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商号在孟州的分号刚被敲打了,州丞州尉二李就被抄府查看了家产,一时间孟州哗然,鸡毛飞的满天。
不抄不知道,一抄吓了一跳,二李这些年搜刮的财宝金珠合在一起居然也达900多万,这都不算他们置的宅子和地。
难怪每年上缴的税赋财银不多,都落进私人腰包了。
当日,孟州大小官吏数十上百,统统被拿进州衙,‘青天司’训话给他们一个机会,别等着被抄家,各吏依据自己的官位职级缴银入州衙司库来,限期一日,缴不上来的……青天司帮你‘查看家产’。
这是把孟州官员从上到下一网打尽了,就这些腌臜官吏们,统统裁撤了都是好事,让他们自己缴还有一个妙处是互相监督,甚至揭发检举等等,总之,吃进去多少你都得吐出来。
陈道玄更与祈仲林一起磋商给皇帝上一份奏疏,《拟孟州新建信贷银司事试行章程》,另由陈道玄上一道密折,‘臣查实唐王陈世言背后有三大商号银庄鼎力支持之,故于孟州、澜州、青州、潞州四州先后拟建‘银司’以断其财赋根基,请圣皇明发上谕,该州拟建银司之日起两年内各类税赋皆免,准州级银司在四州试行之,如此便无需朝廷拔银遣吏,此密奏圣皇亦可示于庞太师,望准臣所奏,机谋之事或可大成。’
陈道玄这是打着对付‘唐王’的旗号,先把四州的财政独立出来。
最后一句让庞太师也看看的意思甚妙,老庞若是阻止就是不叫皇帝对付‘唐王’,他那么聪明,岂能在这事上表错立场?
一道明疏、一封暗奏都由罗汉亲自送往京城。
……
“鸿吉啊,这‘银司’到底是如何个说法?”
祈仲林是真不通‘银事’,虽在陈道玄建议后上了明折,但还是没有拎清楚,别说是他,便是当朝太师也不懂‘银’事。
自古到今、历朝历代的银事都是‘户部’的事,但比起后世的财部与央行之职能,总揽银事的‘户部’就显得太腌臜了,多少朝代过去之后,到了大楚朝还就是学前朝‘户部’的旧制,但前朝的票钞之祸殷鉴皆在,却视若无睹,不然‘三大商号’怎就发出私票宝钞了呢?
‘鼎源商号’更是借他们制出的‘鼎源宝钞’票子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和各类物资?换个说法,他们就是拿着废纸满世界买东西呢。
这谁顶得住啊?擦屁股纸把粮啊铁啊各种物资全换去了,这世上有多少东西够废纸换的?
且还不是一家,是三家这样的银号,难怪人家肥的流油呢。
陈道玄就是要断他们财路,不服?那来做过一场?
断人财路,便如杀人父母,战呗。
陈道玄不怕‘战’,他等着来孟州送人头的呢,就怕你不敢来。
来一个灭一个,来俩灭一双,呵呵,不怕死的直管来。
“姨丈,银票宝钞这个东西,只能是官府来做,哪怕官府也未必靠谱,但还是只能由官府做,毕竟是官府在治理民生,老百姓也只能去信任官府,但民间私绅富商又算什么呢?他们信得过?说白了,他们比放高利贷的还坏十倍不止,最起码之前放高利贷的银的是真金白银,可他们放的是废纸啊,擦屁股都嫌硌的慌……”
“……”
真金白银?废纸?
这确实是……天大的差别,真能指望三大银号给你兑现银?少量的问题不大,毕竟他们还要维护名誉和生意。
但大量的呢?怎么会兑给你啊?别说上百万的,就是上了十万你命长就去等着吧,也给你兑,但最少拖拖拉拉兑你十年,你信不?
尤其是民间一但有了什么大的动荡,那说变成废纸一点不夸张的。
官府呢,它就得认这个‘帐’,哪怕改朝换了代,它还得认,不认万干老百姓不答应,还不得继续‘改朝换代’啊?
而且一但‘开国’那必然都是‘明君’,这烂帐认也得认,不认还得认,明君贤臣的必然能找到变通的办法安抚民心,干万别小觑了古代人们的智慧。
“鸿吉,我这心里是一点谱儿也没有……”
祈仲林不由苦笑起来。
因为不懂,所以没谱。
“姨丈,其实不难懂,再说姨丈你是一州刺史,坐镇大局的,大方向错不了就行,细项的事让懂得人去办,把懂得人监管起来就行,只要规章制度到位,谁都玩不出花样来,且放宽心吧,姨丈,这个银司运作什么,鸿吉同您再说说……”
“嗯嗯,你讲,你讲。”
祈仲林来了好大兴趣,又亲自给陈道玄倒了杯茶水。
他们二人聊事不叫哪个伺候,概因说的都是绝对的机密之事。
“姨丈,你兴许认为‘银司’是分了‘户部’的权?”
“呃,难道不是吗?涉银之事,哪桩不是户部管的?”
“是,姨丈讲的不错,但户部管的太多太杂了,所以户部中的官吏一但腌臜贪腐起来那真是相当骇人的,”
“此话不错。”
祈仲林捻髯认可这个说法,户部的官都肥着呢。
“银司就是把户部一小部分权分去,实际上银司做的事,就是三大银号正做的事,而朝廷的户部并未涉及‘利贷’诸事……”
“呃,鸿吉啊,朝廷也放贷去?这这这……历朝未闻啊。”
朝廷放贷这成什么话了嘛?还不得叫老百姓口水给淹死了?
陈道玄微微一笑,“姨丈,没你想的那么腌臜,就一点,朝廷的信誉怎都强于私绅富甲的吧?他们明日能挟着钱银跑路,朝廷能跑吗?”
“这个……倒是跑不了。”
“着啊,朝廷的优势就在于信誉更强,只是,诸多狗官把朝廷的信誉糟塌的跟狗屎一样了,重建信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前提是把狗官都清除出官府衙门,各级衙门都是为老百姓办事的,如果做不到这一点,老百姓又如何信任衙门?衙门的公信力又何在?”
“此言大善。”
祈仲林忍不住赞道,眼里的这个纨绔已经有点闪闪发光的意思了。
“姨丈,我等就从孟州开始,不用担忧皇帝会不会下旨,下旨固然好,不下旨我等也要做,我以钦差使臣的名义来做这桩事,朝廷也奈何不了我等,就和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道理是一样的,战场之上,形势那是瞬息万变的,只有领军之将才最清楚战场上的形势,上面人坐在朝堂抿着小茶喝着小酒,他们知道个屁啊?我等在孟州做什么,朝堂上衮衮诸公又知道什么?我密奏上讲,建银司断唐王财路非是虚言,就是抢三大商号银庄的生意,这个形势先在孟州展开,掐断北上南下的商道财路,继而在澜州潞州青州也展开,彻底孤立‘唐州’,明面上针对唐王呢,其实,是为大楚稳住最后一方地域,只要京东东路十余州不乱,中原就很难大乱……”
“正是,山东一域非常重要,鸿吉啊,你看得远……”祈仲林心里在想,你年纪轻轻的,怎就看得懂天下大势了啊?了不得呢。
“姨丈,银司办好了,州衙的公信力立即猛增,会得到百姓的拥戴和信任,州治也就更便宜许多,老百姓们能吃饱饭,谁乐意跟着去做乱为贼?那都是活不下去给逼的来,哦……说正事,银司开办如下几项银事差遣,一是信贷,商贷、农贷、房贷皆许;二是存取业务,只要存银入州府银司,每月利息就给二至五分,你存的越多越久,利息越高,可以分为活期、定期、死期这几种;三是印制官方银票宝钞,大额干两、小额至一钱一角、然后,彻底废除铜钱,将老百姓都拉入这个阵营,形成一股大势,最后一项就是发行国债,而国债分短期或长期,其利息定的要比定期存银更高,这才能吸引老百姓去买,形势一片大好时,朝廷需要投入巨量基建缺银时,可发行大量国债,关键处在于国债期限一到就要讲信誉的收回并支付利息,这桩银事办好,可辅固万年江山。”
“……”
听罢陈道玄一席话,祈仲林的眼前如同打看了一个新世界,他心里很明白一桩事,那就是国事家事万般事,说穿了都是银子的事。
“回头我写个细致的银事章程给姨丈吧……”
“善,大善焉。”
祈仲林狠狠攥了一下老拳,心底没来由涌起一股豪情壮志。
此生若能做好银事,异日我必流芳干古。
……
浩荡泗水之上,一艘三层豪舰正顺流而下,直奔孟州。
豪舰由江陵首发而出,豪舰主人正是‘庆记商号’最大东家江陵汪氏、第九代族长汪陵汪永庆。
这位于今晨收到了孟州的急报,讲述了钦使陈道玄的一系列手段,分明要拿三大商号开刀,目的是要整饬‘孟州码头’。
至于更深的隐意还有什么,便是汪永庆也不敢去臆测。
与他共舰同行的是孟州四杰之一袁祥袁吉善,除了这艘豪舰,还有数十艘大货船,以及‘泗水帮’的战船。
正赶上老袁这趟去江陵谈桩大事,顺便运趟大单,他也是往江陵参与了汪氏老爷子的八十大寿,此番提前返程也是知道了孟州之变。
就在刚刚,又传来水道上的急报,把两个五十多岁的大豪惊骇了。
原来是孟州‘二李’被抄了家的信儿。
“吉翁,你道这陈家子要做什么?”
“永公,此事,不好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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