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商云止几乎没怎么用。
温如栖还是反思了自己的恶劣,对他又多了几分愧疚,因此晚上男人缠着她闹时,她也没太生气。
“陛下,灯好亮,睡不着。”他一边抱着如栖的手臂,一边小声撒娇。温如栖活了这么大,没有人胆子大到给自己撒娇,或许是她位居尊位,所有人见她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她也早就习惯了。
商云止是一个例外,他很乖,可那样的乖巧不是对自己的害怕,他也乖张,疯起来也没把她帝王身份放在眼底。
可他们成亲这么久,她没有听到这个人撒过娇,他只是服软,不过这样的次数也不太多。更多的时候,是他们两个谈论政事,床第之间的疯狂后,次日是君臣,界限分明。
直到她后宫有了别人,商云止的占有欲暴露出来,他们之间冰凉的关系被点燃,争吵与冷嘲热讽多了起来。
这种两人依偎着的温情和耳鬓厮磨在此前几乎没有,或者说是温如栖单方面地拒绝那般温情。
出乎意料的是,那么强硬且癫狂的商云止会软声撒娇,低沉的声线仿若沾了甜甜的花香,将人心底最柔软的情感勾出来,他说这话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没了戾气癫狂,也没了固执倔强,似山涧清泉涌下来汇聚其中,无害干净。
如栖将一颗夜明珠遮掩掉,“睡吧。”
“陛下不睡吗?”
“等一等。”她还要看会儿书。
商云止撑起身子,“臣陪陛下一起看。”
呼吸在耳侧,完美无瑕的侧颜沐浴在柔和的光晕里,嘴唇恢复了些血色,温如栖合上书,在对方惊讶的目光把另一盏灯也灭掉。“还不睡?”她问。
商云止满足地笑起来,想要把陛下揽入怀中,却因为受伤不方便,只好作罢,但得寸进尺地抱住了她的手臂,倾过身飞快地亲了亲如栖的嘴角。
想象中地呵斥并没有到来,那人只是叹了口气,“睡吧。”
今天的陛下,温柔得不可思议。
商云止很想睡觉,可他一直强打着精神,在黑暗里睁着眼,感受夜里时间一点一滴地过。他很清楚陛下今天的温柔是为了什么,之后不会再有此般待遇。
他得到了一颗糖。
想把糖的甜味持续的时间尽力往后延迟。
只是,这样逍遥的日子,商云止没有过两天,他的祖父商未岐向宫内递了牌子,说是想要进宫看看孙子,陛下已经恩准。商未岐当初是西琉国的常胜将军,民望极高,后来致仕还乡,这几年云游天下,可以说是个逍遥老头。两年前,商云止大婚,他出现过,后来就带着他的弟弟离开了京城,再没出现过。现在为什么会突然回来,还要见他?
商云止得到消息后,站在窗户边沉默很久,他的右手仿佛察觉了什么一样,丝丝缕缕的痛钻到骨节里,疼得他半天开不了口。卷丹都在想皇夫是不是没听到自己的话,准备重复时,对方才摆了摆手,表示知道,随即吩咐道,因为身体不适,他只接见祖父一人,其余人等不见。
卷丹不敢问原因,聪明地保持沉默,下去传达命令。
这一晚,商云止睡得很不安宁。哪怕是温如栖躺在他身侧,他依旧觉得伤口疼。梦里,四处是刀光剑影,封闭的城楼,震耳欲聋的厮杀声,飞到鬓角的冷箭,还有长者冷肃无情的面孔。
商未岐年过六旬,可身体依旧健朗,面色红润,虎虎生威,一脸正气凛然,他踏进中德宫,跟在商云止身边伺候的人都感受到了那股铁血。他身边跟着一个瘦弱的少年,一身洁白的素衣,脸上蒙一白纱,朦胧得看不清。商老爷子对这个少年的解释是书童,意外伤着脸,所以蒙面。
能经过层层检查,那身份必定也没有可疑的,何况商未岐是皇夫的祖父,底下的人也不敢阻拦。
商云止在中德宫的偏殿含元殿见的商未岐。
他的祖父踏破一殿的云彩,四肢如铁柱一般,花白的胡子矜傲地抖了抖,面孔冷硬地给他行礼,他身边的书童也翩然拜身。
刺骨的疼再次涌上来。
商云止目光阴沉地瞅着那个素衣的人影,他吩咐了不允许带外人,他的祖父还真是毫不在意。他平静地让人起身,赐坐,令人上茶。
商未岐粗眉一横,呵斥道:“小崽子,还真拿出皇夫的架子了?”
商云止让所有伺候的人离开,才端过泡好的香茗,语气冷淡:“祖父找我,可是有事?”
商未岐饮尽茶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只道:“我回京城住两天,就听到你堂哥说你处死了他送进宫的人?”
云止抿了抿杯中茶,讽刺道:“堂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什么事都要跟您告状。”
“他是在为你好,为咱们商家好!你自己不得君心,他送个人过来,替你固宠多好,墨逸是商家的人,他得陛下青睐,也能为商家……”
话未完,商云止手中的茶杯狠狠砸了下来,茶水四溅,他眸色冷厉:“为我固宠?我不需要!谁敢再往陛下身边送人,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他眯眼,警告道,“祖父还是跟着我的弟弟云游天下好了,这宫闱之事,莫要多多参与。”他说着,有意无意地瞥了眼站在商未岐身后的素衣之人。
“放肆!”商未岐猛地站起来,怒目瞪他,“谁给你的胆子……”剩下的话他噎住,这时他才想起来,这是皇宫,今时不同往日,兔崽子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祖……老爷……”那个白衣人低声开口,连忙抚着商未岐的后背,安抚道,“老爷,身体重要。”
商未岐重重坐下来,他喘着气指着云止,恨铁不成钢,“朝堂之事,你不帮商家,这后宫之事,你也不拉一把,你忘了你是商家人吗?”
商云止嗤笑,“祖父将我当过是商家人吗?”
“哥!”身后的男人再也忍不住,蹙眉不赞同道,“你怎么能这么跟祖父说话?”
商云止心头郁结,他面沉如水,瞧着被自己气得不轻的老人,固执道:“陛下身边,绝不可能多人!”
商未岐坐下来,颤着手指着他:“糊涂啊糊涂!你不得陛下宠爱,她有朝一日废了你……”
“祖父……”白衣男子适时打断他,摸了摸他的肩,“慎言。”
“陛下就算废了我,也不会牵连到商家,祖父大可放心!”
中德宫的人,以为这次会面是其乐融融,谁想得道,里边简直是剑拔弩张。
商云止不想再他们面前露出任何的脆弱模样,但是怒火之后,后背的伤口却火辣辣地疼,就在短暂的沉默中,他听到祖父长叹一声:“当年若进宫的是你该多好啊。”他反手拍了拍云沧的手腕。
云止一凛,他目光如针一样落在了自己的弟弟商云沧脸上,尽管那张脸被面纱蒙住,但是他知晓那是一张何等惊艳的脸。他们二人孪生,五官随已经去世的母亲,精致秾丽,不同于他的张扬和阴郁,他的弟弟从小浸在书墨之中,书卷气浓,气质安静,性格讨喜。
那是陛下会喜欢的脸,和性格。
何况,云沧还有一手漂亮的字,也是陛下会喜欢的。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弟弟,从某种程度上,像是为了陛下般配般生的。
商云沧对祖父的那句话惶恐不安:“祖父,您说什么呢,哥哥战功赫赫,岂是我比得了的,而且,哥哥在宫中也很好啊,哥只是嘴上说,可是心里眼里都是想着我们的,云沧知道。之前哥哥还让人寄药给我,我都记着呢。”
几句话,把商未岐的怒火平息下来,转怒为喜。
午时已到,商云止不欲留他们,卷丹匆匆来报,陛下摆驾中德宫。底下的人匆匆收拾好殿内狼藉,以免殿前失礼。
在场的三人,齐齐愣住。尤其是云止,莫名地闪过一丝心慌,他看了眼云沧,警告道:“装扮好你的书童。”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世间的巧合都难以预料。商云沧跪下行礼时,脸上的面纱却松动开,轻飘飘地滑下来,落到了明黄衣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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