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张延龄在凯瑟琳雪白的臂膀缠绕中醒来,见凯瑟琳睡得正香,便悄悄起身穿衣。
正将内衫披上身子,一对雪白的手臂像蛇一般从身后纠缠过来,然后,背部被两团温软所包裹,耳边传来凯瑟琳的娇声细语。
“起的这么早干什么?再多睡一会吧。我的公爵大人!你太疲劳了,需要多休息。”
凯瑟琳一直改不了口,依旧叫张延龄公爵大人。
张延龄转过头去,看着凯瑟琳娇美的侧脸,笑道:“我疲劳还不是因为你?你这个小妖精,昨晚热情如火,我怎受得了?”
凯瑟琳吃吃的笑。昨晚张延龄睡在凯瑟琳房中,多日没和张延龄亲近,凯瑟琳确实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昨晚做了不少平时不肯做的事,说了不少平时不肯说的话。两人缠绵到半夜才睡去。
“我亲爱的公爵大人,你一大早便要走了么?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凯瑟琳撅着红嘟嘟的嘴唇道。
张延龄对着那红唇滋儿亲了一口,笑道:“说什么呢?凯瑟琳,莫非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么?今天有重要的事发生。”
凯瑟琳一愣,忽然伸手扶额瞪大眼睛道:“哦,上帝。我居然忘了,今天是那个杨廷和要被砍头的日子。那个恶魔今日要受到惩罚了。难怪你起的这么早。”
张延龄笑道:“纠正你一下,不是砍头,是凌迟。”
“什么叫凌迟?”凯瑟琳问道。
“就是……罢了,你不必知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过于血腥。”张延龄道。
凯瑟琳愣愣的道:“我明白了,是用酷刑折磨他是么?因为他是罪大恶极的恶魔,所以不能让他痛痛快快的死。”
张延龄点头道:“是的。一刀刀的割他的肉,折磨至死。”
凯瑟琳皱眉道:“我知道,我佛朗机国也有这样的酷刑,比如教廷会将一些罪犯绑在十字架上,将他们连同十字架一起立在埃斯托雷拉山上,在他们身上涂上鲜血,让高山上的秃鹫将他们身上的肉一块块的啄走吃掉。”
张延龄苦笑道:“看来倒也差不多。我得走了,你睡吧,天冷了,莫要受了凉。”
凯瑟琳道:“我也要去瞧瞧。”
张延龄皱眉道:“杀人的法场有什么好瞧的?”
凯瑟琳道:“我知道没什么好看的,但是我不能错过这场面。我的书稿必须全面。我的《大明见闻录》若是少了这一场面,岂不是遗憾?”
张延龄无语的看着凯瑟琳,凯瑟琳扭动身子抱着张延龄的脖子撒娇,柔声道:“我的大人,我不怕的。那天在野狗岭打仗的时候,我可是帮着阿秀一起收敛尸体的。求求你了。”
张延龄无奈,凯瑟琳的两本书已经写了满满一箱子的底稿了,她在这件事上倾注太多心血,张延龄也不忍让她缺憾。
“你最好早上不要吃任何东西,我怕你会吐出来。”张延龄最后给了凯瑟琳一个善意的忠告。
……
一夜北风呼啸,清晨时分,天气似乎更冷了几分。
但是,京城的百姓却冒着严寒早早的起床,涌向了西市刑场。今日的刑场是开放的,因为是公开行刑,便是要让百姓们都能目睹行刑的过程,起到示众的效果。
但西市广场的容量是有限的,广场能容纳的人群数量最多四五万人,但京城百姓加上外地赶来的百姓希望进入刑场观看的何止数十万人。于是乎,百姓们有的在半夜便起床赶往西市广场占据好位置。
有趣的是,有脑子活泛的人从中迅速找到了商机。他们连夜占据广场的好位置,然后在天亮之后向其他人兜售。一个位置的价格高达五百文,大赚了一笔银子。
大多数人无法进入刑场,他们便选择了在道路两旁蹲守。因为朝廷贴出的告示上说了,杨廷和等一干死囚将要游街示众,之后押赴刑场行刑。
对于京城百姓们而言,有的人是出于对杨廷和的痛恨。不光是因为前番大乱之后,家中有人死伤或者遭难,对杨廷和有私人的仇恨。更多的则是在杨廷和的罪状公布之后,对这个弑君者的痛恨。
虽然朱厚照不是个好皇帝,但是君臣父子这种伦常关系早已根深蒂固。这个人谋害的皇上,便是乱臣贼子,便违背了很多人心中的那条底线。所以便值得痛恨。
也有许多人只是为了瞧瞧热闹。这年头,娱乐活动不多。青楼歌馆是要花银子的。庙会灯会要节庆之日才有。瞧杀人却是不花银子的,而且刺激有趣,是个很好的娱乐活动。所以是不能错过的。
总之,出于各种缘由,百姓们在天亮之前便已经涌满了街道,挤满了西市刑场。
辰时时分,拥挤在刑部大狱前街道上的百姓们听到了动静。一队骑兵疾驰而过,同时,上千士兵喊着号子跑步进入。
冻得缩着脖子的百姓们骚动了起来,纷纷伸出脖子向着大狱门口张望。不久后,长长的囚车队伍从大狱院子里缓缓驶出。前方有骑兵开道,两侧上千士兵组成重重队形护送,长长的车队从刑部大狱前的长街缓缓行来。
人们瞪大眼睛看着那些囚车中的犯人,有的笑闹着指指点点,有的咬牙切齿的咒骂着,有的和周围人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啧啧啧,瞧瞧这些人。都是大官啊。好好的官不当,为何要弑君作乱呢?真是想不通。”
“嘿嘿,你懂个屁。有了钱的还想有更多的钱,有了权的还想有更大的权。今日当县令,明日便想当知府,然后便想当尚书,当首辅。再便是想当皇上了。这叫人心不足蛇吞象。”
“说的在理。所谓人心不足,欲壑难平,便是这个道理。怎如你我普通百姓,只想过安稳日子,取个老婆吃口热饭便心满意足了的。”
“可是现在不是要去砍头了么?这么看来,还是咱们小老百姓的日子安稳。这些人反倒比咱们死的早些。”
人群纷纷议论着,看着长长的囚车经过。囚车有数十辆,前面数辆是单人囚车,杨廷和等主犯享受了单人囚车的待遇。
在寒风之中,杨廷和头伸在囚车之外,发髻飘散,面色煞白,双目紧闭。他今日穿了一件新的棉袍子,那是给他最后的体面和恩典。他微微弯曲的腿在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
他的耳朵里传来周围百姓的喧闹声和议论声,眼角的余光看着那些围观在街头的百姓们。杨廷和心中苦涩无比。虽然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低头认错,但其实他的心中早就后悔之极了。
所谓人之将死,自然会有许多领悟。只是这领悟,来的迟了些。这时候也已经毫无用处了。
单人囚车后面的是数十辆多人囚车。囚押的人中有年长者,有年轻的,有中年人。有男也有女。此刻他们一个个面如死灰的坐在囚车之中,一个个五花大绑,脑后插着亡命牌,哭泣着,哀求着,嚎叫着。
这些是一些牵扯的文武官员,以及牵扯的首犯的家属亲眷。尽管他们中许多人是毫不知情的被牵扯进来,甚至可以说是无辜之人。但大明律法的严苛让他们不得不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这便是威慑世人的一部分。在这种时候,没有什么道理可讲。株连亲眷族人,本就是体现最严酷的刑罚的方式。
而这,还是在张延龄已经明确的表示,不必牵连过多的前提之下的结果。如果真正按照大明会典中的株连条款,将有数以千计的人被押赴刑场斩立决。
在人群的喧闹声中,在死刑犯们的哭喊声中,在护送兵士的大声呵斥声中,长长的囚车队伍从刑部大狱出发,沿着内城东安门外王府街一路往南,进入东长安街。之后沿着东长安街往西,经西长安街,过宣武门南街往东,过正阳门内大街,再经由崇文门进入外城。然后从正阳门东街再往西,经由宣武门进入内城抵达西单菜市口,便是民间俗称的西市。
至此,长达一个半时辰的游街才告结束。而对于囚车中的死刑犯们而言,这也是他们人生中最后的旅程,最后的抵达的地方。
西市刑场上,人山人海,摩肩擦踵。囚车队伍抵达的那一刻,早已等的捉急的百姓们喧闹了起来,造成了不小的骚动。水军骑兵不得不以鸟铳对空鸣放,以剧烈的轰鸣声震慑住他们。在维持秩序的大量兵马组成的通道之中,囚车经过三道围栏进入刑场中心位置。
在那里,一座连夜搭建的方圆五十余步的木制行刑台已经准备就绪。行刑台一侧,摆放着一排排的棺木。这些棺木有的是家属为他们准备的,有的则是朝廷开恩为他们准备的。总之,见到那一排排棺材的那一刻,死囚们都知道,那便是他们即将永远长眠的地方。
行刑台北侧,一座监斩台矗立在不远处。台上两侧,荷枪实弹的水军士兵肃立。台上摆着长长的桌案,十余把太师椅摆在长案后方,此刻空无一人。
当所有的囚车进入行刑台西侧的围栏之中后,数名士兵用粗大的锁链将围栏大门锁紧。围栏外帘幕拉上,将所有死囚遮蔽在内。唯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起,令人心神恻然。
百姓们骚动着,议论着,兴奋的观望着,咬牙切齿的等候着。场面热闹无比。无数双眼睛盯在场地中间,等待着好戏上场。
巳时三刻,随着广场东侧一群骑兵疾驰而入。有人高声吆喝起来。
“大明靖海王到!”
“大明定国公到!”
“刑部尚书到!”
“都察院左都御史到!”
“大理寺卿到!”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入口处,只见车马粼粼,一群官员在骑兵的簇拥下缓缓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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