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日,我便装作孤苦无依的样子,假意奉承,一些人对我放松了警惕,那天晚上,有四个人同时来祠堂喝酒,我在他们菜里加了夹竹桃的花粉,那是我上次上山偷偷采来为自己准备的,没多久他们就毒发了,我又给他们补了几刀,然后在祠堂放了一把火。”她还记得,她举着油灯砸向刘家祠堂正堂里的牌位时,云枝就站在她的身后,看见她转身也没有逃走,而是对她微微笑着,那笑容里有释怀有解脱,“你要不要逃出去?”何皎娘问他,那个已经有些苍老的女人摇摇头,走进了祠堂深处,淡定的坐在了燃烧起来的供桌前。
何皎娘趁着夜色和火光逃了出去,她没有跑远,而是躲到了村后的小山里,这山上住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光棍,他也曾经来祠堂欺负过她,这人平日里打猎为生,一年多半时间都住在山上的小木屋里。
“我哭着求他收留我,还说祠堂是那三个人在争抢谁先谁后时打起来烧着的,我对他说只要他收留我我就只跟他一个人好,给他生孩子,呵呵,那老男人相信了,第二天他把我关在木屋里,村里已经有人上山来搜人了,我听见有两个人找过来,老男人不得已就给他打开了房门,我躲在门后,举着柴刀朝第一个进门的人砍了上去,那老男人紧接着也杀死了另一个,我趁着他们两个缠斗在地上的时候,给他们一人来了一刀。”何皎娘记得自己当时浑身是血,已然杀疯了。她离开木屋,继续躲在山上隐蔽的山洞里,渴了就喝露水,饿了就采野果子吃,村里死了好几个人,刘福海带着人在上山搜了几圈,觉得她要么死了要么逃了,好歹躲过了四五天,上山的人不见了,她就在夜里偷偷下了山,找到了刘福海的家,她拿出在小木屋里找到的火油,沿着刘家的墙角洒了一圈,又把剩下的油坛子用布条塞住,点了火扔到他家院子中间。
“刘福海听见动静推门出来,我守在门口朝他脖子上砍了一刀,哈哈哈,那个老猎户的柴刀是真锋利啊,我把他半个脖子都快砍下来了,这还不够,我又朝他肚子上捅了十几道,火光越来越大,已经有人被惊醒了,我拿着刀站在刘家大门口,竟没有人敢来拦我,走出村去,我淌进了这天小河里。小时候听老人家说,淹死的鬼魂会被困在阴冷的河底受苦,白天日光照水如同万箭穿心避无可避,晚上河水阴冷犹如寒冰地狱,阿衍在这里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我要进去代替他。”她还记河水渐渐没过头顶,黑漆漆的河底里,仿佛看见一张雪白的小脸向他靠近,何皎娘张开双臂,想要再给阿衍一点仅存的温暖,可是她却扑了个空。
何皎娘讽刺的笑了:“天不遂人愿啊,有人把我捞了出来,捆上绳索送去了县衙,然后受审判刑,游街示众,被围观的百姓辱骂,吐口水,最后被他们用乱石投掷死在街头。”还是那个年轻的县令大人,他痛恶的看着她,很快的给她判了死刑:“犯妇何皎娘,通奸杀人,防火烧村,其罪当诛,押入大牢等待秋后问斩。”话音刚落,身旁的衙役走上前向他耳语几句,他思考片刻,道:“既然民怨难平,就在押入大牢之前带何皎娘游街示众,以儆效尤!”
地下的何皎娘一动不动,她觉得自己在河底的时候就应该已经死了,这肃穆萧杀的公堂上,热闹纷乱的街头,都不过是一场与她无关的闹剧,上位者借她光大名声,塑造公正的形象,旁观者借她发泄心中戾气,满足自己对“正义”的信仰。没有人去追究她真正经历了什么,他们宁愿相信流传的最荒谬,最混乱最艳情的版本,世间加注在女子身上的恶意无外是如此。身上雨点般不停歇的疼痛已经麻木,直到一块石头精准又用力的击打在她的太阳穴上,双眼立刻蒙上一片血红,接着渐渐陷入黑暗,真好,她想着,终于解脱了。
何皎娘抬头望着叶红纱,有些茫然无助的问出了几百年来都没能出口的问题:“姐姐,我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人人都要欺负我?”
叶红纱借着月光爱恋的摸着她的脸,温声道:“好妹妹,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这个世道,他们看不起女子,糟践女子,一切都过去了,咱们就这样再也不托生在这世间,姐姐会永远保护你,陪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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