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未时,一场激烈的战斗刚刚结束。这已经是佛郎机人发动的第三次进攻了。
突击队于城中城堡集结之后,便立刻展开防守。五百余兵力集结于城堡之中时还剩下了四百一十四人。九十余名大明突击队士兵在昨晚的行动之中牺牲。
其实,这其中近五十人是滑翔的时候摔死或者落点不对被佛郎机人杀死的,四十余人是在战斗中身亡。伤亡最大的是马老六率领的烧毁物资粮食的第三小队。他们只有五十人,阵亡过半。
张延龄颇为自责。对于摔死的兄弟,张延龄觉得自己是负有责任的。自己没有给他们更多的时间去训练。滑翔的技术虽然不难,但也是需要提前训练的。只有一下午的时间让他们练习滑翔,很难保证他们能运用自如。
在库伦坡港不能进行这样的训练,因为担心暴露突击的方式,让敌人有所防备。所以不得不在海上临时进行训练。但是在此之前,自己应该能够安排的更合理一些。虽然计划是在张隐回大明的变故之下临时制定的,时间上太仓促,但自己还是应该有协调的能力的。自己做的还不够好。
不过,此刻张延龄没有时间过多自责。在所有兵力集结于城堡之后,必须立刻组织防守。因为大批的佛郎机士兵将要发动进攻。
天明之后,城中混乱的佛郎机士兵得以相互组织起来。虽领军的主将,城中的官员主教和总督都已经无法指挥协调他们。但佛郎机士兵们毕竟不是一群散兵游勇。在被半夜里打蒙了的混乱之后,他们相互取得了联系,协调了行动。
几名领军的中级将领组成了临时领军作战的核心,加之已经进一步的确定对方攻入城中的数量不多,所以他们很快组织起了反扑。
在得知所有的明军都撤入城堡之中后,近七千佛郎机士兵和迦罗帝国的兵马组成的联合兵马将城堡团团围困,展开了凶猛的攻击。
一时间城堡四周如丧尸围城一般,兵马人头涌动,喊杀之声冲天。大量攻击兵马朝城堡围墙上放箭打枪,用长梯和钩索往上攀爬,战况激烈。
大明士兵四百余人,一面城堡高墙百余人的防守力量显得极为薄弱。但好在城堡围墙坚固厚实高大,城堡的地势本来就高,敌军从四方斜坡往上仰攻,更是难度极大。
更重要的是,大明兵马手头的火器威力巨大。除了二百余支鸟铳是敌人的致命威胁之外,那些金瓜雷更是佛郎机人的噩梦。不怕人多,人越多,金瓜雷造成的伤害越大。
于是在鸟铳和金瓜雷的轰鸣声中,佛郎机人的接连两次的进攻都被打退了。佛郎机人死伤了七八百人,尸体在城堡外围横七竖八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焦糊腥臭的气味。
城墙掩体之中,张延龄召集众人利用这进攻的间隙时间商量事情。
“各位,佛郎机人的进攻凶猛,兄弟们的伤亡如何?有没有信心守住?”张延龄嚼着干粮,喝了一口水送下肚去,喘息着问道。
“回禀国公爷,兄弟们的伤亡不算大,阵亡八人,伤了三十多个。没办法,佛郎机人的火绳枪也不是吃素的。我已经下令,让鸟铳狙击手优先击杀对方枪手,这是压制之后的结果。不然,我们要死伤更多兄弟。”陈式一也嚼着干粮,沉声回答道。
张延龄点头道:“这伤亡比我预料的要大。我们现在是阵亡一名兄弟便少一个战士。让鸟铳狙击手们一定要压制住敌人的火枪手。他们的数量并不多。我想是因为他们大部分的火器都被阿方索调走了,他要在果阿港跟我们决战。嘿嘿,这蠢货现在怕是已经发觉了。”
陈式一道:“公爷放心,他们没剩多少了。只要他们敢冒头,我们的鸟铳射程比他们远,必能干掉他们。只是有些家伙躲在掩体里。可惜无炮,不然直接轰掉他们。”
张延龄点点头再问道:“弹药和金瓜雷还有多少?”
霍世鉴道:“弹药多的很,金瓜雷不多了。来时为了减轻重量,每人携带十五枚金瓜雷。卑职不久前清点了一下,还有一千八百枚。”
张延龄眉头紧锁,半晌没说话。现在金瓜雷是退敌的利器,如果金瓜雷没了,那防守起来便难上加难了。
“对了,公爷,还有件事要禀报。佛郎机人似乎在从城墙上往下调运重炮。这要是被他们调集几门重炮来攻击,我们怕是要抱头挨打了。”霍世鉴低声道。
张延龄口中的肉铺索然无味。他何尝不知道对方正在这么干。之前便从千里镜中看到了敌人的打算。好消息是重炮太笨重,一时半会很难从城墙上弄下来。但是重炮既然能安装在城墙上,便一定能弄下来。那只是时间问题。
“暂时不必担心。重炮也难攻破城堡,石头炮弹轰不塌这城堡围墙。更何况,外围告破,还有中心城堡可守。只是对兵士们威胁不小。但也不必慌张,届时自有办法解决。”张延龄道。
“咱们要是有炮就好了。卑职看着城堡围墙上有炮台的工事,按理说这里应该曾经有火炮防御的,怎地现在不见了?”霍世鉴道。
陈式一道:“搞不好还真有,老六,一会你带人去找找。这城堡有地下仓库,有许多仓库,找找看有没有炮。要是能找到几门炮,那可带劲了。”
马老六拱手道:“卑职这便去带着人搜一搜。”
张延龄点点头,心想:如果能找到火炮,倒是对佛郎机人具有极大的威胁。
“公爷,卑职可否斗胆问一句心中的疑惑?”霍世鉴忽然说道。
张延龄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们攻进来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只是躲在城堡之中守着,被动挨打,是不是?”
霍世鉴脸上一红,拱手道:“卑职愚钝,请国公爷解惑。”
张延龄道:“我们可不是被动挨打,你不觉得主动权在我们手里么?”
霍世鉴皱眉思索。张延龄继续道:“他们的粮草物资被烧了,他们的将官中枢被我们端了,码头上的防隅设施被我们给毁了。该着急的难道不是他们?三天,最多三天,他们就得饿肚子,他们就会溃散。我们只需坚持住最多三天时间,他们就得逃跑。饿着肚子怎么打仗?除非他们还有其他的粮仓?但那也坚持不了多久。”
霍世鉴恍然点头道:“原来如此。”
张延龄道:“佛郎机人现在攻的越是凶猛,便越是证明他们越是着急,那便侧面证明他们的粮草物资紧缺。他们耗不起。我们可不急。城堡里粮草物资清水多得是,我们不用担心会被他们困死。他们要想活命,便只能撤离这里。”
陈式一呵呵笑道:“国公爷好算计。”
“可如果他们还有备用粮食物资呢?藏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呢?”霍世鉴道。
陈式一瞪了霍世鉴一眼道:“抬杠么?”
霍世鉴忙道:“不敢,卑职多嘴。”
张延龄笑了笑,目光从城垛之中望出去,看向远处一片白花花的金光跳跃的海面,轻声道:“我猜阿方索的船队已经回头了。汪大人已经追着他的尾巴跟上去了。海湾里那一战必然精彩。如果城中还有粮仓,我们便赶不上那一战了。那会很遗憾的。不过,即便如此,我相信汪鋐柳潭冯四海他们。定能一举歼灭阿方索的东方舰队。到那时,这里的佛郎机兵马除了投降或者逃跑,难道还有别的出路么?”
陈式一和霍世鉴一时发愣。猛听得竹哨凄厉响起,佛郎机人的第三次进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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