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中的灯已经被阎埠贵打开了。20瓦的灯泡发出淡黄色的光亮。周文忠装做一副随时倒下的姿势,依着自家的门框,看着灯泡。良久,周文忠已经确定了自己色弱的事实。
闭上眼睛听着住户们的窃窃私语声,想象着从明天开始时,就会出现很多人对着周德明指指点点,这才是自己要的最终结果。
周家堂屋中,三位管事大爷正坐在椅子上数落着周德明,而周德明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始终一副:不解释,不承认,油盐不进的样子。
易中海开口说道:“老周!平日里你打两下也就算了,老子打儿子,谁也说不到二上,今天怎么了?你瞅瞅你把周文忠打成什么样了?”
周德明一言不发。
刘海忠把腰杆子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也开始了数落:“老周啊!你打他肯定是有原因的,你有什么不顺心的,或者说周文忠做了什么事儿,让你这么生气,你说出来啊。老是憋气不吭声,你让我们三个管事大爷,怎么处理你们家的事儿?说什么话就说!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给你解决?”
周德明还是一言不发,马桂红想开口说话,被周德明用眼神制止住了。
阎埠贵看看这个,瞧瞧那个,眼珠一通乱转,这个时候也轮到自己说话了,不说不行。
“那什么,你老是这么不吭气,我们就没办法调解了,这些天你们周家在院子里,那可是一点也不安生。远的不提,咱就说说这半个月,因为你们家的事儿,闹了几次了?开了几次全院大会了?院子里的住户这么多,总不能都陪着你们周家闹腾吧?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你瞅瞅现在都几点钟了?你不睡,你也不让别人休息吗?做人不能这样,而且周文………”
“阎老师!老大脸上的伤,不是我爸打的!”
“嗯?”
三位管事大爷看向周文信,刚才光顾着说话了,压根没留意周家二小子,这小子怎么回事儿?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还有血迹,老周今天疯了?
还没开口说话呢,又听到了周文秀的说话声。
此时的周文秀蹲在卧室的位置,露出个脑袋弱弱的说道:“我爸没打他。”
三位管事大爷又把目光看向周文秀。嗯?这又是怎么回事儿?这丫头脸上怎么也肿起来了?随即又把脸对准了周文忠。
周文忠抠着指甲里的泥,头也没抬就悠悠说道:“是不是他们俩饿昏了头?所以才说错了话?粮食!可是有些吃不饱啊!”
周德明赶紧站起身,指着周文信说道:“你给我回屋里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还有你!小丫头片子给我进屋待着去!”
三位管事大爷看到周德明这个态度,已经在脑子里想象出了一副画面,平日里三个孩子在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更加确信了周德明下黑手打孩子的事实,就刚才这样的情况下,俩孩子替他说话呢,老周还这个态度!也对!前几次他打周文忠这小子时候,周文忠帮着他找补,他也是这个屌态度。
易中海抽了一口烟,试探性的问道:“那好吧,既然这样,我们仨也不说啥了。刚才周文忠把我们三个叫过来做个见证,我们也想听听你这个当爹的,到底是啥意见?”
周文忠咳嗽了两声。
周德明马上做出回应说道:“我要分家!”
屋里面的人不提,外面的围观群众可谓是“乱”起来了。
“啥玩意儿?我没听错吧?老周还有脸说出这种话?”
一名路人甲掏了掏耳朵说道:“我以为就我一个人听错了呢,原来大家伙都听错了。”
“去一边吧你,咱们都没听错。老周这是准备撵人了。不过,是不是太小点了?”
“小什么啊?周文忠都16岁了。完全可以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了。不小了,不小了。”
“就是,搁农村乡下这年龄都能成家了。”
“我说你们是不是理解错了?现在是说周文忠年龄的事儿吗?咱们说的是老周!老周!”
“哦对。周文忠又干啥坏事儿?让老周这么打他?至于吗?”
“不知道,正主不是在这儿站着的嘛!”
注意到大家伙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周文忠明白该自己上场表演了。
只见周文忠分开众人,迈过自家堂屋的门槛走进屋内。
双腿直接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周德明,哭着说道:“爸!您别撵我走!我不走!爸啊!我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呜呜……别撵我走啊……我还得孝顺你们二老呢!爸啊!都是我的错……都是…呜呜……”
易中海抬手指着两位住户说道:“赶紧扶起来呀!你们愣着干什么?快点的!头上本来就有伤,一会儿再抽过去喽!”
周文忠这一跪,彻底跪断了亲情,也证实了自己以前受的种种委屈,同时又把周德明和马桂红两口子架在了火上烤。
给人下跪算什么?张大帅跪下了40多次,认了一大堆干爹干妈。沙华不也跪下了吗?自己跪下算什么?姿态?姿态这种事儿,压根就不是自己目前身份可以考虑的事儿。
这一跪,周文忠跪出了:孝!
两名住户听到易中海的话,这时候也顾不上看热闹了,赶紧跑到周文忠左右两边,每人拉着周文忠一只胳膊往上抬。
周文忠一瞧这局势,那还说啥?躺下吧,当即闭上双眼,装着随时晕过去的样子,躺下了地上,两人连拖带拽才把周文忠扶在了凳子上。一人在周文忠胸口用力往下捋一捋,给他顺顺气,一人跑出门口,端来一碗水。
“那个,文忠啊。别提着心劲儿,顺顺气。啥都好商量,你也别这么激动。喝口水吧。”
“诶……呜呜……我爸不要我了!呜呜……我爸要撵我走啊!我的天塌了!”
又哭了两声,俨然一副喘不上气的样子,周文忠接过递来的水,喝了两口,把碗还给了热心住户,从怀里掏出周德明的那盒蝶花牌香烟,给大家伙分了分,阎埠贵得到了3根,左右耳朵上各自别着一根,嘴里叼着一根。
周文忠自己也点上一根烟,深吸一口缓缓说道:“今儿个,二粮站发工资。我上个月就去干了半天。一共就挣了2毛5分钱,这点钱买不了什么东西,就想着给我爸买盒烟。结果……
结果就成了这样,我人言轻微,我也不懂这里头的规矩道道,在座的诸位大爷大妈,都是看着我长起来的,麻烦大家伙替我拿定个主意吧。这些天我们周家的情况,阎老师也看在了眼里,管多管少都是错,他也犯难,今天我周文忠也不要脸了,大胆的说一句。有您三位管事大爷在,就不能装着没看到,装着不管!我相信三位管事大爷的公平公正原则,我周文忠这人好说话,我就撂下一句话,怎么着都成!不管三位管事大爷怎么判定,我都认!”
周文忠的这番话,说的是一点儿毛病没有,把大家伙捧的高高的,自己又抽身而出。一些抽着周文忠烟的人,纷纷点头表示支持。
同时呢,这番话又把压力给到三位管事大爷,易中海和刘海忠看向阎埠贵,来吧!该你上场了,毕竟这是前院发生的事儿,于情于理就该你阎埠贵拿主意。而且你就住周家对门,一些情况就你知道的更清楚。最后呢,就是我和刘海忠不用担责任,也不落埋怨。
阎埠贵抽着烟,一副沉思的表情。过了片刻说道:“毕竟这是周家的事儿,老周是户主,老周!回回神!我最后问你一遍,周文忠可是你们家的老大,将来可是顶门立柱的接班人。你确定要和他分家是吧?”
“这个吧……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这个当爹的也只能……”
“说话别云山雾罩、犹犹豫豫,也别加任何修饰词语,我们仨就问你一句话,你刚才说的话算不算数?你是不是要分家?你就说回答说:是或者不是?”
阎埠贵不愧是有学问的人,这一句话,已经把其他两位管事大爷拉在了战场上,同时又把责任丢给了周德明。
周德明闭着眼睛答道:“是!我是分家,你们也得……”
“够了!有你这个答案就行,这些天为了你们家的事儿,闹腾几次了?那就按你的要求。分!”
周德明在心里嚷嚷着:这特么都是那小子做的套啊!还有!怎么就成我要求的了?不是你们仨让我回答的吗?我日特姥姥!
屋里的马桂红这时候连打了两个喷嚏。
“啊切…啊切……”
阎埠贵听见屋里马桂红打喷嚏的声音,可能是还想着挽救挽救,又对着周德明问道:“周文忠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你媳妇是个什么意思?”
屋里的马桂红直截了当喊道:“我听我们家老周的!怎么安排都行!”
阎埠贵点点头,站起身拍了拍手,示意大家伙安静。
“行了,都别在嚷嚷了,自古以来都有分家的例子。这不是新鲜事儿。”
周文忠插话说道:“阎老师,自古以来这个成语不行吧?应该换成民间风俗。”
阎埠贵恍然大悟,甚至心底里还对周文忠表示感谢,用错了成语问题可就大了,这年头谁活的都是小心翼翼的。
“对!是民间风俗,那就分家!周文忠,你爹要求分家,你不说两句?”
“我爸要分家,我这个当儿子的,又能说什么?呜呜……”说罢后做势又要哭。
“好了!你先冷静冷静,我来写分家文书。”
“阎老师,如果可以的话,用:[赡养协议]或者[家庭协议]来命名。”
“好!那就按你说的写。老周你有意见吗?”
阎埠贵只是随口客气客气,压根没管周德明的意见,直接把餐桌清理了一下,又擦了擦桌子,从怀中掏出一沓白纸、钢笔,手里夹着烟思索了片刻,开始正式书写。
门外凑热闹的众人也踮着脚,往周家屋里探头去瞧,有些人没见过分家的流程,也走到餐桌前,凑到阎埠贵身后,伸长脖子瞧瞧分家文书应该怎么写。等明天,这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周文忠搬个凳子坐在了餐桌旁边,抽着烟,时不时的给阎埠贵补充几句,同时也给三位管事大爷点烟,周德明此时就像小妈生的,被大家伙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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