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头等着的空当儿，丽娘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场景，屋中堆砌华丽，虽然看着十分富贵逼人，细想之下又觉得空洞无物。
丽娘其实有些紧张，手都出汗了，一般男人被花魁邀请到香闺里应该是个什么表现，她好不知道，也不晓得应该怎么做才能不露出破绽。
不一会儿云裳便披着衣服出来了，云鬓散乱，发髻微松，一看就是刚刚起来，还没来得急梳洗的样子。
若换做旁人，这幅样子大概要把人都吓跑了，这种模样见客也是极为不礼貌的，可是，放在云裳这样的姿色上头，只让人觉得风情万种，反而带了一种别样的诱惑。
云裳酥胸半露，却又恰到好处，连丽娘这个女孩子家看的都面红耳赤的不能自已了，若是换做其他男人，只怕是分分钟该喷鼻血了。
那姜呈毓也不知道上辈子修来了什么福分，能得云裳这样的女子相伴身边左右，也算不枉人生走一趟了。
云裳看到丽娘拘束低头的样子，倒是掩嘴一笑：“公子这么害羞做什么？”
说着便坐到了丽娘对面，替她倒了一杯水道：“真是对不住啦，不知道你来这么早，什么也没收拾，公子不介意的话，先等等云裳？”
丽娘赶忙道：“姑娘随意，是在下来早了，扰了云裳姑娘你的清梦。”
云裳摇摇头，声音慵懒而又带着一点沙哑道：“没有，公子过来，是云裳求之不得的呢！……”
说着便执起云裳的手道：“陈公子要不要替云裳画眉？”
其实丽娘不太能理解和一个人才见过两面，就这样熟悉亲密的感觉。她生活里需要和一些人逢场作戏般的亲热，却也没有像云裳这样。
况且丽娘自己也清楚，她这个身份对于云裳来说还真没重要到需要逢场作戏的份儿上。
如果说云裳是为了气姜呈毓的话，京城里随意找一个公子哥儿，都比和自己这个刚认识的人来的效果好。
再者说了，姜呈毓现在又没在跟前，做戏做给谁看啊。
丽娘一愣神儿的片刻，便被云裳拉着转了一道屏风坐到了梳妆镜前，拿起一枚螺子黛要丽娘替她画眉。
丽娘手执螺子黛，却不知从何下手，就算是要画眉，这顺序也不对吧，刚刚不是说云裳还没梳洗？就算她天生丽质不需要上妆，至少脸得洗干净吧。
云裳喜欢长眉，飞斜入鬓，配上一双勾人的凤眼，怎么看怎么觉得风情万种，可眼下丽娘看着眼含笑意看着自己的云裳，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不是一般的青楼女子和恩客的相处模式，这样子的云裳，仿佛更像是在逗一个小孩子一般在逗弄自己，眼中虽然蕴含着满满的情谊，放在丽娘眼里，却只觉得有些虚假的太过了。
虽然以前也听人说过，青楼女子最擅长的就是演戏，对着自己的恩客，再不喜欢也要表现出万分的欢喜来。
可是，眼前这个人分明已经到了可以随自己喜好挑选恩客的地位了，为什么还要对着一个“陈四郎”大献殷勤。
如果说之前，丽娘还觉得是因为云裳想要和姜呈毓赌气的缘故，这会儿却是想通了——该不会从一开始，这个云裳便串通好姜呈毓来逗自己玩儿的吧。
当初在游园惊梦的时候，丽娘在明处等着姜呈毓，姜呈毓却是在暗处，搞不好早就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跟着姜呈毓的马车往碧云寺去的时候，没准儿就已经被前头的人发现了，所以才会被半路甩掉。
后来遇见云裳虽说是偶然，但要真是姜呈毓故意设计来逗自己的，也不是不可能。
丽娘拿着螺子黛发呆的瞬间，思绪已经想了好多，直到云裳轻声唤她道：“公子——陈公子？你想什么呢！……”
这才回过神儿来看着眼前的云裳，笑意盈盈的看着她，一张脸端的是美如画，只是丽娘却没心情再欣赏了。
有了那样的想法便控制不住的往那上头想，越想越觉得所有事物都能契合上，丽娘真觉得没准儿姜呈毓就躲在后头的屏风里看自己出丑呢。
想到这里，丽娘索性一咬牙，反正都走到这里了，不管是不是真的，戏都得继续演下去，不是姜呈毓设计的最好，若是，丽娘也想出了许多法子来应付。
看着眼前的云裳，丽娘顺势摸了一把她的脸蛋儿，面上浮起一丝微笑，仿佛终于不再拘谨的样子，歪着头看她道：“云裳姑娘真是眉目如画、肤如凝脂，粉黛都觉得污了你的颜色，再者说，我也没有替人家画过眉，只怕坏了你的一副好容颜。”
忽然被调戏了一下的云裳似乎有些不太适应丽娘的变化，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儿来，低头一笑道：“四郎的话真是好听，不知道说个多少人听了呢！……”
丽娘眯了一下眼睛，带着一点审视的意味看着云裳道：“云裳姑娘发起娇嗔来还真是可爱，不知道平时姜呈毓姜大公子，是不是也受用呢？”
云裳听到姜呈毓的名字，脸色稍微变了一下，沉了下来转身过去道：“陈公子怎么好好的说起他来了，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这幅样子倒的确是让人相信两个人没准儿是闹了别扭，丽娘却不依不饶的端着云裳的脸回来与自己对视：“怎么，云裳你和姜呈毓闹别扭了，所以才要来亲近我，好让姜大少爷吃醋？”
云裳似乎有些气急败坏，一下拍开丽娘的手，眉峰微蹙道：“云裳和旁人的事情，还轮不到陈公子来多说，陈公子要是来打听姜呈毓的，可以走了。”
听到这句话，丽娘反而笑了一下，果然是知道自己来意，挑明了说，就此走了也好，只是丽娘却不想遂了他们心愿，反而大大咧咧往下一坐，与云裳对视道：“怎么会，好云裳，这不是怕你因为旁人的缘故，故意装出和我亲近的样子，所以才担心的，既然不是，那就不提了。”
云裳这才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丽娘，似乎有些没想到他的反应，不过很快也就反应过来，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过了一会儿才对丽娘道：“云裳虽然身在青楼，命若浮萍，但心如蒲草，仿佛不堪一击，却是强韧如丝的，陈公子只要知道，若不是云裳愿意做的事情，旁人是强迫不来的！……”
丽娘颇有兴致的看了一眼云裳，低头回想了一番，方笑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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