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徐徐,月色撩人,似乎预示着明日会是个好天气窗外风声阵阵,吹得窗棂吱吱作响,忽然远处传来一声笛音,杨目空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竖起耳朵一听,披上衣服就推门出屋。
这是骨玉笛的笛声,骨玉笛分雌雄两支,雌笛音色委婉舒缓,犹如溪水婉转缥缈。雄笛笛声清亮悠远,高亢低回,松涛古韵。
草堂旁边有一片梅花林。古人云:梅开百花之先,独天下而春,而在这天地自成的隽永仙境之中,有一位窈窕淑女手持一支骨玉笛静静地立在梅花林中,她身边梅花簇绕如繁星入世,争奇斗艳,交相辉映,然不足以盖过她的气质,一句艳压群芳,倒像是为她量身打造。
杨目空刚想跟她打招呼,阎罗雪却收起笛子,身形如无骨之叶,飘然落于数丈之远,脚尖刚一沾地,转身便使出一套剑法。
此剑法招式潇洒飘逸,步法行云流水,看似如舞般赏心悦目,其实则暗藏杀机,如同她手中的妖雪迷枝一样。
当最后一招使完,阎罗雪反持宝剑,暗蕴三分真气于掌心,俯身一掌拍向脚下土地,顿时刚才剑风所掠之处纷纷爆裂,刹那间剑气与梅花共缤纷,静夜与明月同灿烂。
阎罗雪突然变了脸色,一口真气倒提上来,集于掌中,转身一掌朝着杨目空打去,只见只见一掌隔空打在杨目空身旁的梅花树上,顿时夜露淅沥,落花满地。
“是谁!”
“我。”
阎罗雪携一身淡雅的梅花香走过来说道:“你醒了?”
杨目空反问道:“你的脚没事了?”
“嗯......”
一提到脚,阎罗雪忍不住想起刚才杨目空帮她揉脚时的情形,那种说不出来的微妙感觉似乎在心中重现,脸上又浮现出了羞涩之意。
杨目空不懂得看女儿家的这种变化,只道:“既然没事了,咱们就赶紧回去吧,免得别人替我们担心。”
阎罗雪反而有些不舍得离开这个地方,或者说是不想这么快就度过两人独处的时间。
“也不知道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有那么多的前辈在,还能让湔雪阁被人拆了不成,只是,这地方好像没有出去的路啊?”
阎罗雪道:“我知道怎么出去,跟我来。”于是,她领着杨目空穿过梅花林,绕过千言壁,沿着一条幽径向谷外走去。
此地称之为谷其实并不恰当,只是无虑山山峰的一处峡缝,谷道宽不足三丈,纵深约五里,两旁是高耸的山壁,谷口的山势稍微一转,恰好挡住了入口,只留一个仅能供一人进出的小洞。由于寒流被山势所阻,谷内与外界俨然两种风景,外头是凛风瑟瑟,大雪封山,而里头虽有散落的雪片飘零却温暖如春,花无凋期,一副世间罕有的奇景瑰色。
凛冬寒夜下的无虑山,空灵而萧肃,漫山遍野的积雪像白色绸缎做的被面,晶莹纯洁,让人不忍揉折,又像是一块巨大的镜面,吸收并放大了星月之辉,使夜虽沉,但不黑暗。如果不是偶尔刮过一阵夹杂着残雪的山风,这一切就如同浮现在画师梦里的构思,却永远不敢落笔的画,怕画不真,也怕画不冷。
突然,夜幕中闪过一抹寒光,紧接着“笃!的一声”,一把亮闪闪的飞刀插在了杨目空身旁的树干上,两人大吃一惊,急忙朝飞刀来处望去,却见到一个跟杨目空年纪一般的少年斜靠在另一棵树下,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头低着也不看他们,但嘴角却挂着一丝邪魅的微笑,那笑容和杨目空还有点相似。
只听那少年笑着说了句:“有意思!”
两人都很惊讶,这家伙是什么时候躲在那里的!
阎罗雪大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少年说道:“几位师叔到处找你们,把无虑山上上下下都翻遍了,都没人想到来画词谷,所以我就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你们还真的躲在这儿。”
阎罗雪说道:“我们哪有躲,只是......唉,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师父,这里可是禁地,你带外人到这里来,就不怕掌门师公责罚?”
“我们也不是故意要来这里的,事发偶然,为师回去自会跟掌门解释。”
那少年目光转向杨目空,问道:“你就是那个外来人?听说你武功很高,连我师父都不是你的对手。”
杨目空听这小子管阎罗雪叫师父,那想必就是阎罗雪的徒弟了,先不管他和阎罗雪的年纪相差无几为何会是师徒关系,总之先给阎罗雪留点面子吧。
“你师父只是和我在相互试探功底,谈不上输赢,我武功自认是不弱,但你师父可是大名鼎鼎湔雪七英之一的桃花阎罗,而且还有二十四神兵妖雪迷枝,若要是比试真章,我不见得能占到上风。”
“听你这话的意思,若我师父没有妖雪迷枝,你就有胜算了?”
“怎么,你也想跟我比一比?”
说到这儿,杨目空眼神骤然变了,拔出树上的飞刀,手腕一转,在手指上绕了两圈,紧接着一甩胳膊,飞刀脱手而出,直奔那少年而去,阎罗雪一惊,失声喊道:“杨目空,别伤……”
只见飞刀就贴着少年的耳边插进树里,可少年不躲不闪,甚至连一点表情都没变,仿佛早就知道杨目空这一刀不会射中自己。
这一点也大大出乎了杨目空的意料,他本来就只是想吓唬吓唬那家伙,以彼之道还治彼身,没想到对方竟波澜不惊,反倒吓着了一旁的阎罗雪,气的她使劲朝杨目空的肩膀锤了两下:“他根本没有武功!”
“你说什么?他不是你徒弟吗,怎么会不没有武功?”
“这事我回头再跟你说......”阎罗雪扭头对那少年说道:“载川,天不早了,你快回家去,别让你爹娘担心!”
“那你明天还去老地方教我练功吗?”
“不一定,今天湔雪阁发生了一些事情,还不知道掌门会如何定夺,这几日山里不安宁,你也少出门,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等事情都过去了,为师自然会去找你的。”
载川远远地朝他们行了个礼就准备离去,可想从树上拔下飞刀带走却怎么也拔不下来,原来是杨目空用力太猛,插得太深了。载川不想在外人面前丢脸,憋足了力气使劲一拔,飞刀是出来了,可满树的积雪也崩塌了,灌了他一脖子。
“啊!冷冷冷冷冷……”
载川捂着后脖颈连蹦带跳地跑了,看着他可爱的样子,阎罗雪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杨目空则揉着被阎罗雪打疼的肩膀问道:“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咱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两人走在回湔雪阁的路上,阎罗雪将那个少年的情况娓娓道来:“他叫郭载川,是这山里一个猎户家的孩子,自幼体弱多病,根本练不了武功。”
“练不了武功?”
“他爹娘在他小的时候,也曾来湔雪阁求掌门能收他为弟子,但他身上有一种怪病,的确不能习武,所以只好作罢,后来掌门就让我有空我传授他一些内家的吐纳运气之法,帮助他固本培元强身健体。”
“怪病?什么怪病?”
“气血逆症。”
杨目空忍不住问道:“我只听说气血逆症通常会在习武之人身上发生,他既然没练过武功,何来这种病症?”
阎罗雪回道:“我也不知道,总之这病从他出生起就有了,而且发作起来也没个定数,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犯。”
杨目空又道:“其实这也不难治,找个内力深厚的高人就能将他的病症化解,再服一些药根除便可,怎会拖到现在久治不愈?”
“我知道呀,可是我们什么办法都试过了,没用......”
“连袁掌门都没有办法化解?”
“嗯。”
“这不应该啊,袁掌门是当今武林五尊之一,武学造诣都达到了小遐仙的境界,少说也有五十年功力,怎么可能连他都化解不了?”
“掌门说,载川身上的病症不是功力深厚就能化解得了的,不但化解不了,而且让他治,只会越治越严重。”
“这又是为何?”
“掌门说,是因为天下每一种武学的五行性属不同,两性若是相冲,只会事与愿违。”
杨目空想了想还是不对:“五行之说我也懂,无非是金木水火土,即使袁掌门的内力与他相冲,不是还有别人的嘛,袁掌门在江湖上颇有侠名,让他老人家找些其他高人来帮忙,总有一种功力是能化解他的病症吧。”
阎罗雪摇摇头无奈地说道:“你能想到的掌门也能想到,可是都试过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
“你听说过五行不惧吗?”
杨目空心中一怔:“五行不惧?我倒是听师父提到过,我师父说这种体质十分罕见,拥有这种体质之人必是两个极端,要么是个武学奇才,要么......”
杨目空不好说下去,怕冒犯了阎罗雪。
阎罗雪当然知道他的意思,说道:“你有话但说无妨,其实我也从掌门那里听到过关于五行不惧的传闻,五行不惧者,不是奇才便是废材。”
杨目空摇摇头说道:“我只是替你徒弟感到惋惜,当今天下门派林立,如能拜在名师之下习得一身绝学,将来策马江湖仗剑行侠岂不快哉。”
说话间,两人已不知不觉来到山门口,只见湔雪七英之一的令狐雯早在这里等候多时,一见到阎罗雪便上前说道:“大师姐,你们总算回来了,掌门要见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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