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山野寂静。
一头小鹿从略有些枯黄的树林之中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左右张望着。见四下里甚为安宁,于是一步步奔跑下来,冲到下方山谷之中的一条蜿蜒的小溪旁。
溪水潺潺,发出叮咚之声。小鹿在溪畔再次逡巡,确定无危险之后,这才俯下头来喝水。
就在此刻,小溪对面的岩石后面嗡然一声弓弦响,一支羽箭激射而出,正中那头喝水的小鹿的侧面胸口。那小鹿发书一声悲鸣之声,扬天便倒。四蹄舞动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好啊,中了!”
“哈哈哈,世子好箭术啊。百发百中,百步穿杨!”
岩石后方,一群人冲了出来。他们有的是穿着盔甲的卫士打扮,有的青衣小帽的仆役装扮。一个个兴高采烈的簇拥着一名少年快步朝溪畔飞奔而来。
那少年身着白色紧身甲胄,足蹬黑色登云靴,手持一柄弓箭。长脸厚唇,浓眉阔口,看起来甚为老成,但是脸上的稚气未脱,显然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两名健仆飞奔过去,将那头鹿抬着过来,放在小溪旁的一块光滑的岩石上。众人围着那头鹿七嘴八舌的说话。
“世子好箭法,这一箭正中心脏,一箭毙命,真是令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是啊。小的们紧张的手都发抖,世子面不红心不跳,弯弓便射,颇有成吉思汗弯弓射大雕之势啊。”
“叫在下说,世子箭术固然精妙,令人赞叹。但最厉害还不是箭术,而是谋略。在小溪边设伏,等待野物前来喝水,然后一击毙命。这才是真正令人佩服赞叹之处。不像前几回,咱们满林子里追獐鹿野猪,累的半死,却收获不佳。这回,世子这份谋略却轻松得手,这才是最令人钦佩之处呢。”
“对对对,还是老秦说的对。世子这等谋略才是一等一的。才是最令人钦佩的。”
众人纷纷点头赞叹道。
那少年咧嘴呵呵笑着,俯身看着眼前的死鹿,用略带稚气的声音笑道:“总算有人明白箭术不是最重要的,谋划才是最重要的这个道理。我早跟你们说了,这一带山高林密,要四处寻找猎物,要耗费大量体力和时间。所以,不如守着水源。管你是什么猎物,只要是活物,总是要吃喝拉撒的。不喝水,岂非要渴死。所以,咱们不如在这里等着它们送上门来。这是最有效,最轻松的办法。”
“对对对,说的极是。野物总得喝水的。”众人纷纷附和道。
那少年摇头道:“这只是第一层道理。这条小溪贯穿山谷,能喝水的地方多得是。咱们就这么点人,根本守不住整条小溪。所以,选择蹲守的地点更加重要。要知道它们会来到何处喝水。这才是关键。”
众卫士和仆役本来对这种守株待兔的做法并不认同,即便射中了一头鹿,也认为不过是瞎猫碰死耗子罢了。之前也不过是跟着拍马屁说话罢了。但听世子说出这些话,顿时便觉得有趣起来。莫非这里边还当真有学问?
“世子,您告诉咱们呗,世子如何断定在这片地方便能蹲守到猎物?”有人问道。
那少年微笑道:“很简单,你要学会用野物的脑子思考。如果你是一头野物,你渴了要不要去喝水?你去喝水的时候是要选择平坦之处,还是选择深沟嶙峋之处?另外你怕不怕被其他凶猛的野物捕食伏击?是不是的找好退路?是不是得选择开阔之处,能够很早就发现敌人的地方?只要你能够像野物一样思考,你便会知道选择在何处伏击了。”
众人静默片刻,一名中年男子大声叫道:“哎呦,小人明白了,世子之所以选择这片地方,是因为这里地势平缓又开阔,周围又没有太多的长草和沟壑让猛兽埋伏靠近。而且距离山坡上的林子也很近。一旦遭到意外情形,可以迅速逃走,保住性命。”
听那男子这么一说,众随从恍然大悟,纷纷点头大声表示赞同。同时看向那少年的阳光也变得充满了真正的钦佩。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居然能考虑的这般周详,简直不可思议。世子的聪慧和智谋果真非常人所及。
那少年呵呵笑着点头道:“李忠,你说的没错,正是你说的这些因素。像猎物一样思考。”
众人一片热烈议论,那少年伸手拔出死鹿身上的箭支,擦拭干净放入箭壶之中。
李忠弯腰将猎物翻了个身,笑道:“世子,能猎中这头梅花鹿,还真是有些难得。鹿最难猎,因为它跑得快,又很谨慎。一有风吹草动便跑的无影无踪。这应该是世子今年猎到的第一头鹿。算是圆满了。”
那少年笑道:“这不巧了么?昨日才刚刚学到史记中的淮阴侯传,上面有句: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于是高才疾足者先得焉。瞧,今日我便射中了这头鹿,呵呵呵,是不是有些造化?”
众人纷纷笑道:“原来早有预兆,世子早就预感到要抓到鹿了。厉害,厉害。”
少年只是笑,心道:你们这帮大老粗,压根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不过不知道也好,这话可不能乱说。
众人的心思转到这头死鹿上,有人提议就地扒掉内脏,就地生火烤新鲜鹿肉下酒,最是美味。有的说趁着天色还早,再守几头猎物回府之后再一并处置。
正议论不定之时,忽听山后马蹄声响,有几人骑马从山道上疾驰,直奔山谷众人而来。
“坏了,这马儿这么一跑,左近小兽跑个精光了。”有人抱怨道。
“是府中的白统领。怕是来禀报事情的。”李忠叫道。
众人这才认出是府中的卫士统领白自成,卫士统领在王府之中地位不低,他亲自骑马前来,想必定是有事。
白自成和几名卫士策马而来,下不远处下马快步走来。少年领着众人迎上去,白自成拱手行礼。
“世子好,叫我们好找啊。”白自成叫道。
少年点点头问道:“你怎么找来了?有什么事么?”
白自成道:“奉王爷之命,请世子赶紧回府。王爷说,有要事相商。”
那少年皱眉道:“要事相商?什么事?”
白自成沉声道:“我也不知道,京城有书信来,王爷接到信之后便立刻要我赶紧来山上找世子回府,说要商议要事。我便带人上山来找了。看起来很急的样子。”
少年思忖片刻,点点头道:“既如此,咱们回府吧。李忠,带去去林子里牵马。”
李忠高声应诺,带着众人去林子里牵了马匹出来,一行人翻身上马,沿着山道疾驰而去,留下一片尘土和马蹄声,在山谷中回响。半晌后,山岭之中才恢复了平静。
一行人策马沿着山坡下的山道疾驰,很快翻过两座山口,前方山岭簇拥之间,一座山间城池出现在山坡下方。众人飞驰抵达城池西门。城头守军显然对众人极为熟悉,纷纷拱手行礼,问也不问便任由众人疾驰进刻着安陆两个大字的城门。
这里便是湖北安陆州安陆城,属于湖广布政使司所辖。是一座人口不足五万的小州城。
这里最有名的一户人家,便是兴王朱佑杬的兴王府。兴王朱佑杬,宪宗皇帝第四子,弘治皇帝朱佑樘的同父异母弟弟。成化二十三年受封兴王,弘治五年,朱佑樘亲自赐婚给这个弟弟,并且亲自为他主持婚礼。弘治七年,兴王就藩安陆州。道现在位置已经快二十年了。
之前那射鹿少年,便是兴王朱佑杬的世子朱厚熜,朱厚熜其实是朱佑杬的第二个儿子,因为朱佑杬长子出生便夭折了。
这位在山中射鹿的少年,直到此时此刻还不知道,他已经被上天选中,要成为大明未来的皇帝了。
此刻,朱厚熜正策马穿过街道,很快抵达城中的兴王府门前。他擦了擦脸上的汗,还不忘吩咐人将那头鹿送到厨下洗剥干净,晚上给父王和母亲烧新鲜鹿肉吃。
他直入后堂,来到父王和母亲蒋氏居住的卿云宫正殿中的时候,见到了他十三年来最令他惊愕的场面。他的父王朱佑杬和母亲蒋氏见到他的时候居然双双在他面前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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