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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四章:命轮既动,各有前路。

  袁天纲离了侯府,将面上笑容一收,眉头紧锁,心中惊诧莫名。



  那小侯爷侯慕鱼的面貌,以他观之,五行奇诡绝伦,实在混沌难明。

  这相学中的“五行形相”,乃是源于《黄帝内经》中的《灵枢经》。将人之外貌,以“五行”分之,“五相”类之,共计阴阳二十五种形态。

  讲的便是个五行相生,和合不克,其意为:

  “金为义,主刑诛危难,定夭寿。其应在鼻。”

  “木为仁,主精华茂秀,定贵贱。其应在眼。”

  “水为智,主聪明敏达,定愚贤。其应在耳。”

  “火为礼,主威势勇烈,定刚柔。其应在眉。”

  “土为信,主载育万物,定贫富。其应在口。”

  可在小侯爷这里,金而复金,木上叠木,水面升水,火自旺火,土更起土。

  五行之上,复生五行!



  命格之上,又有命格?

  此诚闻所未闻之事!

  袁天纲一生,相人无数,可从未见过这般情况。他在那侯慕鱼身边转了三圈,观其额、角、脑后、背脊,又观其前胸、下腹、双手、膝踝。

  将自己平生所学,尽数用了出来。却不曾想,越推越杂,越算越乱!

  实在没有结果!

  袁天纲思忖再三,料得非是自己相术不足。思之多年前与太宗所言,“遁一从隐,另有变数”,只好归结为“天意难测”,这才罢了。

  离了云平侯府,来到李家村,打听了李二狗的所在,与他见了一面。告诉他,不日云平侯一家将迁至长安,陛下有命,李尔苟继续相随,暗中守护。

  袁天纲此间事了,这才回了长安自家宅邸。

  在那书房之中,提笔写下“秀丽成金骨自清,鼻高丰起贯天庭”一行字。此乃相书之中,言说寿命之辞,得此语者,必当高寿。

  想了想,在这行字外,袁天纲又写下一行小字:“此子绝非短命夭寿之人,胡乱行事,必受其噬,切勿自误,切勿自误”。



  将这两行字,撕做一条卷好,塞进了一座兔型铜镇纸的暗格之中。

  待袁天纲入宫复旨两日后,宫中有旨:

  命滕王李元婴,赴任隆州(编者按:今四川阆中)刺史,加食邑三千户,即日启程。

  命火山令袁天纲,赴任火井县令(编者按:今四川邛崃市西南六十里火井镇),即日启程。

  云平侯府。

  这几日,府内可谓是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任两位夫人如何心思细腻,老管家如何殚精竭虑,几个孩子如何聪明过人,下人们如何齐心协力,没用。

  搬家,到底是乱了。

  东西太多!

  十几年久居于此,攒下的家当,侯爷和两房的用度,孩子们的种种……



  平时不显,这一动起来,侯非鱼算了算,几十车怕是不够装。

  而搬去长安哪里,到现在也还没定下来。

  因为袁天纲所传口谕,只说让他们去长安城居住,并未说开府之事。

  云平侯府,依旧在这渭南县。

  那便只好去长安城里,以暂居的名头买个宅子,才好一家人都搬过去了。

  可是究竟将这宅子买在哪里,一家人商议数日,总是觉得不甚可心。

  如今开始商议搬家之事,侯非鱼才想起来问,家里在长安城究竟有何买卖。原主侯慕鱼的记忆里,只知道爹每年都去长安几次,说是去盘账之类。至于什么是盘账,不懂。

  侯非鱼挠挠脑袋,有点不好意思:“爹,说起来,我还不太清楚,咱家里,在长安经营什么生意啊?”

  侯爷见问,一愣神,随即哈哈哈笑了起来:“看咱们忙的,都乱了套了。从来也未曾对小鱼儿,细说过家里这些买卖之事。”

  看了一眼夫人:“允芳,是你给说说,还是我来说啊?”



  夫人正想着宅子究竟买在哪个坊里,被打断了思路,摇了摇扇子,撅起嘴来:“总是不好选,差着这里那里的。夫君刚才说的什么?”

  “我说,小鱼儿还不知道咱家在城里的买卖,以前也没对他说过。要不你给说说?”

  “这个啊,夫君说就是了,我且再想想。如今长安城里,‘东贵西富’的趋势越发明显了,住在东边的万年县,自然合着咱家的身份,可离我家里太近,怕也是不便。”

  “我想了许久,皇城东边,永兴、崇仁、安兴、胜业四坊,都是些达官贵胄,以前的熟人太多,夫君怕也是未必想见的。”

  “东市周围的几个坊,我又嫌乱。若再往南,过了昭国坊、广德坊,就往曲江去了,终究偏了些。”

  “还是延兴门那边的永宁坊、永崇坊、宣平坊和升平坊,清净许多,又不太偏僻。宅院价格也便宜不少。”

  说到价格便宜,侯非鱼觉得他娘有点儿两眼放光。前几天一大车钱砸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可一有便宜货了,她也很是喜欢。花钱购物,货比三家挑挑拣拣,恐怕这已经是写在女人基因里的守则了吧。

  侯爷听夫人念叨这些,只是微笑不语。他知道此事夫人已经合计了几天了,想来想去,总是难下决断,今日只怕也是一样。

  果然,“便宜是便宜了,”夫人眉头一皱,“可咱家的买卖,都在西市那边。往年只是夫君一年过去几次,如今要住到长安了,离着自家买卖太远,我心里也总觉得还是不合适。”

  “而且西市这边,如今胡商越来越多,长安县地价,眼瞅着快赶上万年县了。再过几年,兴许比万年县还有贵上一些!”



  团扇急急摇了两下,到底还是难以决定,凤目中怒色渐起,把团扇扔了桌子上:“当真难选!”

  瞄了一眼二房道:“我这想了许久,你倒也来说句话来啊,就知道……”

  侯爷一看,夫人这是想得不顺心了,要拿二房撒气啊,连忙插了一句:“允芳莫急,咱先给小鱼儿说说家里生意,他都还不知道呢。”

  夫人看了一眼侯爷,这才没继续去训二房:“还是夫君给说说吧。你不也是刚回来,店铺那边,你比我熟悉些。”说着,就又去看二房。

  侯爷一瞧,嘿,自己这一道是没拦住啊,夫人这口邪火,又要奔着二房去了?急忙冲三个小的连打眼色。

  侯非鱼会意,直接开口打岔道:“娘,一会儿再说房子的事儿吧,我有些饿了,想吃‘巨胜奴’。”

  侯慕鑫顺杆就爬,也跟着叫唤:“母亲,哥哥想吃‘巨胜奴’,我也想吃。”

  这“巨胜奴”,前些日子府里做过,所以侯非鱼才知道名称。

  就是酥油、蜜水和面,拉成细细的面条形状,外面再洒些黑芝麻,入油锅炸制。

  只因此时芝麻唤作“胡麻”,而胡麻中黑色者,单独名为“巨胜”,所以叫做“巨胜奴”。其实也就是后世常见的“馓子”。



  小娴儿见这俩哥哥阻拦的毫无创意,可他们话已出口,自己也只好跟进了:“母亲,娴儿也有些想吃‘见风消’呢。”

  这“见风消”乃是另外一种炸制的食物。糯米捣成粉,和糖、蜜、酒酿等等一起揉成薄片,挂好晒干。吃的时候,扔油锅里炸好,起锅装盘,又甜又脆,混杂着蜜和酒的香气,甚是好吃。

  只因油炸之法,在唐代属于耗油甚巨,一般人家委实难以承受。就是侯府里,通常也不会只为一道菜品,就单独起了油锅的,多半是要连着炸制几种食物才好。

  夫人见侯爷自己不出头,却指使三个孩子出来打岔,气得笑了出来,伸手在侯爷臂上拧了一把:“你就惯着吧!”

  【作者题外话】:作者的话:

  搬家这个事儿,经历过的都明白,特别麻烦、琐碎、累人、累心。

  文中所说“万年县”、“长安县”,是长安城里的行政划分。以皇城南面中央的朱雀大街为分界,长安以东归“万年县”管理,以西,为“长安县”管理。

  只因长安城太大,人口又太多,单独一个“县”级的政府部门资源,根本管理不过来。

  关于天下第一雄城的风采,以后会慢慢展现。

  这里只说两个数据:此时的长安城,面积达到84平方公里以上。



  《长安志·西市》中记载,“长安县领四万余户,比万年为多,浮寄流寓不可胜记。”两县合计八万余户,唐律“禁止子孙与祖父母、父母别籍异财”(也就是不可以随便分家的意思),每户人口在十到十二人左右。算上其他流动人员,长安城常驻人口,百万以上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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