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匕首。
是在地魔穴救银玄的匕首,是被王路方用来割裂皮肉的匕首。
是长命送的匕首。
银玄看着手中刀身的明洁,她柔了嗓音:“所珍惜之物,不应该被用来伤害自身。”
淮墨的意识拉回到十三年前的冬日。
人间覆盖了一层雪白,鹅毛大雪迎风荡荡。
街道上弥漫着新年的欢笑声,无人去注意和气氛完全不符、衣衫破烂的小孩。
淮墨面上染霜,赤脚通红,在雪地里留下一个个的脚印。
肚子绵长的声响让他身子摇摇欲坠。
在快要跌入雪里那刻,一个温暖的怀抱将他揽入。
疲惫与寒意早已侵蚀了淮墨,在碰到温暖那刻,他竟然就那样昏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入目的是一位妙龄女子。
她捏了捏淮墨的脸,柔声的说一句:“醒了呀。”
她给淮墨喝了水,又放了一个热乎乎的肉包子在淮墨的手上。
滚烫的热度从手心蔓延至全身。
淮墨来不及说谢谢,就有人在门外唤她。
她应了一声,随即告诉淮墨慢慢吃,她便去忙了。
女子叫姜黎,是一名青楼女子。
姜黎接完客后,回来见淮墨乖乖的在床上坐在,不吵也不闹,忍不住怜爱上前揉了揉了他的头。
姜黎问他,家里人呢。
淮墨摇了摇头,说都死了。
母亲生他时难产走了,手里还捏着给孩儿取得名,父亲在还没见到儿子前就掉入深井溺毙。
双亲同日相继死去,村里的人都说淮墨不吉利,有几个心狠的还想将淮墨掐死。
但村口住的寡妇拦住了他们,她年老失了儿,想将淮墨抱回去养。
寡妇是不信他们说淮墨是不吉利的,可养到一岁时,寡妇摔断了腿,到三岁时,寡妇又唤了哮喘,整日上气不接下气的。
到淮墨五岁时,寡妇死了,村民不敢留他在村子,便将他赶走。
他流落街头,与狗夺食,遇见了姜黎。
姜黎心软,她想着若是自己没将淮墨带回来,他估计就死了。
他无父无母,也没有去处,姜黎就将他养在院中,作个弟弟似的。
淮墨特别乖巧,不顽皮也不乱跑,无聊就在小院中玩泥巴。
姜黎伤心时,还会糯声糯气的哄她。
后被其余姐姐发现了这个宝贝,都赶着趟的来逗他。
捏捏脸,摸摸头,送些小吃食。
淮墨虽然没有接触到外面的世界,但他这样已经很快乐。
因为这世间,能有一方小天地容下他,已经很知足了。
但好景不长,淮墨十岁时,青楼被劫匪洗劫。
姜黎知道跑不了,将淮墨藏在床下,她面色惨败,整个人都在发抖,但还是强装镇定告诉淮墨别怕,不管听见什么都不能出声,要好好活下去。
淮墨蜷缩成一团,双眸空洞,心跳提在喉间,恐惧笼罩着他。
耳边响起姜黎的惨叫,男人们龌龊的谈笑。
淮墨抓裂了自己的手臂,一次一次的在原有的伤口上加重,他无声的哭着,他知道,姜黎的痛比他痛一万倍。
不知过了多久,淮墨才床下爬出。
屋中凌乱不堪,姜黎身无一缕衣衫,冰冷的躺在地上,双目无神,空荡荡的没有倒映任何一物。
淮墨一边哭着,一边合上姜黎的眼睛。
他找了件长裙,给姜黎穿上。
手腕的血液顺势滴下,染红了裙身,像是朵朵红花。
淮墨哽咽到几乎说不清楚话:“姜黎姐姐、最喜欢,穿漂亮的衣裳了……”
淮墨艰难的背着姜黎的尸体走出青楼,官府的人前来拉封条,周遭看戏的人议论着。
“这群劫匪不是奔着钱来的吗,怎么去劫青楼了?青楼里能有几个钱。”
“这你就不懂了吧,男人最爱天伦之乐。”
“你放屁,这劫匪的老大是个女人!怎么可能要色不要财。”
“那就奇了怪了。”
淮墨也觉得好奇怪,为什么呢。
他身边的人为什么会接二连三的离开。
淮墨将姜黎的尸体埋在一座山里,他靠在坟堆边。
大雨降下,洗刷泥泞。
淮墨思索了许久,久到天色渐沉,明月高挂,交替朝阳。
或许他一出生就告诉了答案吧,他是个灾星。
淮墨本想就这样靠着姜黎,寂静的死去,偏遇见了陪王路方上山抓野兔的长命。
王路方的箭法差到垫底,一只兔子都没射到,还把长命身上踢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长命打着帮王路方找兔子名号先行一步,其实是想着少受些皮肉之苦。
长命在林中窜着窜着就发现了淮墨。
淮墨脸色发青,嘴唇干裂,衣衫全是红泥,静静的靠在坟堆边。
长命以为他遇难了,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弓身去扶他。
刚碰到淮墨,他猛然睁眼,躲开了。
长命解释是要救他。
淮墨说不要他救。
长命不理解,叉腰来气说:“你这样下去会死的。”
淮墨沙哑的喉咙,轻飘飘的一句:“我本来就想死。”
长命眉梢一惊,赶忙坐下开导眼前人。
淮墨初始不想说话的,可被长命引导着渐渐说出了他想死的原因。
长命教育般的语气:“人生自有天命,你怎么能觉得是你自己的原因呢,而且姜黎姐姐要你好好活下去,不是让你守着她等死,你这样她会难过的。”
长命叹了一口气:“我娘也死的早,我从小身子还弱,因此被取了长命这个名字,你看我现在日日被我家少爷打,我不也好好活着吗。”他起身拍拍屁股灰,向淮墨伸出手,“别信那些胡说八道,天命固定的事,只是你刚好参与了而已,走吧。”
淮墨抬头,阳光晃眼。
长命的表情他看不清,但淮墨知道那一定是张明朗的笑颜。
淮墨伸出了手,握住了长命的手。
他想要再相信一次世间。
姜黎姐姐,我会好好活着。
来到王氏,淮墨和长命一起服侍王路方。
王路方随他父亲,脾气暴躁不讲理,能动手的事情绝不动口。
但他偏偏有一个温柔似水的母亲。
王夫人不管对谁都轻声细语,脸上总是挂着和蔼的笑。
淮墨初来拘谨,不爱说话,老是做错事,王夫人就摸着他的头告诉他不急慢慢来。
王路老爱打人,王夫人教育他,他也不听,还常常顶嘴,说些难听的话,惹得王夫人心中难过。
淮墨不想看那张笑颜皱眉,就会偷偷摘花放在王夫人门前。
长命和淮墨几乎整日都在一起,两人同被王路方打,还会比比淤青大小。
有空子时,两人就会上山去看姜黎。
某一次,去看姜黎,见头顶有人御剑飞过,两人都看呆了。
修道行仗义事,名扬天下,谁不向往。
回去后,长命利用积蓄买了一把匕首,晚间睡觉时不停的摆弄,还和淮墨说,如果能修道,他要做什么。
长命所想之事,同样也是淮墨所想。
当得知王路方要去修道时,两人心中欣喜万分,卑微的去求王路方带的人是他们俩个。
还未确定下来之前,淮墨在厨房帮忙洗菜,掌厨将烧的滚烫的一锅热油挂在淮墨上方的铁丝上备用。
但铁丝长年久挂,早已松动,吱呀吱呀的晃动几声。
猛然松动向淮墨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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