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仅此而已。
在明斯特的存续面前,作为总指挥的菲莉丝必须放下私情。
何况,这是她父亲即使不告而别也执意做出的决定。
如果这是他的意愿……
艾莲娜沉默下来。
菲莉丝摇了摇头,还是忍不住叹息道:“别的孩子的父母也在战斗啊。这场战争,沃尔登和海勒家没有一个人能独善其身,若到了必要时刻,当情况的危机已经凌驾于总体事务时,我也必须走出这间书房亲自去战斗,像我父亲那样。”
“你知道的,菲莉丝。”艾莲娜坚定看着她,“我会在你之前。”
“不,到时候你需要帮我拦住米娅,然后你和薇菈、菲尼带她跑,去跛脚狼找亚当斯,然后不断尝试回死眠厅堂,通道不可能一直封闭的。”
良久,艾莲娜才挣扎着点点头。
确实,如果当局势危急到连菲莉丝都要亲自去战斗,届时,就只剩自己才能护住米娅逃离了……
红发的女孩又问道:“回厅堂的通道,还是没恢复吗?”
“没有。”薇菈突然在菲莉丝身旁显形,担忧说道,“我刚试过了。”
艾莲娜攥紧了拳头——这就说明卡尔可能还没回来,而伊莉雅和他还没有处理完厅堂的某种突发情况。不然回厅堂的通道怎么会突然对沉默执行官关闭了,还是这么长时间?
而这也将菲莉丝准备的一张“危险”的底牌死死摁在了桌上。
即沉默执行官次席,凶灵骑士斯卡曼德,和他率领的寒鸦军。
本来,她是考虑到卡尔返程中可能也不会太平,毕竟她不清楚卡尔那边的具体情况,如果还有炼金律卫在追击或设伏,卡尔或许要再次召唤斯卡曼德,所以之前薇菈还能回死眠厅堂时,菲莉丝一直没有打算让斯卡曼德和寒鸦军降临明斯特参战。
当然,也考虑到了暴露的风险,毕竟已经和炼金撕破脸,炼金虽然没直接下场但必然时刻关注着现在明斯特的一举一动,择机发难,所以菲莉丝一直没下定决心,只把寒鸦军当作最后的底牌。
但随着战局愈发吃紧,菲莉丝其实已经有心让斯卡曼德和寒鸦军伪装成第四方下场了,然而那时,薇菈和菲尼却回不去厅堂了……
菲莉丝有点后悔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决定,尽早让斯卡曼德率领寒鸦军去对抗迪林斯和深渊使者。
但后悔也没用,而且一旦用了这张底牌……密林会四席也有可能不再旁观,而亚当斯先生也不得不参战了,到时候战局就不再是这种诡异的“三方平衡”,密林会也势必会趁着亚当斯先生被牵制时大肆杀害平民。
菲莉丝和艾莲娜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窥见深藏的苦涩和疲累。
“之前我漂亮话说得倒是好听……”菲莉丝苦笑道,“但事实却是——失去卡尔的明斯特,确实寸步难行了。”
……
与此同时,明斯特西城门高耸的城墙上,密林会三个教徒正在维持此处阵眼的持续运转。
这笼罩整个明斯特市的封锁结界共有四个阵眼,分别被密林会设置在东南西北四城墙的中央,而除了最初结界展开时需要由密林会四席主持控制之外,结界形成后的维持并不再需要四席亲力亲为。
此刻阵眼旁边,三个密林会教徒持续维持着阵眼的运转,而一位浑身都藏在长袍和兜帽下、几乎没有露出任何一点皮肤的人影伫立城墙边,俯瞰着他们亲手让混乱和血腥莅临的城市。
旧的污秽需要用血腥洗礼,新的秩序与纯净才能在理想国萌芽。
这时,又一名教徒低着头快步走来,对这人深深行礼,语气毕恭毕敬:“阿尔法冕下。”
“说。”他依旧凝视着城市,不曾看向教徒,只将目光投向更远一些的中央区。
此人声音低沉,刻板,听起来约是中年。
“贝塔、伽马、德尔塔三位冕下,已经过来了……”
“我知道。”
被称为阿尔法的男人淡淡说道,他话音落下,教徒就看到四席中另外三位刚刚走上城墙,三人结伴,正迎面朝这边走来。
“你去吧。”阿尔法终于扭头看教徒一眼,藏在兜帽下的眼睛是一片浑浊的白。
教徒只余光对视过一眼后就立刻把头低的更深,不敢再对上阿尔法的注视——那灰白的眼睛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尽数抽离。
“是…冕下。”
“去告诉下面的教徒,把游荡的傀儡收回来。”阿尔法淡淡命令道,“继续散开捕猎已经没太多意义了,现在要集中一点攻破中央区的防线,对后方产生直接威胁——让那些稍弱的尸傀充当炮灰,诱使明斯特军的武器和力量都消耗在它们身上。”
“是,冕下,我这就去。”
教徒再次深深行礼,随后匆匆离去。
“你们来了,贝塔,伽马,德尔塔。”
四席中另外三位已经走近,他们可以离开各自负责的阵眼聚集在这里,一方面是因为结界并不需要他们亲力亲为提供能量,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战局。
明斯特上下的反抗出乎预料的顽强,没想到他们竟然真能守住阵线不后退,几乎僵持住了局面。
当然,他们在这里还因为另一件事。
“迪林斯教长还是用了秘术。”贝塔望着中央区的方向,复杂的语气中有些惋惜,“我们本提醒过他了,但……”
伽马接话道:“深渊使者意料之外受了重伤,迪林斯教长用了秘术也是情理之中,应该是考虑到这是最能发挥使者余热的时机了。”
“教长的忠诚和纯粹的信仰,值得所有教徒学习。”德尔塔看向没有开口的阿尔法,见他那混沌的白瞳仍望着中央区,问道,“阿尔法,你还能看到迪林斯教长的情况吗?”
阿尔法点点头,他浑浊的眼白似乎隐隐泛起了某种波澜。密林会四席各有所长,而他特化的眼睛比其他三位都能看得更远。
“秘术成功了,但也只成功了一半。”阿尔法说道,“迪林斯教长成功吸收了深渊使者,但目前占主导的意识却并非教长。”
“教长的意识被压制了?”
“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但是在教长的意识快要压过深渊使者占据主导的时候……”阿尔法面无表情地说道,“齐格·沃尔登打岔,帮了深渊使者一把。”
“呵,这滑头的老东西。”
想起那个背叛合作的伯爵,贝塔嗤笑了一声,又想到——假如沃尔登伯爵没有背信弃义,一直尽心尽力和他们合作,那今天本就该是他们为伯爵实现夙愿的一天,就如从前约定的一样。
复活他的亡妻。
当然了,怎么可能是真正意义的“复活”?那可是神明的权柄,他们密林会可做不到,恐怕深渊之主也不行,毕竟主的权能不在生命一途。
但当初他们也不是完全诓骗伯爵,密林会可以用引以为傲的傀儡技术,用伯爵亡妻的骸骨帮他做一具优良的傀儡,复原他亡妻之前的面貌,尽量做的好看美观,这些还是做得到的。
到时候,傀儡完全听从认主之人的号令,还有不俗的战斗力,如果伯爵乐意,甚至还可以和傀儡共赴云雨。
言听计从,再也不会忤逆你的意志,永远不会和你吵架(因为不会说话),不会生病不会衰老,“保养”得当甚至能送你入土。
很棒的“复活”,不是吗?
至于想要完全的复活?那怎么可能,有个陪伴你的肉身傀儡还不满足吗?
还想要亡妻的灵魂如旧的话,那只能去求那位百年不曾回应人间的炼金之神,或者去找历史长河中,所有知情人都讳莫如深的那位死眠之主了。灵魂和亡者的把戏就是那位的权柄。
但既然伯爵早已做出他的决定——现在别说他亡妻的傀儡了,他都要成为明斯特的殉葬品,成为理想国的养分。
用秘术吸收深渊使者后的迪林斯教长不仅拥有了躯体,不再是亡魂,实力也因此滋润的大涨,就算教长的意识暂时被压制了,那又如何?齐格·沃尔登和他手下那些人的结局不会因此有任何改变。
贝塔露出讥笑:“伯爵阁下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后悔他的莽撞——比起深渊使者的意识主导身体,死在迪林斯教长手中反而是更痛快的解脱方式。”
其他三位也赞同颔首。
迪林斯教长以任务为优先,吸收深渊使者实力大增后也不会恋战,而是会干脆利落收拾掉伯爵等人,以大局为重;
而深渊使者呢,由使者主导的意志或许不再记得任务,却不会放过眼前的食物和玩弄食物的游戏……
同样是死,相比起来前者才更加仁慈,而落在后者手里,怕是连痛快的死亡都是恩赐。
也确实如此,阿尔法的眼睛注视着中央区格伦纳剧院的阵法内——由使者主导的迪林斯,已经玩起来了。
阿尔法正好看到他用触手抓住一个“猎物”,当着伯爵等人的面将其五马分尸,再像是品味珍馐般用触手上的口器缓缓拆之入腹。
而伯爵没有拦住另一个冲动的人,结果就是触手又多了一道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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