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县县衙,初五的诗会已经步入高潮,
知县任宏才发言之后,就到了大家秀才华的环节,为了保证效果,
许多知名的老牌才子们都早就得到通知,每人都会备上一、两首诗得意之作。
然后在诗会上当众吟出,以搏得名声。
正月初五,俗称破五节,又称赶五穷:‘五穷’也叫‘五鬼’。指‘智穷、学穷、文穷、命穷、交穷’等五种穷鬼。
韩愈的《送穷文》中写道:‘凡此五鬼,为吾五患’所以要送而走之。
也正因如此,有些地方又把这一天当成迎财神的日子,
诗会选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可见任宏才也是想借着诗会给今年的任期讨个好彩头。
即是迎财神的日子,自然诗会的主题也会与此相关,
当然,文人不可谈钱这种铜臭之物,所以只能变个法的来谈,
竹表富贵,民间亦有富贵竹之称,因此今日的诗会的主题便为咏竹。
侯垚刚进得大厅,就听到有人吟道:
“春风吹竹枝,绿叶满庭墀,愿得长如此,相看岁晚时。”
周德摇头晃脑的如痴如醉,时不时还击掌叹道:
“妙,妙,好诗,好诗……。”
侯垚坐下似笑非笑道:
“小表弟湿了?湿了还不回家换裤子?”
周德睁眼,对着侯垚就翻了个白眼:
“我是说刚才这位兄台的诗好。你干什么去了?去了这许久,你可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少精彩。”
侯垚贱贱的笑道:
“你就是因为太精彩了所以裤子都淫湿了?”
周德气背过脸去:
“我……我不理你了。”
侯垚抓起桌上的糕点塞进自己嘴里道:
“哎哟,我好稀罕呢。”
说完也不理他,便自顾自地吃喝,不知不觉间便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侯垚忽然感觉有人在摇自己,
于是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用力的擦了擦眼睛,清醒之后才发现,台上的主持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侯承允。
“大家看看,今日众才子作出如此多佳作名篇,此人却酣然入睡,想必是觉得众人所作难以入耳,
此人是沿岸八村唯一的秀才侯垚侯介丘,既能在此种场合入睡,想来是其胸中藏有锦绣华章,
何不吟出一、两首,也好让我等拜读,用心揣摩学习一番可好?”
话虽客气,却是把众人对侯垚不满的情绪都挑动起来了。
不曾想侯垚,直接起身高声道:
“众位才子,在下刚下睡着实属抱歉,
只因昨日过于兴奋,一夜未眠,所以刚才才在不知不觉中便睡了过去,
垚并无贬低各位大作之意,还请诸位见谅”
说完便老实地向大家鞠了三个躬。
众人见侯垚如此诚恳倒是也不好再追究什么,
原本以为此事就此了结,却不想侯垚起身之后,死死盯着侯承允道:
“你叫侯承允是吧?我们虽属同宗同源,但我祖上离宗以有三代,
你几次三番地针对我,到底是有什么用心?”
话一出口,顿时把两人的矛盾挑明,
众人纷纷诧异的看着侯承允,瞬间明白了刚才他是想把众人当枪使。
姚英哲看到侯垚如此表现后,立时在心中赞叹:
看似放低姿态道歉,实际上是把主动权握在了自己手中,三言两语就把众怒所指的局面给扭转过来,
在这种场合下,这样的处理无疑是最好的,这个侯垚很不简单啊。
苏明知也在心里感叹侯垚好手段。
侯承允见局面一下子被反转过来,当即有些恼羞成怒道:
“我只是看不惯你沽名钓誉,你身上那件衣服是我明知兄丢弃旧衣,为何会穿在你身上?怕不是你偷的吧。”
穿二手衣服会被认为有失体面,大部分读书人都会羞于穿人家的二手衣服。
在侯承允想来,当众戳破,肯定会让侯垚难为情,谁知侯垚压根没有任何难为情的意思:
“我身上的衣服是去座师家拜访时,怕有失恩师体面,才在崖州城的成衣铺里买的,
有票据为证,何来偷一说?
还有,我家穷又怎么了?
吃你家大米了?
大夏有那条法律规定穷犯法吗?
我家不偷不抢,自耕自食,虽然日子过的辛苦,但也心安理得,
反倒是你家,我就想问问你,
商人不事生产,靠着倒买倒卖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你就这么自豪吗?
殊不知你们挣的每一分钱,都是压榨百姓血汗得来的,你就真的这么心安理得吗?
我大夏自古以来都按士农工商排民,商排最末,
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商人自持有两个臭钱,就可以歧视农人了?
亏你还是个秀才,贤圣书读成你这样,只能说是国之悲哀,
真是岂有此理,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侯垚一顿连削带骂,把侯承允说得根本还上口,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又急又气却又无可奈何,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抓着侯垚打一顿,
真这么干了,那无疑就是把此地的主人给得罪了,
眼见侯承允完败,姚英哲再也不能坐视,当即出声道:
“介丘兄此话说的有失偏颇,无论士农工商,其都是于国有利之业,
本无高低贵贱之分,当今圣上早年就有过此种言论,非我等能硬争的,
再说今日是诗会不谈国事,侯兄既然来了,又恰好有错再先,
于情于理,都应该拿出一篇得意之作共大家品鉴,侯兄以为如何?”
姚英哲此番话在情在理,强行把侯垚引偏的话题节凑又带了回来,
焦点再次聚焦到侯垚睡觉的事情上面来。
任宏才此时也起身道:
“姚公子说得不错,介丘,你既是我县秀才,也当为我县争一口气,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写一篇咏竹之作,如何?”
知县都发了话,侯垚却是推无可推了,只能硬着头皮道:
“作诗好吧,你们要什么水平的诗?有没有什么要求?”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就连姚英哲也听懵逼了,临场写诗已是极为困难,还提要求谁能写得出来?
任宏才沉思片刻道:
“你擅长那种格律就写那种吧。”
侯垚双手一摊:
“反正我那种都不擅长,就是你们想听什么我就写什么,
算了,格律什么的无所谓,你们想要什么题材的?
比如,咏志,叙事、抒情、送别、边塞、山水田园、怀古什么的。”
众人只觉得自己智商受到了严重的侮辱,
就连站在侯垚身边的周德都看不过去了,小声抱怨道:
“表哥,你什么都不擅长还瞎问什么?”
侯垚没好气道:
“你吖得闭嘴,书童还管起主人来了,再说了,不说清楚我哪知道写什么?
到什么时候他们不喜欢你负责?”
在场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这侯垚好大的口气,还别人喜欢什么就写什么,
这是把写诗当成了什么?也太不尊重诗词这门科举四科之首的地位了吧。
任宏才正想发飙,姚英哲却是先起身击掌道:
“好,介丘兄竟有如此底气,
我姚某人却想很知道兄台到底是真有自信,还是狂妄自负,
不如就先来一首咏志诗如何?”
众人一声,也对,是这么个理,如果人家是真有才华,那狂点也无所谓,
毕竟大才子都是狂傲的,所谓恃才傲物嘛,
若是个草包,赶出去就是了,跟一个草包怄气也不值得不是。
任宏才闻言也把那飙给压了回去,还是先听听再说,
今天办这诗会本就是想扬名,若真能出一篇传世佳作,这名不就扬大发了嘛。
苏明知也站起身来笑道:
“介丘兄若是真有此才华,只要所作诗赋水准在中上之间,
我苏某便为兄台引荐恩师伊正先生。”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大夏国当代有三大名儒座师,京城伊正,南都阳明,长安翰墨。
朝堂有七成官员都是出自这三大儒师门下,可谓是桃李满天下,
且不说入了门墙能不能学到什么,光是那裙带关系就能让人一飞冲天。
谁也没想到苏明知竟是伊正先生的高徒。
这是妥妥的未来大佬。
不过显然侯垚对这什么名儒大师兴趣不大,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多谢苏兄好意,不过父母在不远游,侯某也没想过要去京城,
所以兄台的好意也只能心领了。”
苏明知尴尬的一拱手:
“百善孝为先,介丘兄此虑乃人之常情,倒是苏某唐突了。”
侯承允此时又跳出来道:
“你以为伊正先先门墙就那么好入?说的好像你真就能写出来一样,
我劝你还是要点脸吧,到时候写不出来,给祖宗丢人。”
侯垚一看这草包又跳了出来,顿时开心道:
“好呀,既然你这么不看好我,那不如咱们赌一把,我若写出来了,
你便输我一千两银子如何?”
侯承允立时语塞,一千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他三个月的月钱也不到一千两,那是能轻易拿出来的。
侯垚一脸不屑的故意道
“你不是拿不出来吧?什么南海首富,一千两都拿不出来,还好意思出来嘚瑟,狗屁不是。”
“你……”。
侯承允那能受得了这种刺激当场吼道:
“赌就赌,不过你要是作不出来又当如何?既然是赌双方都得有赌注。”
侯垚一脸无奈:
“我怎么可能作不出来,算了,看你这样子也不相信,
钱我肯定是没有的,要不,我若做不出来便任你处置如何?”
侯承允兴奋地搓了搓手:
“好,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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