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文君看见姬祁镇的时候异常兴奋。
随即又瞥见姬祁镇身后一位老太监,脸色顿时暗淡了下去,然后把小嘴嘟得老高:
“松公公怎么也来了?是不是父皇派你来抓本主回去的?”
高笑松是天启皇帝身边最受信任的内侍之一,他能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了此行是皇帝的意思:
“回殿下的话,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抓殿下呀,是皇上太思念公主了,让老奴来请殿下回宫里膝下承欢。”
顺便也让老奴随郕王,去广东调查一件事儿。”
姬文君一听不是来抓自己回去的,顿时兴奋地道:
“真的不是来抓我的?那就太好了,人家还没玩够呢,你回去告诉父皇玩够了本主自己回去。”
高笑松一脸苦笑,把求救的目光看向了姬祁镇。
姬祁镇威严地说道:
“皇妹休要胡闹,是父皇命松公公带你回去,你要不回去,岂不是故意难为松公公吗?”
姬文君气愤如鼓地看着姬祁镇,随即又像个泄了气皮球道:
“回去就回去,不过你们还要去广东干什么?本主也要去。”
姬祁镇道把京城收到的侯垚的战报和社惠恩的奏疏之事说了一遍。
“父皇已经派了两位御史前往广州府查那二十万石粮食的事,为兄和松公公则主要是去宝安县暗访。
侯垚连杀两位同僚,虽说都事出有因,过程写得也很详尽,但这胆子也太大了。
另外他击退倭寇间谍的事也较为可疑,父皇也有让为兄去查查,此人是否有暗中练兵。”
林立辉抬眼看了一眼姬祁镇,他自是不会相信什么暗访的鬼话。
以他的身份,宝安县的那点丰龊自是心如明镜。
分明是侯垚的治盐手段太强硬,影响了他的生意,这次怕是找个借口去打压的。
林立辉心中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侯垚都算是他的门生。
如果真把侯垚打压得太过分的话,他的面上也无光。
“郕王殿下,介丘也算是老夫的门生,为人确实刚正了一些,甚至到了疾恶如仇的地步,
但是说他有反心,那必是有人恶意中伤,还请殿下明察。”
姬祁镇诧异地看了林立辉一眼。
林立辉监考广东乡试的事不是秘密,称侯垚为门生也算正常。
可是为了一个所谓的门生出言示警自己,这就耐人寻味了:
“舅舅放心,外甥定然会查个清楚,自不会让忠良含冤。”
林立辉还未说话,姬文君忽然嘻笑地说道:
“原来皇兄是要去找侯垚的麻烦呀,太好了,本主也要一起去。
哼,看本主怎么收拾那个不知道好歹的书呆子。”
姬祁镇这次则是惊愕不定道:
“皇妹怎么也识得侯垚?贵为天家之女,你可不能做出有辱天家门楣的丑事啊。
不然到时候就算是父皇和母后也都保不住你的。”
姬文君一脸激愤地说道:
“皇兄说的什么话?你把本主当成什么人了,人家不理你了。”
说完跺跺脚一溜烟地跑进内堂去了。
林立辉赶紧向姬祁镇和高笑松解释了姬文君为何与侯垚相识的经过。
鹿鸣宴发生的事对林立辉来说可以算是一件丑事,毕竟侯垚拒绝他的宴请可说是当众打脸。
所以那天宴会的具体情节几乎没人敢往外乱传,就连侯垚这个名字几乎都成了一种禁忌,
远在京城的贵人们自然也从知道。
不过当日侯垚所作的诗作倒是流传了出去,而且还流传甚广。
姬祁镇这才恍然大悟地道:
“原来广为流传的‘读书真解’: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成世开太平竟是此人所作,
难怪舅舅要另眼相看。本王就说能写出这样大气磅礴的‘读书真解’之人不可能是寂寂无名之辈,
原来里面还有这样一段曲折的故事。”
林立辉也是感慨地道:
“是啊,还有他那首‘正气歌’更是让老夫汗颜。
其实介丘在宝安县的所作所为,老夫也不是一无所知,
他在县学讲学时说道:读书要立志,立志先立身,身不能立,何以存志。
读书的目的就是要学以致用,用以促学,学用相长,知行合一。
这些言论老夫都是无比赞同,还有他所创的各种新新产业,也给人惊喜连连。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受鹿鸣宴之事的影响,他此刻应该已经名满天下。
但是现在,敢传他诗词事迹的人有,但是敢为他扬名的人却都顾虑重重。”
姬祁镇这才理解的点点头,难怪最近市面上出现了许多新生事物,只要打听源头就语焉不详,
原本以为是商家刻意保密,原来都是在怕得罪大人物的缘故。
“听舅舅这么一说那本王就知道了,舅舅放心,本王自会公正处置,
其实本王也不信一个上任才半年的知县就能训练出军队,又是在宝安县这种地方。
不过李景山的事情也确实蹊跷,一支至少在暗中训了十几年的倭寇大军,被临时组织的青壮民众击溃,
这似乎显得对战死的李干户也太不尊重了。
何况广州府说倭寇有数万大军,而宝安县则称只有五干人,相差如此悬殊,是得好好查个清楚。”
“郕王殿下,如果倭寇能在宝安县拉起数万大军而不被察觉的话,广州的所有官员都应该杀掉。”
“请舅舅放心,外甥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
姬祁镇、高笑松和姬文君乘快船在离南头城最近的码头上了岸,
然后便装作普通客商乘马车往南头城去,这一路上可把三人的认知又狠狠地刷新了一遍。
当然,冲击最大的还是刚到南头城的那一刻,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等人有没有进城。
以南头城池为中心,方圆百里都形成了街道集市。
各种商铺琳琅满目,各行各业都呈现一片欣欣向荣之相,兴旺无比。
街上人头涌动拥挤不堪,比之京城的集市也有过之而不及。
时不时便有一队带棍衙役从街上巡过,如果是路过拥堵的地方,衙役们还会停留下来维持秩序。
直到疏散了交通他们才会离开。
每条街道看起来拥挤,但实则规划得整整齐齐,干净整洁,整个街道看不见任何污秽之物。
这点连京城都比不了,就算京城,街道上也难免会有牛粪、马粪之类污秽,
但是在这南头城外几乎看不见。
姬文君坐在马中,把帘子掀开一条缝隙,瞅着外面的街景,
走了好久才发现,街道上每隔百步便有一个很漂亮的木桶,便好奇地向旁边的姬祁镇道:
“哥,你知不知道那个漂亮的木桶是做什么用的?就这样放在大街上,也不怕被人偷走吗?”
姬祁镇正看另一边的街景,被提醒后才注意到这个问题。
也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想通,之后便找个了手下去找路人打听,这才知道那个竟然是垃圾桶。
姬文君小脸阴郁的可怕恶狠狠的嘀咕道:
“这个侯垚果然是个狗官,县内那么多穷苦百姓不去救助,
竟把钱财浪费在这种华而不实的地方,本主真是瞎了眼了才把他的卷子找出来,
真是气死我了,不行,一定要将他革职查办。”
“办谁?小妹,你这嘀嘀咕咕地在说什么呢?”
“人家只是不高兴呢,一县之用能有几何?这满街道都放了这么漂亮的垃圾桶得花多少钱?
有钱不去救济那些吃不饱饭的穷苦人,却用来做这些华而不实的门面功夫,侯垚这个狗官,该死。”
“小妹,听你这么一说,为兄才发现一个问题,我们这一路走来,竟没有看见一个乞丐,
这……就算京城最好的街道也不可能看不见一个乞丐吧?这个侯垚到底干了些什么?”
姬文君的小脸更绿了,急忙说道:
“他是不是把那些乞丐都驱逐出去了?或者……,不会都杀了吧?”
姬祁镇顿时哭笑不得道:
“你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把乞丐都杀了,就算再昏庸也不至于干出这么荒唐的事。
我们胡乱猜测也没用,找人去问问就知道了。”
说罢,便对窗外的护卫道:
“就近找家客栈歇息一下。”
“是,老爷。”
很快马车便在一家客栈门前停下。
高笑松过来搀扶姬祁镇和姬文君兄妹下车。
只见自己坐的马车停在一个白色的线框之内,找身边的护卫问了一下。
“回老爷,店小二说这白线叫停车位,是知县大人规定的。”
姬祁镇挥手让护卫下去,对着姬文君笑道:
“小妹,你钦点的这位解元似乎是个相当有意思的人啊。”
姬文君本就对侯垚拒绝林立辉的延请憋了许多不满,又先入为主地认为侯垚就是个狗官,
此时她看什么都觉得侯垚是在粉饰太平,一肚子坏水。
“有什么意思,这个狗官,可别要被我抓到把柄,否则本主必要亲自将他法办,
还宝安县一个朗朗乾坤。”
姬祁镇苦笑着摇摇头,径自走进了店内,店内生意火爆,人满为患,
只有角落有张空桌,桌上的餐具都还没来得及收拾,显然是刚走了一桌客人。
店小二见有人进店,但迎了上来说道:
“各位客官,不好意思,本店暂时只有一张四人桌的空位,小的看你们人这么多,应该坐不下,
要不各位去斜对面的店看看?可能他们家会有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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