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昂忍住手臂酸痛,看向对面马上那人。只见那人,身材肥硕,面如银盆,秃发垂髫,相貌极为丑陋凶恶。他身上穿着一件黑魆魆毛茸茸的熊皮甲,风干的熊头耷拉在肩膀上。
他粗壮的手臂上裹着金色的护腕,胯下战马粗壮高大,披着黑色护甲。
马昂之前还以为不过是普通的鞑子兵士,但此刻细看,心中知道此人定非寻常鞑子士兵。于是一面恢复手腕酸麻,一边沉声喝道。
“你是何人?报上命来。本人铁枪之下不杀无名之辈。”
“哈哈哈哈。”马上那鞑子纵声大笑起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便是延绥镇总兵马昂了。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反正你今日也要死了,索性叫你死的明白,让你知道死在谁的手里。本人乃是大元鄂尔多斯万户总管,我大元济农官,我的名字叫衮必力克莫日。可记住了?”
所谓济农,便是亲王之意。是鞑靼人仅次于大汗的爵位。眼前这一位居然便是鄂尔多斯部落的总管,鞑靼国济农。这是马昂没有想到的。
“你是鄂尔多斯部落万户总管?这些都是你的兵马?那么东胜城中没有兵马?”马昂皱眉问道。
“哈哈哈,你的废话真多。也够蠢。你们十几万大军围攻城池,难道我们要留在城中等死不成?东胜城空无一人,你们要拿去便拿去,我们可不稀罕。本来,我们是要撤往察哈台的,没想到你们居然分兵。那么便别怪我先拿你祭刀了。先吞了你们再说。”衮必力克莫日大笑道。
马昂皱眉道:“原来,你们对我大军的行动了如指掌。”
衮必力克莫日大笑道:“当然。你们的兵马进入长城以北,便在我们的监视之下。我们的斥候在旁侦查,天空中还有鹞鹰跟随。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马昂沉声道:“那又如何?就算知道我们的行踪,你们也无可奈何。只敢偷偷摸摸的半夜偷袭。”
衮必力克莫日骂道:“蠢货,我一万兵马,你三万兵马,我主动进攻,却被你说成偷袭。你们明朝人都是这个无耻的么?说那么多作甚?前来受死。早死早超生,反正你们所有人兵马都将有来无回,你也不过是比其他人早走一步罢了。”
马昂冷笑道:“谁生谁死,你说了不算。今日死的也许是你。”
衮必力克莫日冷笑一声,不再多言,策马而上,抡起狼牙棒便朝着马昂的头顶砸过去。
马昂知道厉害,不敢硬架,侧身催马躲避。狼牙棒带着风声从脑袋旁边落下,脸上一片冰冷,却是狼牙棒带起的风声。心中发毛。但手中铁枪却是不怂,回身一枪朝着衮必力克莫日的胸口扎去。
衮必力克莫日横棒一档,当的一声,马昂铁枪被荡开。衮必力克莫日举起狼牙棒再当头砸下,马昂纵马再次跃开,衮必力克莫日的这一棒又落了空。
就这样衮必力克莫日连续追击,狼牙棒一棒又一棒的朝着马昂的头顶招呼,马昂借着骑术和身法腾挪躲避,不敢硬接。忙里偷闲反击一两枪。双方居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衮必力克莫日心下恼怒,大骂道:“胆小如鼠的东西,逃什么?有种跟我正面交手。”
马昂回骂道:“有本事胜了我,狗杂种!”
衮必力克莫日大怒,呼的一声,狼牙棒挥起狠狠砸下。马昂下意识的侧身躲避。却不料衮必力克莫日这一棒子饶了个弯,奔着马昂的坐骑的臀部砸了下去。
狼牙棒重重的砸中在战马的马臀上。那匹战马身子一沉,悲鸣声中后腿发软瘫坐在地上。这一棒子砸的战马臀骨碎裂,血肉模糊,眼见是站不起来了。
马昂无可奈何纵身跃下马背,落在地面上。
“哈哈哈。叫你跑,还跑不跑了?”衮必力克莫日大笑着催马冲上,这下居高临下,狼牙棒当头劈下。
马昂避无可避,只得举起铁枪招架。当啷一声,马昂两条胳膊都几乎不是自己的了。整个人像是被一个大铁锤夯中,双脚都被往下钉到泥水之中半尺。
若不是马昂身体也极为强壮,这一下便得兵器脱手,瘫软在地上。
“再吃我一棒。”狼牙棒当头再落。马昂咬着牙大吼一声,铁枪再次招架。狼牙棒和铁枪枪杆撞出了火星。马昂两条肩膀几乎脱臼一般,双手酸软无力,双脚被钉在了泥水里,像是一根木桩,再次被打下去半尺。
旁边亲卫骑兵见状抢上来救援,鞑子骑兵将他们牢牢缠住,他们根本无法靠近。
“哈哈哈哈。倒是条汉子,居然还能招架的住。那便再来一棒。”衮必力克莫日大笑着,目露凶光,高举黑魆魆的狼牙棒砸了下来。
马昂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这一棒子,自己是绝对挡不住了。一瞬间心中百感交集,思绪万千。亲人朋友妻儿父母的样貌涌上心头,极为留恋。而且又涌起一股悔意。自己不该参与这场不合时宜的计划的,完全是不得不听从杨一清和外廷的话,不得不依附他们。自己其实是知道,这次进攻河套的计划是不太合适的,只是没法拒绝和反对。
最后关头,马昂做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举动。他没有举枪招架,而是大吼一声,用尽最后的气力,长枪抖动,红缨跳动之际,直奔衮必力克莫日小腹刺去。
衮必力克莫日惊愕出声,他俯身挥棒,小腹正好是在长枪攻击的角度和距离上。马昂这是要和自己同归于尽,玉石俱焚打法。他自知活不成,临死也要拉着自己垫背,倒也果决凶悍。
此刻气力发出,身子僵硬用力,既来不及收回狼牙棒招架,身子也无法躲避。衮必力克莫日的狼牙棒啪的一声击中马昂的头盔。马昂的头盔瞬间憋了下去,同时也能听到头骨碎裂的声音响起。
鲜血顺着头盔内层洒落下来,将马昂的整张脸瞬间浸染成一片血红。
与此同时,马昂的长枪也刺中了衮必力克莫日的小腹。衮必力克莫日痛叫一声,鲜血从小腹涌出。
“哈哈哈哈哈……你也……活不成。”马昂身子直立站泥水之中,张着满是鲜血的嘴巴发出微弱的笑声。他感觉到了自己的铁枪刺中了对手,他知道,这一枪同样也会要了对方的命。
在笑声发出之后,马昂的头低了下来,就此气绝身亡。
然而,马昂不知道的是,衮必力克莫日穿得是熊皮甲,厚实无比。马昂连挡两棒之后手上酸软无力,这一枪只有不到五成的气力。所以刺穿熊甲之后,只伤及衮必力克莫日小腹寸许。衮必力克莫日身子肥胖,小腹肥厚,实际上这一枪只刺穿皮肉,并没有伤及内俯。
衮必力克莫日小腹疼痛,当即检查伤口,发现并无大碍之后,迅速用布条裹上伤口。见马昂尸体兀自立在马前,心中恼怒。挥起狼牙棒砸了下去。
这一次,连头盔带头颅全部砸的碎裂,马昂的尸体也终于扑倒在泥水之中。
马昂阵亡,明军军心大乱。鞑子骑兵乘机全力冲杀,明军奋力抵抗了一个多时辰之后,终究不敌而大败。兵马开始四散而逃。鞑子骑兵开始了四处追杀。他们从巳时时开始,一直追杀到午后未时分方才收手。
三万明军兵马,被衮必力克莫日率领一万骑兵袭击,当场阵亡超过一万人。后续兵马四散逃跑,许多士兵躲在雪窝里,钻进沟壑之中才得以逃过追杀。而这之后又有数千伤兵熬不过严寒冻死在雪原上。数百士兵迷失方向,没命的狂奔,最终也死在荒野里。
方圆十余里的雪原上,到处数明军将士的尸体,雪地上到处是一片片的鲜血。横七竖八,遍布雪原之上。
直到傍晚时分,确定鞑子骑兵离开之后,四散的其余兵马才聚拢在一起,在几名副将的率领下失魂落魄的赶忙朝着东胜城方向逃去。在半路上,遇到了朱晖派来查看的小队,这才回到军营之中。
这一战,马昂和十几名将领战死,三万明军士兵被杀死被冻死以及逃散迷失的超过一万五千人。堪称一场灾难性的失败。
朱晖和杨一清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他们立刻意识到这定是东胜城中的鄂尔多斯部落的主力骑兵所为。于是在傍晚时分发动了攻城。
攻城进行的极为顺利,因为城中根本没有任何鞑子的兵马。只有一些鞑子百姓在城里。鞑子放弃了城池,但是却抓住时机歼灭了一万五千多名明军士兵,给这场攻城胜利蒙上了黑暗的阴影。
当晚,杨一清和朱晖在城中商议之后,决定暂时不将此战失利的消息上报朝廷。因为虽然损失了一万多兵马,但是东胜城被拿下,还是可以接受的。这将为大军在鄂尔多斯草原上建立一个可以立足的地方。
起码大军不必在荒原上挨冻受冷。起码大军不必暴露在草原上,随时有被鞑子袭击的可能。这在大局上其实是取得了有利的态势的。
当然,杨一清和朱晖也重新评估了局面,他们心中也感觉到了隐隐的不安。
白城子一战,以及今日这一战,鞑子充分发挥了他们机动性强,且主动避战,灵活出击的战法。两战,大明虽然拿下了两座城。但都是空城。虽然是具有战略意义的据点,但是兵马损失已经超过了两万人。还战死了延绥总兵马昂及其手下部将这等高级将领。
两人都认为,鞑子是以消灭己方的有生力量为目的的一种战法。或许这是他们制定的击败大明兵马的一种策略,但也有可能是他们自知不是对手而不得已为之。
杨一清和朱晖决定,自今日起,兵马不再分兵,不能给鞑子任何的机会。只要大军合兵一处,神出鬼没的鞑子便没有任何偷袭成功的机会。
两人也根据目前的情况做出了决定。鉴于目前的状况,天气以及士气的原因,大军不宜再继续往北进军作战,而应该等待天气暖和之后再往北进攻。大军就在东胜城驻扎休整,等待天气转好,气温变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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