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轰炸,永定门两座城楼已经一片火海。
永定门的格局和正阳门如出一辙,以主城楼加上瓮城箭楼组成。辅之以两侧角楼箭塔,以及城墙上的火炮炮台,组成强大的火力打击体系。
再加上南城墙高达四丈,宽约八丈,更是是不折不扣的坚城壁垒。形成了令人望而却步的防御体系。
之前,张延龄率九千兵马防守正阳门城楼,依托箭楼火器和高墙厚壁足足抵挡了数倍于己的敌人六天的猛攻。
杨廷和手下的兵马不可谓不出力,曾集结了一百多门火炮,大量高级攻城器械,投入兵力四五万之众,但终究没能攻破正阳门城楼。
若不是杨廷和的火攻之策,只要干粮饮水充足的话,守军完全可以在正阳门城墙上守个十天半个月无虞。
这一切足以说明,坚强的物理防御是有用的,即便是在火炮的轰击下,也只倒塌了这主城的城楼而已。
正因为如此,杨廷和等人认为,同样等级的防御体系,外加京城外还有护城河的阻隔,赶来的援军同样攻不破永定门。有先例发生在前,这应该没有什么疑问。
不少人甚至认为,即便守军什么都不做,只站在城墙上袖手,城外那数千兵马也只能干瞪眼。他们一辈子也别想攻下永定门。
他们要想也用火攻之策,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正阳门的火攻之策可是调动了全城的资源,收集了上万辆大车的柴薪石炭干草等等物资。地形上也是南北夹击,可以将城墙围在火中灼烧。
而永定门这里,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且不说对方不可能弄到那么多得柴薪石炭等物。就算他们弄到了,隔着一条宽达二十几丈的护城河,如何堆放?就算他们有办法运到城墙下点火,城门上的守军完全可以撤回城内。所以是完全不可能的。
基于这些方面的判断,杨廷和在一开始得知永定门遭到攻击的消息之后,心中并不慌乱。他制止了兵马追击百姓的混乱,下令兵马撤出内宫,于皇城外围伏击。根据他的判断,援军到来,百姓们有溃逃混乱,张延龄的兵马定然要冲出来里应外合,发起主动进攻。
杨廷和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如果张延龄他们这么做了,那将正中下怀。自己的兵马一兵一卒也没有撤走,他们敢出来,便是自投罗网。
然而,局势却并没有像杨廷和所期待的那样发生。宫城中的兵马没有一丝一毫突围的迹象,压根就没有半点动静。杨廷和恼怒之极,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那是智商上的羞辱。自己的想法像是被对方洞悉了一般,他们根本不上当。
更让杨廷和等人惊愕的是,他们认为固若金汤的永定门城楼守军派人前来求援,他们顶不住了。
拿正阳门的战斗作为先例,这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然而,这其中其实犯了个根本性的错误。那便是,攻城的可不是杨廷和的兵马,攻城的是大明水军营。
大明水军营,那是一只什么样的军队?那可是拥有了超越了这个时代的重型火器,在军事装备上碾压对手一个时代的军队。
在军事素质上本身水军营便是大明最强的军队,就算拿着同样的装备对战,水军营也能碾压杨廷和手下的京营杂牌军。更遑论是拥有大量鸟铳火铳金瓜雷以及拥有强大攻城火炮的水军营。
勇字营和毅字营在水军营之中并不算最好的兵马,最精锐的是张延龄的亲卫营,其次便是张隐和汪鋐的忠字营和诚字营。他们驻扎在海外,要面对的是复杂和危险的环境,所以无论在人员和装备上都是精挑细选的。柳潭提督的信字营作为海外驻军的轮替兵马,也比勇毅二营在综合实力上略胜一筹。
但即便如此,勇字营还是超越了普通兵马几个档次的存在。说降维打击或许太过了,但是凭借火器之威,永定门城楼城墙想要固若金汤,想要看水军营的笑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一个多时辰的轰炸,瓮城塔楼和永定门城楼先后成为了废墟火海。虎啸龙吟炮在一个多时辰里将七百多发炮弹轰上了城楼。你能想象这仅仅只有三十几门火炮便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发射这么多的炮弹?要是盏口将军炮,怕是早炸膛了。
这些火炮不但发射速度快,而且精度极高。炮弹超过七成都打击在城头城墙上,这种精确程度更非盏口将军炮能比。和这些火炮比起来,号称将军的盏口炮就是个烧火棍。
炮弹也以开花弹,爆破弹为主。开花弹在城墙上爆炸,一炸一大片。城墙上的守军别说站着袖手看热闹了,但凡在爆炸范围内不好好的躲藏的话,便是血肉横飞的下场。
最狠的是龙吟炮发射的爆破弹,这种看上去像是拖油瓶一般一个铁球带着一个水桶大小的炸药桶飞上来的炮弹看上去不伦不类。但是当它爆炸的时候,所有人都差点被它爆炸的响声震聋,被它爆发的威力给吓死。
实际上,爆破弹只发射了不到二十发。这玩意太费火药,而且很是危险。即便对于操炮老手而言,发射这种炮弹也是小心翼翼的。而且早操作上要极为精细。铁炮弹带上了一条锁链,巨大的爆炸桶挂在炮口外边,这既会造成炮膛被堵住炸膛的危险。
而且炸药桶在发射之前要人工点燃引信,算计好时间。落地后正好爆炸。倘若是在半空中爆炸,那可真是笑话了。最危险的是发生故障,铁球炮弹没能射出去或者炸膛,那么炸药桶便会原地爆炸,造成巨大的死伤。
这种不成熟的技术其实完全靠着人工的精细和运气运用到战场上。某种程度上像是一种赌博。所以,不能多用。
即便如此,这二十发爆破弹给城楼城墙上下造成了极大的破坏。瓮城箭楼这种极为坚固的砖石结构的建筑,和正阳门箭楼一样,永定门瓮城箭楼也是考虑过要遭受火炮或者投石车等重型攻城武器打击的,所以建造的甚为坚固。
正阳门城楼都被盏口将军炮轰塌了,但瓮城箭楼却屹立不倒,便是明证。
但是,在爆破弹的轰炸下,只十几枚爆炸弹便将箭塔的青石夯土混合基座掀翻。然后整个箭楼便像是积木一般轰然倒塌下来。至于后方的永定门城楼,更是数枚爆炸弹便让它如摧枯拉朽一般的坍塌,然后燃起大火。
爆炸弹如山崩地裂一般的威力,惊呆了所有守城兵马。数十人直接被爆炸弹的气浪掀飞摔落城墙下,灼热的气浪让空气都发生了变形。之后冲天的滚滚黑烟恐怖的是升腾,那黑色的蘑菇状烟云让人战栗惊恐。许多人屎尿失禁。
整个瓮城城楼城墙,以及后方主城门上方及其周边百步的城墙范围内几乎已经没有人了。炮弹准确的落在城墙上方,逼迫的守城兵士向着两侧城墙逃离。连串的爆炸和烟尘笼罩了城墙上下,让人根本无法停留,无法立足。
守城的兵士不得已赶紧求援,因为他们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掌控城门口的情形。城头都无法立足了,瓮城和主城楼那里岂不是让对方为所欲为?
而且对方已经有了攻击城门的迹象,有敌军已经开始迫近瓮城城门口,似乎打算破开瓮城城门了。而守军全部被炮火驱离,压根无法防守。在两侧城墙上弓箭射程又不足,看来真的要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破开城门了。
杨廷和于晌午时分接到了永定门告急的禀报,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亲自赶往永定门核实,刚刚抵达永定门内广场,一发炮弹呼啸而来落在广场上,炸的飞沙走石,震的杨廷和耳朵嗡嗡作响。吓得差点摔下马来。
看着燃烧的永定门城楼,看着城墙两侧不断落下的爆炸的炮弹,杨廷和终于相信永定门真的告急了。
惊骇之际,杨廷和问朱震道:“这可如何是好?”
朱震道:“两个办法。上策是,我率一万兵马从左安门和右安门出城,左右包抄,将对方那几千人吃掉。万事大吉。”
杨廷和皱着眉头看着朱震道:“你率一万兵马出城?要这么多兵马?”
朱震点头道:“是啊,起码万人。毕竟对方有三四千人之多,我们又是士气低落之时,需要更多的兵马以抵消士气不足的劣势。”
杨廷和哦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沉吟不语。
朱震先是有些诧异,但猛然间便明白了过来。杨廷和是怀疑他想要率军逃跑,所以才有此一问。这种时候,自己上万兵马出城,他怎会放心。
朱震心中暗自叹息。到了这种时候,人心惶惶,军心浮动,相互猜疑。杨廷和是不会相信自己的。自己就算明白他的心思,却也根本无需解释,也解释不通。
“哦,如果您觉得不妥的话,还有下策。下策是,即刻在永定门内广场周边布防。他们若攻进来,便可以弓箭手射杀,将他们阻拦在这里。只不过,这只能被动防守,也不知道能不挡得住。”朱震忙道。
杨廷和点头道:“这个办法可行,给你三千人手,你在此布置阻击。”
朱震愕然道:“三千?如何挡得住?”
杨廷和皱眉道:“那么四千,这总够了吧。我认为可以挡得住,其实可以想想法子。比如说,堆积柴薪在城门洞点火,阻止他们进来。设置拒马障碍,让他们冲进来也寸步难行。办法总是有的。朱侯爷,不是我不肯给你多一些兵马,若是张延龄的兵马从宫中突围出来,那便如何?这里虽然紧急,但里边更紧急。”
朱震无言以对,只得点头应了。到这个时候,只能抱成一团,也不必有什么抱怨了。要么死,要么生,死活也要咬牙顶住。路是自己选的,现在回头也来不及了。
杨廷和忧心忡忡的赶回内城,在公房之中刚刚坐下,端起一杯茶水想润一润焦渴的喉咙。曹元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大声叫道:“首辅大人,广渠门遭到了炮击,漕河上有六艘大船对着城头开炮。广渠门只有三百守军,被炸死了一大半,剩下的都跑了。守城百户请求增援。咱们得赶快了,不然广渠门水门要被他们轰开了。”
杨廷和手一抖,一壶热茶洒在腿上,烫的他大叫一声,像一只断了尾巴的猴子一般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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