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文吏案’提举张东诚来拜府。
他是张氏兄弟中的带头人,自然也要跟陈道玄有更深入的谋划。
表面上看他来陈府也不能说出格,毕竟份属同僚,都是青天司六案之一的‘提举’官嘛。
如今青天司‘六提举’的上边就是皇帝派来的宁德长公主。
镇抚使罗柄忠革职归府待罪,没被清算也是看罗太后的面子吧,两个副镇抚使一样被革职待罪在家,他们都是罗柄忠的人。
现在‘青天司’最具权势的两个就是‘提刑案’的陈道玄和‘文吏案’的张东诚。
前者统筹司堂诸务刑案、后者执掌司中人员任免。
至于坐镇‘青天司’的宁德公主,其实什么也插不上手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替皇帝盯着陈道玄吧。
皇帝是不是对她透露有意叫陈道玄‘尚’公主这层隐意也不好说。
那是人家父女间的事,确实不足向外人道哉。
要说皇帝不为自己女儿想一想,那也未必,他很清楚,自己一但龙驭上宾那宁德长公主的命运就难测了,无论是哪个得了势,宁德公主都是多余的。
唯有在自己龙驭上宾前给她找个‘婆家’安顿下来,但是很显然陈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却又是最适合的选择,因为其它势力豪门肯定要站队,而谁要是尚了公主就尴尬了,对他们来讲不沾这位最好。
陈道玄和张东诚秘谋了一些什么,也只有秀芸知道,再没第三个人知晓的,毕竟这是绝对机密之事。
次日早朝,御史台都察院就把京兆府尹陈叔平弹劾成了筛子。
皇帝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目光微眯扫了扫太师庞善元,心里还是明白的,或无庞太师授意,御史台都察院不可能向疯狗一样咬陈叔平。
这是文官集团给‘青天司’陈家小儿的警告?
又或是满朝文武对皇帝的不满?
还是背后有罗太后的意志?
一时之间,连一惯聪明的皇帝也琢磨不明白了。
但有一点皇帝很清楚,京兆府尹陈叔平是保不住了,他们这是要破坏朕与‘武陵侯’之间的关系啊,这是对朕废后废太子的报复吗?
这些个不忠不孝的奸佞贼子们……下一步是不是要把朕也废了啊?
一念及此,皇帝都悚然一惊,罗太后也不是儿子,就是如今就藩河北唐州的唐王陈世言,当初自己登基时他才不到三岁,废后时自己为了跟罗太后搭成默契同意了唐王离京就藩,不想这是给自己埋下了隐患。
皇家亲王离京就藩,在民间的说法是‘龙归大海’。
罗太后一直看好‘废太子’难道也是一种掩人耳目的做法?
此时,皇帝感觉背心在渗冷汗。
当庞太师提出把现任京兆府尹陈叔平降一级扔到极东望郡‘澜州’去做刺史时,皇帝都昏昏沉沉的‘准奏’了。
当时,朝堂大臣们有感皇帝有点不对,可具体又说不上来哪不对?
下朝之后,自然是议论纷纷,还好,庞太师没有立即就举荐新的京兆府尹,可能也是给皇帝时间消化这一切吧,刚革职了一个,立即又要保举一个上位,太扎眼了吧?
皇帝下朝回了东暖阁,脸色还都没有缓过来,除了唐王陈世言,宗室还有两个与皇帝同宗共祖的‘亲王’,一是庄亲王陈世坤、一是肃亲王陈世杰;
这两位亲王是十分的低调,前者掌‘宗人府’,后者掌‘内务府’,可以说都对皇帝俯首贴耳,而他们最大的特色就是都没有儿子,只有女儿。
不过本朝的‘宗人府’‘内务府’都没什么实权,管的尽是些宗室内的破事。
内务府也算是皇帝的小私库了,但穷的叮当响的,皇帝私帑则掌于内监总管之手,如今总管被废了,便于老和掌代管,他是皇帝能信得过的人。
今日被文官集团抽冷子给了一下,叫皇帝又琢磨明白了不少事,而这些事,越琢磨就越叫他心中难安,尤其是就藩唐州的皇弟陈世言,若自己突然驾崩,兄终弟及的可能性都是极大的。
‘龙归大海’的陈世言,还怕没有拥立者?罗太后一系是吃干饭的?那个私自带出营军要杀青天司陈道玄的罗柄坤,畏罪潜逃,八成了去了唐州投了唐王陈世言?
这些念头在脑海中转过,皇帝脸色越发铁青,眼里露出骇人杀机。
“传谕,叫青天司陈道玄入宫觐见。”
……
朝堂上的动静很快传遍了京师。
陈叔平才官复原职没两三日又被弹成了筛子,而且这次是当朝宰相庞太师出了手,直接把陈某人降级踢去了极东频海的‘澜州’。
陈家子不是嚣张吗?
这回他家老爹被踢到了极东澜州,搞不好下一步还会继续贬,再贬去南海之滨,数千里之遥,说不准就死在路上了,哈哈哈。
这个事一放出来,满京城都不知有多少人在笑呢。
尤其是祟政坊老陈家听到这个说法,阖府上下都惊坏了,老太太更是惊的差点没摔一跤,他们一家子可是全靠‘二房’陈叔平才能过上如今的好日子,光是这四进院的豪宅,几乎就占了六分之一个崇政坊,这突然从天堂跌进地狱,谁受得了啊?
老太太忙打发长子和四子一起去永宁坊老二家问问,到底是怎么个事?真要和外界说的那样,他们还是搬出京师吧,否则可能受更多的欺凌。
居京城,大不易,你没权没势的敢在崇政坊占一幢大豪宅?你以为你是谁啊?
“你们兄弟两个快去老二府上问清了,怠慢不得,我老太太琢磨享二年轻福,可如今看来是失算了,老二他三番两次被革职,这回怕是完了……我们也回老家吧……”老太太是真怕了,没老二在京撑腰子,一个七品小官都能欺负死你,信不信?
“娘,您别着急,老二虽不在京,不是还有他家小子鸿吉吗?如今鸿吉乃是青天司提刑案的官,也不得了啊,足能罩住陈府了。”长子陈叔贵如是分说。
“啥?那个混帐东西还能撑住门楣?哎哟,你快闭了嘴吧,欺我老太太没脑子?老二家的把他惯成了什么鬼样子你不知道啊?靠他?我老太太死的骨头渣子也寻不见呢,赶紧去吧,快去快回……我等着信儿……”
老太太还是极了解老二家那个‘陈鸿吉’的,什么好下流的种子,这二年京城里头骂他的人有多少?欺男霸女、坑蒙拐骗、横行街市、无恶不作,陈家跟着他挨得骂少?还是你们出门被别人报复的少了?
这回他爹爹一倒台,不知多少人想收拾那小王八旦呢,还靠他?你粑粑吃多了?
老太太心说,我靠鬼,都不靠他,他能少惹得事非,我或许能轻省些,听说几日前又耀武扬威的带了人寻上‘东凉侯府’,把人家刚死了埋掉的儿子又掘坟验尸了,当时听着这信儿,差点就没晕过去,这是‘人’做的事?还带刨人坟的啊?天呐!
老太太活几十岁了,都没听说过用这种法子往死里得罪人的。
这要不是亲孙子,她是真的不想认。
与此同时,陈道玄接到了内监的传谕,他也只好带着伤入宫去觐见。
……
屁股是还有点疼的。
陈道玄跪下磕头时,故意微微龇牙,表示自己伤还未愈。
皇帝微扬下颌,“免了礼吧,你站起来说话。”
“谢圣皇恩遇。”
陈道玄站起来眼一扫,东暖阁没人,除了皇帝就是自己,还有假太监,上次去‘神禅寺’听静虚说,这个假太监真和尚是寺中108罗汉之一,身手不俗。
如今皇帝已经不信宫内太监了,只信‘神禅寺’的人,对陈道玄来说是个好事。
皇帝必然不知自己已经是老和尚的‘徒弟’,神禅寺成了自己强力的外缓。
“朕有一道密旨,你拿回去交给你父亲,”
“臣遵命。”
“你派几个心腹獬卫往河北唐州,替朕盯着‘唐王’陈世言,他若有什么异动,你让獬卫将秘讯传给你父亲,晓得吗?”
“是,臣记下了。”
陈道玄心下狠是一震,河北唐州的唐王陈世言?这位是……可惜自己没记忆啊,待回头得问问父亲,这又是怎么回事?
“小陈爱卿,”
“臣在,”
“你父亲虽被降职去了澜州,不过你不用担心,朕仍重用之,庞太师的提议,朕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以后你会明白的,给你父亲的除了密旨,还有一面金牌。”
金牌?
又一面金牌?
陈氏父子各一面金牌?
这就是为了行事便宜啊,不然金牌有什么用?
如此说,还真是要‘重用’啊。
当日后晌,皇帝下了一道圣旨,‘加澜州刺史陈叔平‘京东东路督抚使’衔,督治东路诸州事、提调一路兵马,掌总剿匪灭贼事。’
‘刺史’只有一州之地的治权,‘京东东路督抚使’就厉害些,东路十余州的州治之事他都有权过问,更可提调一路诸州卫所兵马。
但真的能‘调’得动兵马?
不能,没有‘军机阁’的调兵虎符纯凭一面金牌谁都调不动兵的,除非掌军之指挥使是你自己的‘人’。
再说了,各州‘卫所’指挥使都有各自的派系,根本就不是‘督抚使’能够掌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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