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昀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锦颜为何会这样对自己?
初见时是在太子的宴请上,她当众说出只要金银钱财的时候,让他大吃一惊。
他承认自己对她存了几分利用的心思,一个质子在京城生存多年,让他见到任何人时想到的都是这个人能给自己带来什么。
更遑论锦颜有一张与锦王妃十分相似的眉眼。
哪怕她不是锦王府的郡主,对他来说也大有用处。
只是袭昀诺没料想到她对自己竟有这般大的敌意,他也想掏出几分真心来,却忘了真心早已经稀碎,他这样的人不配有。
被锦颜撞破这样的尴尬,又让他平添了几分恼怒。
“郡主既然要避嫌,还来这里做什么?”
他声音低沉,喉咙干涩得厉害。
锦颜侧头看了眼桌上的冷水,端起来递送过去。
袭昀诺抬头看过去。
她明艳动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一身低调不失华贵的衣裳,与这地方的灰暗格格不入。
他又垂眸瞧着葱白的手指端着的陶瓷碗,嘲弄般地笑了笑,却又止不住咳嗽起来。
“呕!”
吐出一口血来,在他白皙的下巴上蔓延,瞧着让人心悸。
那破败不堪的身子单薄如纸片一般,分明是初夏时节,却让人生出冷意来。
锦颜皱了皱眉,“没有请郎中吗?”
袭昀诺一只手支撑着半边身子,抬头看向她,唇角扯开笑来,又道,“郡主来这里做什么?”
他固执地问了句。
锦颜把碗塞入他手上,“看看你死没死。”
“呵……若是郡主想让我死,锦王府的人也找不到我,既然能找到,必然是不会死的。”
“也是,祸害遗干年。”
没料想到她会这么说,袭昀诺又是滞了一下,惊讶地多看了她一眼。
“看来郡主当真是恨我入骨,拆散我的姻缘也就罢了,竟还想要我的命,不如今日就直接给了郡主也好,免得活着也宛如走狗。”
“以袭公子的手段,若是真想得到谁,就算别人拆了一桩,你也能补出无数桩来,你这地方也就骗骗小女孩,本郡主可不会上了你的当。”
“哈……哈哈……”
袭昀诺手肘卸了力,倒在床上,四仰八叉,有气无力地笑过后,瞪着双眼睛看着床顶,声音也凉了下来,“郡主看到了,我还活着,不劳您费心。”
锦颜侧头看过去,“三皇子的命,我会留着。”
袭昀诺眼皮动了动,很快就闭上,只无奈道,“郡主这般睚眦必报的人,竟也留着那人的性命,看来是不遗余力想对付我。”
“我早就说过,你若是真想杀我,杀了就是,反正一个质子死在这里,也没人会在乎。”
他将这话说得轻飘飘的。
又忽然侧头看过来,半是玩笑,半是认真,“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所以你来讨债?还是我确实做了太多亏心事,让你这般……”
多余的话他没能说出口,只觉得浑身四肢百骸都是疼的。
没力气了。
罢了。
袭昀诺不想再看到她。
锦颜只是想问个结果,看上去也没有要问的必要。
这件事是不是袭昀诺有意为之都不重要,她确实不想与这人有什么关系,更不遗余力想破坏他的好事。
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袭昀诺不是,她也不是。
但从他住处离开的时候,锦颜还是让海棠给他寻了郎中,不为别的,一报还一报。
“郡主,这袭公子瞧着,也挺可怜的。”
海棠这般稳重的人都能为他说这样的话,看啊,多会招人疼。
锦颜嗤笑了声,提醒道,“是啊,我不过与他见过几面,甚至话都没说上几句,却还是被他带来了霉运,他确实挺倒霉的。”
海棠顿了顿,又往身后的院子看了眼,彻底不敢说话了。
晚间。
锦颜带着海棠翻墙离开锦王府,这几日的暗卫已经召集回来。
月黑风高,她素来是个小心眼的人,此时正适合报仇。
袭云长的位置挺难查的,但国师府的老头给了她方位后,再找就简单了。
翻身上马,她连夜出城,去了隔壁小镇的一处小村。
袭云长在那里买了宅子,锦颜想去放一把火。
他若是死了那是他运气不好,若是活着就再揪出来痛打一顿。
“郡主……里面有打斗声。”
海棠才到门口又立即折返回来,锦颜戴上面罩翻身下马,暗卫们紧随着她。
农家院子的墙头很好翻,在闻衍身边习武这么长时间,她早已经信手拈来,只是人才到了墙头时,她又差点一头栽下来。
被暗夜掩盖的那张清冷的脸陡然一沉,手中的卿世月已经先一步延展出去,白绸缠绕着已经跟上墙头的几个暗卫,轻轻将他们甩了下去。
底下的海棠瞳孔陡然缩了缩,不明白自家郡主是何意思。
锦颜手背在后背,给他们打了个暂停的手势。
饶是她已经很小心了,依旧惊动了院子里的人。
一切都仿佛定格下来,那缓缓抬起的脚步突然停下来。
农家小院四周有明明灭灭的烛火,照在中间那人身上。
青黛色的长袍,黑色帷幔的帽子,将他的身体遮挡了个严严实实。
那人颀长的身子,宽肩窄腰,束手而立。
左手背在后背,右手持剑。
虽站在院子里,却又仿佛是遗世独立开来的,自有一股风流。
那剑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细剑,在他手上仿佛也变得矜贵起来。
你见过神明杀人吗?
她脑海中忽然想起这个问句来,她想,她刚才好像看到了神明在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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