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墨的脖颈上,赫然有一道两指宽的勒痕,血珠点点,触目惊心。
银玄心中否定了他的话。
什么没人想救,她就想救。
以后还要靠他给自己找到龙骨锁,不能死了。
“你先别说话了。”银玄点了淮墨几处穴位,暂时止了血,临走前还是有些不放心,设了层灵罩,留了句:“淮墨,不要否定自身。”
长年压着淮墨重物,像是一把悬首的利刃,让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他拖着惨败的身躯,本想着像以前那样,去济仁阁讨一瓶药,回来睡一觉就没事了。
可这一次他身上太多血了,会把哪里弄脏的,所以就算了。
淮墨回到屋中已是极限,连床也爬不上去,他不想看见自己的狼狈,闭上眼,却能感到血液流失。
他这一生,沼泽贪生,早已深陷却还妄想着天道怜悯,会让他上岸。
死了也好。
绝境之际,银玄出现了。
当银玄站在门前,阳光洒向她,她说出那句话的那一刻,重物仿佛消失了。
淮墨望着灵罩,安静的等着银玄。
银玄刚进济仁阁就碰见了越泽瑞,对方瞬间一脸惧色:“一万遍又是你!”
银玄没空搭理他,直接越过越泽瑞,走到正在抓药的六长老身前:“六长老,烦请你随我走一趟,有个人快死了。”
六长老医者仁心,听见有弟子要死了,跨上药箱便跟着银玄去了。
回到淮墨的居所,银玄撤了灵罩。
六长老简易的查看了淮墨的伤势,就已眼前的血色所惊,解开淮墨的上衣后,不禁啊了一声。
深浅不一的刀痕,翻出的里肉交缠着青紫的印记,有些血痕之下还混带着早已结痂的疤。
六长老伸手去解淮墨的下衣,手到半空停住,转头去看银玄。
她眉间紧锁,面露焦急,目不转睛的看着。
六长老咳了一声:“姑娘家的,出去等着!”
银玄听后点头说好,自己在这儿可能会影响到六长老。
银玄来到院中,再次入目那些杂乱,随即她撸起袖子,将木材类的废品归在一类,其余的全数作垃圾扔了。
她将废木送去斋堂,当作木材燃火烧灶,惹得斋堂的大叔连声道谢。
但银玄忘了,段榆景还在斋堂受罚,柳桥容让柳芊芊脱了罪,可没带其余人。
段榆景额上薄汗,拿着抹布:“阿玄,你来找我吗?”
“既已不是道侣,你何必再自作多情。”银玄真是不懂,自己那么明显厌恶,故意绕路走,段榆景还要上前来搭话。
段榆景跟没听见这话一样,翘了嘴角:“我听芊芊说,你二测过了,阿玄好厉害。”
银玄懒得和厚脸皮说了,直接要走,却被段榆景拉住了手腕,她怒道:“我厉不厉害,跟你有什么关系?”
“观望台那天不是我不愿帮你,柳尊者有意要帮芊芊,我若是没有顺她的愿,硬与她抗衡…”段榆景双眸柔情,声线微沉:“柳尊者若是硬定下罪来,说是我包庇你,让我与你同受罚,那之后该谁来为你找寻清白呢?我是为你忍一时错啊。”
银玄真是越听,越觉得侮辱耳朵,她抽回手,冷笑道:“段榆景,你装什么?柳桥容不就是你带来的吗。”
段榆景一阵恍惚,但很快恢复神态,变成一张被误会的委屈脸:“我与柳尊者只是半路偶遇而已,你不信我吗。”
银玄找到了漏洞:“那你的意思是,柳尊者是针对我而来?”
没人告知柳桥容,她却不请自来,这不就是侧面告知,柳桥容是设计者吗。
段榆景立马改了口:“我不知是谁告诉尊者的,但尊者绝不是针对你之意。”他试探的去牵银玄的手,没想过到银玄没躲,“你怪我也好,怨我也罢,只求你别像这般将我隔在身外,我这几日想你,想的快疯了。”
彼时,段榆景身后,响起一道甜糯糯的软声:“师兄。”
柳芊芊手中拿着一个纸鹤,笑盈盈的探过头来,目光凝在两人相牵的手上,脸色僵硬片刻,勉强勾起笑意:“阿玄啊,这两日都不见你,我可念你的很。”
“是吗。”银玄假意笑笑,“你的段师兄刚刚也说,想我想的快疯了。”
柳芊芊强行维持笑,使她脸部一抽一抽的:“师兄对你情深意切,你却断崖般与他解除道侣,他怎能不难过,怎能不去想?”
银玄脱开段榆景的手,垂眸看见柳芊芊手间的纸鹤被捏出褶皱,“他难过,不还有你陪着。”
我不要的垃圾,你争抢着要做宝。
柳芊芊忽然一泣,眸子泛红,娇滴滴的说道:“阿玄,就算段师兄说错话,他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要滞气,有误会我们就解决,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
“没有从前。”银玄没有丝毫犹豫,她微微扬颚:“只有当下,你也应该更喜欢现在的状态。”
柳芊芊哭的梨花带雨,侧首深深望了一眼段榆景:“这几日我只是见师兄整日面露愁色,想让他欣喜些,若你是因为我的原因而与段师兄分开,那我便不在打扰他了。”
段榆景掩去眸中怜色,柔声哄着银玄道:“芊芊示我为兄长,待你同知己,攀崖之事乃魔族所为,你何必要牵扯于她。”
话落,一盆泔水将银玄从头淋到尾,腐烂的恶臭味萦绕四周,银玄羽睫上挂着浑浊的水滴,抬眸朝泼她那人看去。
叶尘萧重重将木盆摔在地上,吼道:“银玄你别给脸不要脸!你自己是什么人不清楚?师兄他们珍视你,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你,你自己看看你是什么态度!”
周遭的人一看有戏看,纷纷涌入斋堂,坐在板凳上瞅,胆子大的,寻到近的地儿就杵在那看。
银玄正愁自己要怎么脱身,还要感谢一番叶尘萧这一头泔水。
她像一只在雨中的小猫,面对苦境依旧不收起利爪,她目光坚毅,声声清冷:“你们口中的误会让我受千夫所指,我以剜去灵根弃道为赌也有人敢应,可想而知这乌有的罪名做的有多实,那谁会去想我心境如何?几日清静日都不得,还要被泼一身泔水。”
“你装什么可怜!”叶尘萧还欲再说,却被段榆景推着去了后厨。
柳芊芊双眸水雾,楚楚可怜,泪滴似线砸落:“阿玄不是的,我只是不想……”
银玄眼底暗藏恶浪,恨意乍现,毫不避讳的注视着柳芊芊,惹得柳芊芊一愣,脊背发寒。
银玄乘此掩眸转身离去,演做一副被欺负后不再多留的模样,独剩柳芊芊受众人议论。
她无时无刻不想将这些人千刀万剐,但她要忍,因为她现在还不够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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