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泽坦然的走出勤政殿往皇后宫里去,却不知皇后一早就在等着他。他才进了殿中,皇后便吩咐人上了他平日里爱吃的点心,打发了伏侍的宫女出去才问了他一句:“你父皇传召你,有没有什么事儿?”
沈凌泽捏了块儿糕才送到嘴里,听皇后如此问便扭头看了她一眼,因是嘴里有吃食不好开口说话,便摇了摇头说道:“母后您放心吧,闹不出什么大事儿的……”
皇后见他这样不以为意的模样,似乎很是有些不高兴起来,当下呵了他一句,斜着眼儿瞪了他一回:“你就这样有信心吗?这些日子以来老大常常走动勤政殿,就连孙贵妃都不安分,你不常在宫中走动,可是母后却都看的一清二楚。要是再这么下去,难保他们不会危及到你的地位,你却还这样处之泰然,你……”
沈凌泽其实也清楚,皇后是替他担心。可是担心又有什么用?如今的情形,父皇是默许了兄弟间的斗争,只要不闹出人命来,父皇大约是不会过问的,他要的只是最后的结果而已,谁有这个本事,太子之位就许给谁,将来这个天下,就是谁的。这个时候难道还能退缩吗?
沈凌溪常常走动勤政殿这件事他不是不知道,孙贵妃四下里联络朝臣他更是一清二楚,朝中如果无人,他一个闲散王爷还敢跟沈凌溪争夺太子之位吗?可是那又如何呢,他就是要让他们这样四下里忙活,父皇不是傻子,但凭今天这件事,父皇就能看出来究竟谁是无中生有惹是生非的那个。以不变应万变,才是如今的上上之策。
想到了这里,他当即出声打断了皇后的话,搁了手里的糕点,就势净过手一回,才扭过头对上皇后颇为担忧的目光,宽慰似的劝道:“您说的这些,儿臣都知道,您放宽了心不必急。这个时候他们既然已经按耐不住动了起来,那咱们就得等。”
皇后见他说的这样信誓旦旦,把眉头拧了一回,招招手示意他近前,待到他往跟前近了些,才压低着声儿反问了句:“你说的等,是什么意思?”
沈凌泽先是伸出个手指对皇后比了个一,皇后正不解的要问是什么意思,便听他开口说道:“不能一举击败他,咱们就索性不动。两败俱伤的情形未必是父皇乐意看见的,儿臣此时如果同老大针锋相对,父皇必然失望。况且如今父皇并没有开金口许意立太子,咱们争什么?抢什么?实在是没有这个必要。”
皇后一个“可是”还没有说出口,沈凌泽便已经跪在她脚边儿的高墩儿上,双手覆上皇后搭在膝头的柔荑,轻轻拍了两下,继而说道:“我们不动不是懦弱回避,正是要养精蓄锐一击将老大打的再也翻不了身。眼线且由的他折腾吧,他今日参奏儿臣买官鬻爵,已经是把事情拿到了台面上来,既然如今都藏不住了,依儿臣猜测,父皇估摸着也要按耐不住立太子了……”
一听说到立太子,皇后一个激灵反握住沈凌泽的手,赶着话问道:“你有把握?既然如此,还不快快修书与你外祖父和母舅,要他们找准了时机上奏请立你为太子。”
皇后如何能够不急呢?她这一辈子就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会被人看做一体的。如果太子之位真的让沈凌溪夺了去,将来他继承大统,必然不会放过自己的儿子。况且她跟孙贵妃明争暗斗了一辈子,都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哪里还有精力再去斗?以后的尊贵与否,全都靠儿子们的拼搏了。所谓成王败寇,她是皇后又如何?一旦沈凌溪登基,朝中的皇太后还是她孙氏啊!
可是没想到沈凌泽却皱着眉头打断她要起身写信的动作,嘴里还说道:“母后怎么这样心急!父皇还没有旨意发出来,况且即便有了旨意,也绝不会轻易把太子之位给了我们其中一个,外祖父和舅舅一旦上奏,外戚弄权的罪名就落实了。母后,您想让父皇在这个时候,把王家连根拔起吗?”
连根拔起让皇后猛地心里一惊,是啊,是她糊涂了。竟然忘记皇权至高无上绝不容旁人置喙,父亲和哥哥一旦上奏请立太子,那就是逾越藐视皇权,外戚干政两个字是皇上最为忌惮的,到时候一旦追究起来……如果依着儿子说的,皇上近期必然会发旨意立太子,那此刻王家获罪受罚,不就是变相的阻断了儿子夺太子位的路了吗?
皇后垂着头往榻上一歪,再不肯说话。沈凌泽见她这副模样便知道她有些自责,上前了几步替皇后顺着背才说道:“儿臣已经大了,也有了自己的计较。母后替儿臣操了一辈子的心,到了这个时候,就放手由儿臣自己去搏一搏吧,即便是不成事儿,也是儿臣的命。”
其实皇后对沈凌泽还是很有信心的,只不过事关前程生死,她这个做母亲的如何不担心?可是听了沈凌泽这么说,她也无可奈何,只得点了点头,稍稍坐正了一些看着他,长叹了一声才说道:“母后终究是妇人之见,你既然胸怀大志,母后也不好乱出主意了。只是你千万要记得,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一定要保全自身。只有你保全了自身,母后和你弟弟,才有周全二字可言。三郎呐,如今你身上的担子,是千万斤的重,你弟弟尚且可以帮你分担些,可终归都要靠你了……”
皇后和沈凌泽这里交代万千,另一边沈凌溪被训斥出了勤政殿也没闲着,疾步匆匆的就往衍庆宫去了。
孙贵妃一见他脸色不好就知道在勤政殿没什么好事儿,平日里他要是得了赞许,那都是满脸带笑春风得意的,哪里像这般垂头丧气。想着便叹了口气吩咐宫人退了出去,自个儿迎着沈凌溪坐了,才说道:“你父皇训斥你了吗?那也不必这幅模样,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叫人看了笑话你。”
沈凌溪却愣愣的摇了摇头,听得孙贵妃问上一句究竟是怎么了,他才开口说话,声音端的是有气无力,同孙贵妃说道:“儿子让人上表参奏老三买官鬻爵,这件事儿您是知道的……”果然瞧见孙贵妃点了点头,他眼珠子转了几回继续道,“可是谁知道户部那几个蠢货是坑了儿子!张逸友根本就不是买官,他是景王妃的堂弟,而且如今得的也不过是个四品散官。今儿个父皇传召了老三,可是老三却把前几年姝娴那个哥哥入仕的事儿拿出来说,父皇没责罚他反倒训斥了儿子好一番!”
他实在是越想越生气,明明得到的消息是沈凌泽私下里买官鬻爵收受贿赂,可是谁知道事情竟然是这个样子的!还有那个张逸友,早打听了叶清雅在叶府是孤身一人的,几时多出这么一个堂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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