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文君并非锁在深宫不知世事,对淋尖踢斛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的,只是任她天赋再高,也不知道这规矩背后的原因。
现在听侯垚把这背后的隐情道出,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被彻底颠覆了,顿时有些失魂落魄的道:“竟然是这样?这么说来,终究还是皇家负了天下人……,那我父皇他……?”
侯垚笑道:“其实你父皇也算是励精图治的好皇帝,前五十年就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那就比较隐晦了,此事还得从张叔大说起,张叔大的确不愧名相之名,也是一位不出世的奇才。一条鞭法虽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大夏的税收问题,但是也大大的缓解了大夏国朝的税收危机,甚至还一度让国库有了些许盈余。只是张叔大在挽救了大夏困局的同时,也制造出了一个更大的困局。”
姬文君听的很认真,努力的消化着侯垚说的每一句话:“另一个困局?什么意思?”
侯垚道:“在张叔大崛起之前,大夏朝堂党派林立,互相攻伐,虽然影响了国事,但也因相互掣肘,使得皇权稳,而官员也因为有在这样的掣肘,使得他们不敢过于放肆,勉强也算是敛财有度,也就是说实际上那时的大夏乱而不危。
但是张叔大崛起后,由于其出色的政治能力,朝堂便渐渐只有了他一个人的声音,最可怕的是大夏自立朝之日起就形成的文武对立的局面都被他完美统一,文武百官皆以他的命令马首是瞻,严重威胁到了皇权的稳固。
如果张叔大真是一心为公的贤臣美玉,那也无所谓,只是张叔大实则还是一位贪婪无度的巨贪。在他的操作之下,大夏被埋下了一个更为巨大的隐患。”
“是什么样的隐患?”
“这个隐患的名称“省征发,以厚农而资商,轻关市,以厚商而利农”。你应该听过,张叔大为人面面俱到的说法吧?”
姬文君点点头:“是,即便是父皇降罪于他之后,也曾惋惜的感慨过,说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张叔大更会做人的人了。”
侯垚微微点头:“据说凡是跟他接触的人,就没有不喜欢他的,一个人会为人到这等地步,你就不觉得非常不合常理吗?普通人喜欢一个人,或许只要因为看得顺眼就行,而官员,尤其是重臣喜欢一个人,绝对不可能只看他是否乖巧,更多的还是看是否有利可图。因此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面面俱到的人,而唯一能够让所有人都无法拒绝的便只有银子。
所以张叔大讨所有人喜欢的秘决就是搞银子,他不光自己能搞到银子,还能帮别人也搞到银子,所以最后就连你父皇也无法拒绝他。而一条鞭法最大的成效,便是让所有人都把目光都对准了银子。自此便有了所谓的中兴之相,中兴之相的本质,实际上是他变相提高了商人的地位,使得商人敢于花钱了,这样一来,农民手中的货物就可以更轻易的变换成银两。
能更轻易的变卖粮食,农民自然皆大欢喜;商人敢于花钱了,皆大欢喜;商品流通,物资丰富了,百姓的生活得以改善,而且花钱就能免除徭役,更是让百姓感恩戴德;小吏们的工作变简单了,他们自然也皆大欢喜;而货物都折合成银两之后,税收也提高了,朝廷欢喜;最后,一切以银折价,官员贪污更加便利,官员也是皆大欢喜。天下叫好声一片,所谓的中兴之相便有了。”
姬文君听得有些迷糊了:“这种让所有人都叫好的政策,不应该就是良法吗?你怎么说……。”
侯垚无奈的摇了摇头:“中兴的本质是将商人的财富释放了出来,但是你别忘了,商人本质是什么,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未,是因为农、工都是在为社会创造财富,而商人仅负责互通有无,其本身并不产生任何价值。
而且商人逐利,有良心的商人,利用信息不对等的优势,高卖低买,赚取中间的差价;而无良商人,就会囤积居奇,恶意炒高货品价格,以控制货源等手段,赚取暴利。
农人辛苦劳作一年的收益是有上限的;工人收益也看其手艺高低能估算出收益上限;而官员的俸禄都有定额,则更加容易判其财产多少;此三种人所获,皆与自身能力相等。
然商人则不同,大商囤积居奇一笔生意便可挣下这三种人数年辛苦劳作所积累的财富,就是良商,遇上行情好的时候,一笔生意挣得盆满钵满的情况也是大有人在。
因此商人固然得有,但不宜多,这才是千百年来中原王朝要抑商的主因,但是你看看现在的大夏,行商遍地走,大商多如狗,豪商巨贾随处可见。再仔细想一想,这些富商巨贾从何而来?他们的钱又来自何处?”
姬文君奇怪的看了侯垚一眼:“要说巨富,天下谁人能跟你比?你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侯垚把姬文君脑门上敲了一下:“你相公我在这里淳淳教导你,不感谢也就算了,反而质疑起我来了,真该揍你。”
姬文君调皮的笑了一下:“你来呀,让你揍,揍完我就出去告诉所有人,你欺负我。”
侯垚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然后深吻了一口:“你老公可并非是商人,而是一名真正的企业家。”
“企业家?”
“对,企业家,商人拿什么跟企业家比?我的企业创造了新的社会需求,增加了社会财富种类,严格算起来,属于工的一类里,我们虽然从商,但商从来不是我们的主要利润点,而且我所创造的商品,都不是基本生活用品,并不会加重贫民的生活负担,而且由于企业的生产创造了大量新的工作岗位,使得民力越来越值钱,增加了贫民的择业选择,也避免了他们被地主士绅价级的过度盘剥,从而增加了他们的家庭收入。”
姬文君开心的笑道:“我知道了,这几年宝安的佃农一年比一年贵,不少人都在感叹现在宝安最贵的是人力,就是这个原因吧。”
侯垚点头道:“不错,正是这个原因,只要农民变得稀缺,他们就不会成为能随意被人剥削的对像。”
姬文君想了一下:“可是我还是没太明白你说的大危机是什么。”
侯垚道:“张叔大的政策把商人隐藏的财富释放了出来,但是他本身也是商人阶层的代表,因此并未制定任何约束商人行为的法律,因此这些商人开始以难以想像的速度席卷天下财富,其中最有名的群体便是浙商,浙商的代表人物则是海皇汪直。如果海皇不死,大夏的国事不至于萎靡至此。”
姬文君大吃一惊:“什么?你说海皇?他不是东海的大海盗吗?怎么又成了商人?”
侯垚道:“大海盗也是大海商,海皇在时,整个东海的贸易井然有序,他还约束了倭寇为祸大夏沿海。实际上如果不是你父皇秘密逮捕了海皇,导致东海海盗群龙无首,倭寇又哪里需要戚军神出马?海皇不在后,东海贸易混乱,需要一个新的首领来带领他们,于是四大海王兴起,每个海王都手握一条重要的商路,而此时,你父皇也不甘寂寞,加入了其中。
起初他是想以水军也就是你舅父林立辉来掌握东海贸易,不过你舅舅似乎并不善于经营,始终不见起色,直到后来一个年青人的出现,让你父皇看到了希望,因此才力排众议,将他推到了首辅的位置,只是你父皇没想到,他亲手提拔起来的这个年青人,凭借东海的巨利,短短十数年就把整个东海都握入掌中,其中就连你的舅舅也被他收买。
东海被他经营成为铁桶一般,水沷不进,你父皇也就只能另起炉灶,于是另外两个年轻人又被他看中,而且这两个年轻人比之前的那个要容易控制的多,重点是这两个年轻人还有把柄落在他的手中,所以他开始努力的扶持这两个年轻人,以非官方的身份再次杀入东海。
你父皇机关算尽,想把东海巨利重新掌握在手种,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三个年轻人竟然早于他之前就已经有了联系,在这三人的谋划下,你父皇始终也没能夺回东海商道的控制权,反而还让他们三人,一朝一野,遥相呼应,变得更加难以对付。不过三个年轻人也深知做人留一线的道理,始终分出了一大份利来满足你父皇的需求。
无论是你父皇还是这三个年轻人,他们起初的目的都是为了控制东海的商路,但是他们却不知道的是,由于他们放出了不受约束的商人集团,数年间,就将大夏国事崩坏到风摇飘摇的地步。”
姬文君越发困惑了:“还是不懂,到底这些商人是如何让大夏国事崩坏的。”
侯垚长叹一声:“都是银子惹的祸啊。”
“银子?为什么是银子?”
“一条鞭法,让大夏国人一切看银子,而此时马拉尼商道已经打通,墨西哥的海量白银流入大夏境内,这些廉价的银子使得商人可以将大夏全国的富余物资都运送到了东海附近的省份,而其它省份缺少物资,自然物价飞涨,东海商人又趁机带着物资回去,以更高的价格把他们手中的银子又挣了回来,这一进一出数个来回,内陆省份的银钱物资基本上就全被东海几省的商人都卷走了,如果没有天灾人祸,一时半会还看不出什么问题,但是一旦出现天灾,这几省百姓该如何?
因此,大夏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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