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张向文一声令下,杀戮又起。
高彦彬不具杀戮战阵,他高喝一声,“龙禁卫结小龙飞阵,随本提举冲杀,獬卫们执弩仍守庄门,不得退怯半步。”
“诺。”
在轰然应诺声中,高彦彬一扬大枪纵马前飙,身后七十龙禁卫结成小龙飞阵,铁蹄轰轰就碾向了门前这群杂鱼匪军。
张向文吓的后退,他本腌臜,哪见过这恐怖军中杀阵?他身后的百余青州衙役都两股战颤的直接想跑。
此时,重骑杀出庄门,他们瞬间崩溃,百余衙役连对阵的心思也没有半分,转头四散奔逃,他们一逃,那几股贼匪也互使眼色,跑吧。
所谓的临时联军真被‘龙禁卫’这支铁骑吓破了胆,毕竟让他们步对马,还是重骑铁卫,必死的局面,谁他娘的傻了还往上冲?
若是步对步,刀来枪往的我们也认了,也敢拼,可是和铁甲重骑拼什么命?那不是拼命,是送命好吗?
张向文见势不对,也拔马想跑,可惜高彦彬就盯着他呢,一马飞纵而至,大枪有如出洞的毒蟒,闪电一般就刺出七枪。
七道枪芒闪过,挟着张向文一声惨叫,人就在马上喷血,二马错镫时,高彦彬猿臂伸舒,就将这已重伤的腌臜走马活擒。
其余贼匪在七十余‘龙禁卫’结阵碾压下溃不成军,惨叫连天。
适时,西面来了一队百余骑,獬袍披风飞舞,正是陈道玄率一百獬卫骑军赶来驰援,有丰娘子带路,没走一丁点冤枉路就到了。
正好劫住几股欲逃窜的小贼匪,丰娘子、杨真、秀芸她们三女带着三十名獬卫骑军于四野追杀这些贼匪,人号马嘶的,场面好不壮观,在残阳如血的日暮下,能看清这不是对战,而是屠杀。
骑杀步,马过刀落人头飞,跟玩似的。
智深大和尚领着他数十精锐喽啰跑到时,战场上只剩下左一片右一片前一片后一片的尸首了。
陈道玄策马缓行,左右跟着了空了尽,后面还有十名獬卫。
远处高彦彬看得真切,竟是大人亲自来了,他也不由大喜,将张向文扔给一禁卫,“带回去先疗其伤,别让他死了,再行审讯。”
“诺。”
两个龙禁卫带了已晕厥的张向文返回庄去。
高彦彬策马上去迎陈道玄。
……
日暮垂下时,青州刺史才收到了儿子驰援张庄的大败绩。
那些腌臜衙役不是被猎杀的目标,是他们身上的衙服救了他们,只有几个轻伤的,都亡命一般跑回了青州府,向刺史大人哭诉战情。
当张青张刺史听闻儿子是与‘龙禁卫’对阵,差点没昏厥当场,这蠢货得有多蠢才敢在‘龙禁卫’面前叫嚣?死不足惜,死不足惜啊。
也是在青州这两年太嚣张狂妄跋扈到非常程度,真以为天老大他老二一般?连官军‘龙禁卫’的虎须都敢捋一捋?
“人呢?他人呢?”
“回大人,少爷被、被那大将刺了几枪,身上冒血,被走马活擒了去,生死不知啊……”
“你你你们这此废物腌臜,怎么护少爷的?”
“大人明鉴啊,护护护不住啊,我等能回来也是因为有衙役差服在身,他们往开一面没有斩杀,几股去援张庄的贼匪都死的精光啊……”
“……”
张青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额头冷汗直冒。
感情是三大匪都没能把那‘青天司’的陈家纨绔收拾?如今让他们到了张庄?张庄有什么?他们直抄过去?莫不是逆子他……越想越是一身冷汗,就知道和那个狗屎张云搅在一起没好下场,这如何是好?
张刺史心念电转,寻思着如何善后。
良久之后,他才道:“摆开青州刺史仪仗,护本官前往张庄,以迎巡察东路的钦差使臣……”
原来他知道钦使要过青州,更知道三大匪要劫杀他们,豹突涧罗氏那边早有信久传到青州的,而青州各路官员就是个看好戏,自然是没有人去通风儿的。
这么说吧,满朝文武都希望‘青天司’灭绝,谁会给他们通风儿?
张青也本是看戏的心态,灭了自然好,灭不了自己去迎一下,也是做为青州刺史的本份,谁知道人家直接‘张庄’,杀了个血流成河。
可是我家张庄得罪你了陈家纨绔混赖子不成?
张青恨的牙痒,却没有任何办法,此去张庄迎钦臣,实则是善后自己家的破事,顺便救救生死不知的儿子。
不然,他怎么可能去‘张庄’迎钦使?
……
张庄一战,比之前青林涧一战也差不多,龙禁卫只有伤而无亡者。
是役屠戮张庄悍勇老卒二百零七人,生擒一百零九人,二张俱残身陷囫囵,虽暂时无性命之忧,但最终要看陈道玄的定夺。
从张庄查出来的财货金银比豹突涧要少些,毕竟张庄兴发才两年,二张两个腌臜又大手大脚的花销,即使如此,仍抄出金银珠宝连宝钞总计900多万,最重要的是300连机弩被抄到手。
其它字画古董布匹绫绸不计其数,还有皮甲、刀剑枪弓数百。
张庄还有大量的屯粮、炭石、鸡羊等等无算。
等张青刺史的仪仗到了张庄在门外求见钦差使臣时,已是戌初。
张庄一片灯火,正在埋锅造饭,杀羊宰鸡,庄中仆妇平民们被征来做这些事,陈道玄对这些人并不吝啬,谁来帮忙做事赠以口粮。
大部人都是普通庄户,善良的老百姓,便是想参与腌臜事人家也不要他们,平时在庄子上就是饲养家畜鸡羊猪、洒扫粗使等活计。
有些小孩儿都衣不蔽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一双双空洞无眼神着实令陈道玄心痛,然而这个时代太多这样的穷苦人了,自己能救几个?
不从根本上改变国朝治世之旧策,平民老百姓永远受苦受罪。
陈道玄巡视了一圈下来,面色越发阴沉,这里的一切就是这个世界的一个缩影罢了,让他深感任重而道远,何况自己如今只是个纨绔官,被满朝文武恨不得死光灭尽的‘青天司’酷吏。
想要插手这个世界的事,自己眼下还差的太远呢。
只有获得更大更多来自于中枢的权力,或许能改变一些现状?
但朝堂之上眼下都为嫡争继统事搞的风涌云荡、暗潮汹涌了,哪里能给自己那样的机会?
经治一州之地,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这事由父亲来做更放心,等有了成效再幅射周边州府县城,万事从头难,只要迈开这一步,就能步步为营往下走。
在地方上有了根基,有了退路,自己才有本钱在朝中立足,否则就是无根飘萍,谁都不会高看自己一眼的。
听到獬卫来报,张刺史仪仗到了庄门外求见,陈道玄也只点点头。
他正站在一个衣不蔽体的小女孩面前,被她水灵灵的大眼睛里的无助和对生命之浓烈渴求之神色打动。
“小妹妹,几岁了?”
陈道玄温和的问。
小女孩儿约模八九岁的样子,身躯在寒风中打摆子,脚上的鞋都顶出了脚趾头,若没大人管,她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是未知数。
杨真、秀芸、丰娘子都默默侍立在他背后,高彦彬、了空了尽、韩飞、张东泰、智深大和尚俱在,还有十数獬卫拱护着。
一大群官人把小女孩儿吓的脸色更白。
她结结巴巴说,“官爷,我、我十一岁了……”
什么?
十一岁?
你哪象十一岁的?撑死八九岁吧?身子没长开,是吃不饱饭?
“你父母呢?”
“没了,”
“那你一个人过活?”
“还有祖母,腿坏了,在草棚里头,我、我出来讨些食……”
“……”
陈道玄伸手牵住了小女孩儿的手,“走,去看看老人家。”
一边他回头对禀事的獬卫道:“请张刺史一个人入来,也请他看看坏了腿了老人家……”
“诺。”
那獬卫立即离去。
庄门那边自有龙禁卫和獬卫联合守卫,更有獬卫一个‘副都监’在统带着,无须另派大将守着。
便是那张刺史也该知道张庄之事已落幕,他想再闹腾还得去青州卫所找‘兵马指挥使’借兵,但他借不来,也不敢和钦差使臣放对。
随着小女孩儿来到庄子西南角,这里搭着一个茅草棚,走风漏气自不必提,在这寒冬腊月和宿于街头也差不多,唯独搭在墙角处能避风。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一茅房呢。
小女孩儿先跑进去,叫着‘祖母’说有‘官爷来看您老了’。
陈道玄随后进来,小女孩儿晃着已经不动的白发苍苍的祖母不断叫着,泪水不受控制的溢出来,“祖母、祖母,你醒醒,你醒醒,你不要花儿了吗?祖母……”
而老人家已然离开人间,再不用受腌臜苦了。
她死不瞑目,灰朦朦的瞳孔里满是不甘,和对孤苦孙女的担忧。
陈道玄不忍再看,转过身的他双目中蓄满了泪水,吾虽铁骨铮铮,但一身热血未凉。
众人看到陈道玄的模样皆心头震撼。
他望向高彦彬,“沛德,”
“大人,卑职在,”
这一刻,陈道玄嗓音都有些沙哑了,更令众人为之动容。
“你安派人手,把老人家葬了吧,小姑娘就跟着宝琳小姐做个侍女吧,你不介意我这样安排吧?”
最后一句,陈道玄转问宝娘子宝琳。
丰娘子也心生感慨,红了眼睛忙道:“大人,我怎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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