了卧室的门。“没有”。
痛苦的回忆戛然而止,布莱克不知何时留下了眼泪。
“布莱克,准备一下,我们要发起总攻了。”队长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布莱克却仍面无表情。
多么可笑啊,帮助最初反抗者的人,不但杀死了他们,如今还要杀死为数不多支持他们的人。
哪里帮忙了啊。布莱克被分到了突击队形的最前面,与另外四个卫兵手持防爆盾带领后面的几十号人冲击反抗者最后的阵地。与大部队持续推进,直到来到城墙附近。
突然,无数烟花升上空中,向下看去,是最后的反抗者们。他们靠着墙把身后的烟花保卫起来,形成一个不怎么坚固的半圆阵型。由于只是镇压暴动,卫兵队并没有准备太多枪支,只在队伍后方跟着几个步枪兵,更多卫兵携带的都是近战的甩棍。
一声令下,布莱克所在的第一排开始带头行动,他们朝着反抗者走去。布莱克透过防爆盾的观察孔,看到前面这些人的脸上不是恐惧的神情,而是不畏死亡的坚毅。卫兵的队伍离他们越来越近,突然间,他们竟一同冲了上来,棍棒飞速袭来,猛烈地敲打在布莱克的盾上。
卫兵的队形很快陷入混乱,布莱克的盾也不知何时被打在地上,踩在脚下。恍惚中,一把刀划破了他的脸,他倒在地上,抬头看去,一个戴着兜帽的反抗者举着一把小刀,将要刺向他。
如果当初,我再态度强硬一些,是不是就能劝走他们;如果当初,我干掉队里的其他四个人,是不是就能让他们两个活下来啊,如果,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再勇敢些,是不是就能圆满啊。这些思绪不断缠绕在他的脑海中,不觉间,他已拿起了不知是哪个反抗者掉落在地的一把锤子。猛地挥出去,正正砸在了拿刀的反抗者的膝盖上,反抗者应声倒地,手中的刀也不知掉在哪里。
布莱克坐起身来,不顾周围的一片混乱,只是转瞬间骑在那个反抗者的身上,不断将手中的锤子砸在他的脸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一定要杀他们啊,为什么啊!明明只有他们能发自内心地笑啊!”混乱中,他的话语无人回应。鲜血不断飞溅在他的脸上,身上,也吞没了他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卫兵拍了拍布莱克的肩膀。“卫兵,卫兵!你还好吗?”布莱克睁开双眼,他发现自己正跪坐在两条无主的断腿上,眼前只有一具血肉模糊,内脏外露,没了头颅的尸体。
“结束了吗?”
“是的,我们成功了,所有**者都死了。”
“都,死了啊......”布莱克昏了过去,倒在自己制造的血泊之中。
他后来似乎就没了表情,不再过问任何事,只默默参加每一次行动,默默杀死每个该杀的人。但对于那些无辜或者本为正确的人,他也不时会犹豫几秒吧。
无人在意的街角中,那双无神的眼睛正注视着完成第一次城内放烟花的四人小队。那双眼睛的主人正是布莱克。对讲机里传来声音,“卫兵布莱克,我看到烟花了。你就在那附近巡逻吧,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布莱克缓缓拿起对讲机,轻轻放到嘴边:“没有。”
再次重来了啊,克里森和艾莉丝,那四个人里带头的就是欧文吧,他长大了啊,你们看到了吗?
放心,这次我不会再胆怯了,你们的悲剧不会反复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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