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茗禹带着二十人龙阳军小队,一路快马加鞭,出左护都卫后,一路向西,往东宫方向赶回。
按律,一支部队在京城里快速移动,手中一定要有兵部文书或圣旨、虎符之类的信物,否则各路关卡会将其拦下。
但因为江茗禹手中持有“监国手令”,所以一路畅行无阻!
江茗禹回到东宫后,此时太子已不在这里。
太子妃说不久前,宫里人派了十六抬龙辇仪仗,将太子迎进宫去!
“江大人,您快带着龙阳军入宫……”
太子妃神情焦虑地说:“宫里现在情况不明,我怕……太子会遭遇不测?”
“太子能遭遇什么不测?”
江茗禹一脸困惑的问。因为在他的观念里,太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整个大奉朝里,岂有人胆敢动太子一根汗毛?
太子妃也清楚,江茗禹不是宫里人,又任官不久,不谙宫里水深;可偏偏这一时半刻里,又很难跟他解释清楚。
“我没时间解释了……”
太子妃急切地说:“你现在马上带着龙阳军进宫,但千万别走朱雀门……”
没等太子妃说完,江茗禹又满脸困惑地问。
“不走朱雀门?”因为不走朱雀门,他就不知该如何进出皇宫了。
太子妃:“对……得改走白虎门,从白虎门进去;然后找到海牢,海公公……”
话说到这里,她到身后的桌案上,取来一片半尺长的藏青色雁羽和一封装有三千两银票的信封,递给江茗禹。
然后接着说:“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他,他会带你进到大内去。”
皇宫里头,分前殿、后宫,两大区域。
前殿议政,是皇上与文武百官举行朝会、办公的区域。后宫则是后妃们居住的区域,一般外臣不得擅自进入。
两个区域用两道城墙隔开,以“祈夜门”和“尚沐门”为界,出入管制,禁卫深严。
江茗禹收下雁羽和信封后,腼腆地问:“可是……我没走过白虎门,不知该如何走!”
此话一出,没差点把太子妃气昏过去!
她扶着额头,略显无奈地说:“龙阳军知道,你就跟着他们一起过去。”
御厨里的阿伟,一早进来就发觉宫里头气氛不大对!
不但宫外排满各色朝服的百官们,紫红蓝绿皆有,侍卫也比平常多出一倍!
若不是他领着二等副厨的头衔,否则他也要被挡在宫外,进来不得。
今天海公公的神情特别凝重,御厨南面那道小宫门,不时有太监从里头跑出来,与海公公交头接耳,不知在传递什么信息!
阿伟虽然好奇,但没敢问,就老老实实的按部就班,干每天该干的活儿。
突然间,有一小太监领着一位绿袍文官,后头还跟着一队打着左护都卫旗号的锦衣卫,来到了御厨。
过去,阿伟在宫外的市井巷弄里,见到这种阵仗肯定都会吓得尿裤子!
还会下意识的想逃走或找个地方躲起来,不想惹事,也不敢多事。可如今在御厨工作的他,仗着有海公公在,有恃无恐地看着他们!
他不但感到好奇,还想探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好回去与友人得瑟。
只见海公公收下绿袍文官给他的一支羽毛和一封信封,并简短地交谈过后,随即面色凝重地走进御厨,把所有帮厨、副厨,包括阿伟在内,全数散班回家!
还说没接到通知,暂时不用回宫当差,仅留下几个当值的老厨子而已。
不明就里的阿伟,见海公公那罕见的沉重神情,也没敢多问,赶紧收拾收拾家伙,好与大伙一同散班回家。
临走前,好奇的阿伟回头多看两眼。这时海公公带着绿袍文官和那队锦衣卫,被挡在小宫门前,场面有些僵硬,像在对峙!
小宫门前站岗的两名侍卫,看到海公公带着一队人要闯进宫来,吓得立刻叫人支援;不一会儿,宫里也赶来另一批侍卫!
就这样,小宫门里外两侧,聚集了两支队伍;门外那队急着要进去,门里那队硬是拦住,不让进!
刚从宫外回来当差的图克斯洛,这时恰巧经过小宫门,官拜副指挥使的他,本能地前去一探究竟.
他一眼就认出那位绿袍文官,正是过去一年来,频繁进出皇宫的太子侍读,江茗禹,江大人。
“怎了啦,怎了啦,吵吵嚷嚷的,这里可是大内禁地,容你们这样瞎胡闹吗?要是惊动圣上可怎么办!几个脑袋够你们砍?”
行伍出身的图克斯洛,一副上级姿态,对着眼前那两队侍卫们一顿斥责!
这时的他,还不知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唉呀,是图克斯洛大人!”
海公公解释道:“您快赶紧……命这群门卫放行,好让我们进去护驾!”
图克斯洛一听关键字“护驾”,整个人都吓醒了!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他,急问:“您说啥?护驾?护什么驾?”
江茗禹眼看前面这帮兵痞们,一时半刻也说不开。
深谙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他,索性再次从怀里翻出监国手令,抬手高举,喊道。
“奉旨办差,拦路者,斩!”
门内所有侍卫,包括图克斯洛在内,一看到“如朕亲临”四个字。
立刻触发肌肉记忆,如反射动作般,纷纷单膝下跪,头也没抬的齐声喊道:“拜见钦差大人!”
一路赶来,尝过几回甜头的江茗禹,意气风发地命道:“尔等还不速速给本官让道!”
语毕,不用图克斯洛号令,门内侍卫们自动让出一条路,好给江茗禹和他身后那一队人通过!
图克斯洛虽然认识江茗禹,也知道他的来历,但没说熟络到哪去;就在江茗禹带队过小宫门时,他留了一个心眼!
自己也带着另一支队伍,跟在其后,借支援护驾之名,协助策应。
皇上经太医们彻夜抢救,清晨才宣告不治而亡,这时大体还停在凌夏宫里,没敢移动。
太子乘十六抬龙辇,随着仪仗队伍来到凌夏宫;下辇后,以跪爬的姿势,且哭且跪地进到凌夏宫。
当他看到皇上大体就躺在偏殿的龙床上,快速跪走过去,一路呼天抢地的哭嚎着!
太子看到皇上的遗体,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他嘶声力竭地哭嚎,声音哀恸绝望,像是要将天塌下来。
眼泪流个不停,很快就湿透了衣襟。
太子伏在皇上身旁,抱着那已经冰冷的身躯,痛哭不已。
太子一刻也离不开皇上,仿佛只有紧拥着皇上,他的心才能稍得安慰。
然而当他再度睁开眼,见到的依旧是皇上毫无生气的容颜.
心中的悲痛便如滔滔江水般汹涌澎湃,难以抑制。
在凌夏宫里,太子的哭声是最为凄凉的。
他像一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用尽全力呼喊着“父皇”两个字,声嘶力竭,却终究换不回应答,只能将那声声“父皇”和眼泪一起埋葬在阴冷的宫墙深处。
太子的悲痛之情几乎要将他淹没,看他那样子,仿佛生命都随着皇上的离世而结束。
他紧抱着皇上的遗体,似乎想将皇上留住,又似乎想将两人的生命合二为一。
然而事与愿违,他只能在无边悲痛中迷失方寸,与那沉默的宫墙渐行渐远。
凌夏宫里,所有人无不痛哭流涕,呜咽声此起彼落。
不一会儿,鹤相也来了;他和太子一样,一路跪走进殿,又哭又嚎,声嘶力竭,悲恸程度不亚于太子。此时皇上的龙床边上,就见太子和鹤相两人,一左一右,一同嚎哭,仿佛在比谁哭得更大声,更凄厉!
他们像两只失去了主人的幼鸟,在龙床前无助地呼喊、悲鸣,却终究换不回生者的回应。
玖千岁以置办冰块,冷窖皇上大体为由,暂时离开凌夏宫。
当他一走出凌夏宫,老远就看见哭哭啼啼的梅相。
一路跪爬,一边磕头,一边叫着“皇上”两字,委屈的模样宛若一个失去亲人的孩子,正往自己的方向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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