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和缓步而出,对着众人摆了摆手,沉声道:“诸位大人,今日只谈正事,不叙闲话。太后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今日只论我大明国祚延续,新皇即位之事。此事乃当务之急。昨日登基大典被靖海王叫停之后,本人也做了些反思。今日本人愿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靖海王致以歉意,并正式解释。”
群臣闻言尽皆惊讶,杨廷和说要向张延龄致歉和解释,这是什么缘故?莫非杨首辅也认为张延龄的做法是对的?
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之中,杨廷和转身走向张延龄,在数步外站定,拱手深深一鞠。
“靖海王在上,请受我杨廷和一礼。廷和要为之前的一些事情,向你致以真挚的歉意。有些事廷和确实欠考虑,做法欠妥,请靖海王原谅廷和行事不周之过。”
张延龄皱眉道:“杨首辅,你搞些什么名堂?”
杨廷和叹息道:“靖海王,本人知道你心中有气,一切都怪廷和没有考虑周全。皇上突然罹遭大难,如玉山崩塌,擎天之柱倒了下来,上上下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我大明遭受一场大危机。这种时候,廷和自然不能不站出来做出一些决策来。哎,也是廷和心中太过惊惶失措,担心将消息送达正在和鞑子作战的靖海王和镇北王两位王爷的军中,会影响二位王爷和鞑子作战的大事。这种时候,我最怕的便是既有内忧,又生外患,担心一旦消息传到军中,若导致大军兵败,那将是不可收拾之局。故而廷和才决定封锁消息,没有派人通知两位王爷皇上驾崩的大事。正因如此,才造成了靖海王生出误会,以为……以为是我们故意隐瞒皇上驾崩的消息,是针对靖海王行为。这件事,确实是廷和之过。皇上和靖海王君臣情义甚笃,靖海王又是朝中砥柱,于公于私,我都不该隐瞒此事的。是廷和考虑不周,廷和向靖海王诚心诚意的道歉。”
张延龄心中冷笑,他已经听出了杨廷和这番话的用意,以及他忽然要向自己道歉的目的了。倒也不必去揭穿他,且看他如何做作,就当看了一场猴戏。
杨廷和向着张延龄长长鞠了一礼,状极真诚。群臣见此情形,心中均想:杨首辅真乃胸襟开阔之人,原来张延龄是因为被隐瞒了皇上驾崩的消息,所以心中恼怒,从而故意破坏新皇登基大典。这可真是有些心胸狭隘了。杨首辅的本意是担心军心动摇,影响大军士气。这才是真正的顾全大局,考虑周全呢。
“杨首辅不必为此向张延龄道歉。那件事是哀家和重臣商议决定的。便是担心军心动摇,坏了北征大业。皇上生前最关心的北征大事,他也定不希望北征大军因为得到噩耗而士气低落,遭遇败绩。这件事是哀家允许的。张延龄,你若因为此事而恼怒,便来怪哀家便是。和杨首辅无关。”屏风后的张太后出声冷然说道。
杨廷和沉声道:“太后,请莫要再说了。臣乃内阁首辅,这件事自然是臣的决定,怎可让太后担责。靖海王,此事是廷和没有考虑周全。我是诚心诚意的向你道歉。请你原谅。”
张延龄心中恼怒不已。在这种时候,张太后和杨廷和两人相互卫护。若不知他二人的关系倒也罢了。既知道两人的关系,便让张延龄心中一阵阵的恶心。张延龄也看出来了,张太后在昨日彻底翻脸之后,今日已经毫无顾忌。她知道自己不会当众抖落出来她和杨廷和之间的事情,所以压根也没打算遮掩了。在杨廷和和自己之间,太后已经做出了选择。
杨廷和弓着身子,长鞠不动,等待张延龄的回答。群臣也都看着张延龄,心想:杨首辅已经如此大度了,靖海王应该不会不给面子吧。
张延龄看了看眼前弓着身子的杨廷和,淡淡道:“杨廷和,你若真心道歉,便给本王磕几个头吧。”
大殿之中一片嗡然,群臣纷纷摇头咂嘴,低声斥责张延龄的无礼。杨廷和已经如此谦恭了,他居然还要杨廷和给他磕头道歉,这是当众羞辱,简直岂有此理。
杨廷和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缓缓站直了身子。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张延龄越是嚣张无礼,等会拿他的时候便越少反对之声,便也越没有压力。
“磕头不难,但话要说清楚。我杨廷和除了天地君师亲之外,谁也休想让我跪他。但若是为了朝廷大事所计,别说给靖海王磕两个头,便是磕一千个,我杨廷和也心甘情愿。”杨廷和沉声说道。
张延龄笑道:“磕个头而已,搞得像是上刑场砍头一般,说些正义凛然的话。是你要诚心诚意向我道歉的,我理解的诚心,便是磕两个头。你不肯便也罢了,偏有这么多说头。”
杨廷和沉声道:“只要靖海王不再阻挠新皇登基之事,廷和便给你磕头便是。希望靖海王不要因为我们没有将皇上驾崩的消息及时通知你,便心中不满。从而阻挠新皇登基。这是两码事。前番是我考虑不周,但新皇登基乃国祚绵延的大事,不可因为生气便随意阻挠。这岂是朝廷重臣所为?”
张延龄大笑道:“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你无非便是故意往本人身上泼脏水罢了。我何时说过是因为你们没有及时通知本人便阻止新皇登基大典?我昨日说的清清楚楚,叫停登基大典是因为皇上托梦于我,梦中要我为他报仇,而我又有皇上的诏书在手,所以我才叫停登基大典。跟你说的那些没有半点干系。你无非想告诉百官,我张延龄是个小鸡肚肠之人,只是因为没有被通知皇上驾崩的消息便故意阻挠新皇登基。杨廷和,跟我玩这一手可没用。”
杨廷和呵呵而笑,摇头道:“靖海王,为何敢做不敢当?这件事明摆着是你心中不满,却又何必为自己辩解。你的话谁会相信?编出什么皇上托梦的事来作理由,真乃可笑之极。皇上托梦?为何单单托给你?要托梦也是要托给太后才是。况且,这等事谁能知晓?又没人去你梦里瞧一瞧,焉知你不是胡说一气?”
众官员纷纷低声议论。
“可不是么,拿皇上托梦来当说辞,莫非以为满朝文武都是傻瓜不成?”
“也许在他心中,本就当咱们都是一群傻子木头。根本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杨廷和继续道:“至于你所说的皇上驾崩之事太过突然,你担心恐有人谋害皇上,这一点倒也情有可原。毕竟这件事太过突然,不光是你,便是满朝文武,天下臣民也都觉得太过突然。你怀疑其中有内情,也在情理之中。但本人却要告诉你,这件事我们得知噩耗之后便立刻展开了调查,相关人等立刻被羁押,皇宫内外也进行了封锁。请了太后懿旨同意,将相关人等交由刑部和北镇抚司共同询问。并有太医院太医验尸查勘,查明皇上宾天的死因以及相关溺亡人员的死因。相关人员一天一夜没合眼,询问相关人员数百,得口供数百份。所有的口供笔录全部核对之后,确认皇上确实是意外溺亡。相关结果也呈给太后皇后以及朝中重臣全部查看,皆无异议。这才是真正的真相。而不是你口中所谓的托梦臆想,亦或根本就是你的托词。”
张太后在屏风之后再一次开口道:“张延龄,哀家可以证实,杨首辅说的都是实情。皇上出事之后,哀家当时也是极为怀疑有人谋害。但查勘之后,口供笔录都表明,那确实是一场意外。哀家是皇上的母亲,难道哀家会说谎不成?相关卷宗可以给你瞧个清楚。这件事如杨首辅所言,你怀疑皇上死因情有可原,但一切都需证据。人证口供皆表明这是一场意外。你说什么皇上托梦要你为他沉冤昭雪,在哀家看来,完全是你阻挠的登基大典的借口罢了。”
张延龄紧皱眉头,沉吟不语。
杨廷和继续说道:“确定皇上驾崩的原因之后,我等之后才敢开始操办大丧之事。靖海王,你莫以为只有你一人对皇上忠心耿耿,为皇上驾崩而伤心难过。我大明上上下下,从太后到官员们,无不痛心疾首,悲痛不已。你悲痛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你不能因此便阻挠新皇登基。你这么做,对大明社稷毫无益处。你乃太后之弟,皇上之舅,更应该为大明社稷着想,早日稳定朝政,辅佐新皇登基。这才是对皇上真正的忠心。而不是借机阻挠新皇登基,横加干涉,粗暴行事。你这么做,岂非让人认为你靖海王想要借此机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你连太后懿旨都违背不理,莫非你当真心里想要做些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不成?奉劝你一句,即便你为大明立下不少功勋,但倘若你胆敢有大逆不道之想,想要做乱臣贼子,乱我大明社稷的话,我们绝对不会答应。你想要谋逆,便先从我杨廷和的尸体上踩过去,便先杀了我们这满朝文武!”
张太后在屏风后沉声道:“也先杀了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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