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是一个乡情社会,有着独特的乡情文化。
国人对宗族是无限崇拜的,哪怕就是现代社会,但凡修建祖宗祠堂,有钱的捐钱,无钱的出力。
不管是经商,还是为官,甚至是掌军,都讲一个同乡情谊,特别是在外地,只要一搭话,乡音一出,老乡一认,立马关系就拉近了很多,吃饭喝酒那都是常有的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句话用在宣统三年,西元1911年丝毫不为过。
文昊建立的东北工业集团,刚开始招的第一批工人,大部分是彭家村的庄户人家,以及少量附近村落的人,目前新招的工人,加上之前已经在开工的工人,大约有一万六千多人。
这一万六千多人里,属于张家口关外的人口约有四千人左右,占总人口的百分之二十五。
河南人占百分之三十,剩下的百分四十五,分别为山东人,安徽人。
近水楼台先得月,今年年初刚开始招工时,最先的得到消息赶到工厂应聘的自然是生活在张家口本地的庄户人家,
这些人熟悉本地风土人情,被公司安排用来服务,从外地远来投奔公司的关外贫苦百姓。
从火车接站,到安排面试,填写资料,管理澡堂,宿舍,以及到餐厅吃饭,维持秩序等等。
一直工作六七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开工,反正就是一天到晚就是吃饭睡觉,睡觉吃饭,这也渐渐使服务管理这些外的人的张家口本地工人逐渐不满起来。
都是今年新进的工人,凭什么我们一天到晚忙碌,而关外那些苦哈哈可以,衣来张手,饭来开口。而且工钱大家都是一样的,咱们也没有比他们多一毛钱的工钱。
情绪开始慢慢积攒,从刚开始的热情,在变成敷衍,最后变成敌视。
刚开始面试的时候,本地工人还是很热情的接待,安排面试,洗澡,住宿,以及饭堂用饭是能吃多少肉就给打多少肉。
而关内那些工人,毕竟是刚从关内来到关外,也不知道公司里的一些情况,刚开始一两天大家也都小心翼翼的就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时间长了自然也感受到了变化,那些说话越来越难听,洗澡时间稍微长一点就被呵斥,以及到餐厅去吃饭,碗里的肉明显比之前少了很多,而那些本地的工人饭碗里的肉菜比自己这些关外来的庄户,碗里明显多了三成不止。
就像一群人出去外地打工,总有那么一两人会被大家捧出来当头,有任何事情可以代表大家出头,这就是大家所谓的“乡党”。
作为众多从关外过来做工的贫苦百姓,从河南开封府过来的众人就是这么一种状况。
“九叔,那帮本地人,是越来越过分了,昨天小五,因为拉肚子,来到饭堂比平时晚了一刻钟,那些饭堂打饭的人,愣是不让小五进饭厅,而且骂的相当难听,骂小五是到关外讨食的野狗……”一个操着一嘴河南话的青年讲道。
“要说饭堂有规矩,迟了不让五哥吃饭,饿上那么一顿,也不要紧,要怪就怪五哥坏了规矩,可就在五哥被骂的抬不起头时,那边几个休假的本地人却堂而皇之的进了餐厅。”青年旁边一个身材略显单薄,年纪约莫十五六的少年人在一旁搭话道。
“九爷爷,那帮本地人,这是根本没有把咱们这些关外来的兄弟放在眼里,都是给东家做工的,他们喝咱们吃的喝的也是东家的,凭啥那班羞辱人,要不是五叔拉着我,我非要揍那个欺辱五叔的那个孬种……”
“还有九叔,前天二虎因为在饭堂吃饭,没有给一个本地的宿舍管理让位置,当晚就以不服从管理的理由,被罚打扫所有的厕所……
一时间大家像打开了话匣子,把这几天被人排挤,欺负,被打压的怨气,一股脑儿的全发泄出来了,说到伤心处,甚至有人都开始抹起泪珠子来。
好了,都别说了,咱们出来是挣钱的,大家也看到了,在这吃的喝的,哪一样比咱们村里的地主家差,无非是受点气罢了。
想想也是,都是给东家做工的,本地那些人不比咱们多拿一毛钱,凭啥平白无故伺候咱们好吃好喝的,换成咱们,能比别人强多少。
再说咱们来到这里上工,岂不是变相的夺了人家的本地人上工赚钱的名额,这关外就算没有千万人口,起码几百万人口总是有的吧,难道凑不够这万把人。
你们也不是没听那些消息灵通的本地人讲,原来每天面试一次的招聘,改成了一周一次,听说后边要改成一月一次,说明啥,说明现在公司已经不缺人了。
大家伙能忍则忍吧,你们没有出过远门,到外地谋生活哪有不被人欺负的,就这点气就忍受不下去。
去年我在北洋新军里,就因为给标统大人牵马,结果马受惊,把标统大人给惊下马了,结果我被吊起来打了整整一夜,要不是标里的弟兄们求情死保,我现在坟头草都不知道长多高了。
那个被大家称为“九叔的和九爷爷的青年男子,”自嘲的笑了笑。
“嗯,九爷爷说的是,听九爷爷的绝对不会错,打小俺爹就说九爷爷是干大事的人。这次来关外,俺爹让俺听九叔的话,说听九叔的话准没错……”一旁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人,憨厚的讲道。
青年人摇摇头,笑着摆了摆手,道:"你们啊,也是,这些天我就是教导你们,不管是谁,不论是什么人,在关外都要记住,自己是关内人,要懂得尊重别人,你们要是跟关外那些本地人一般见识,吃亏的是你们自己,你们要学着低调。”
“你们不要事事跟关内那些人一般计较,和他们起了冲突,万一被东家开了,人家在这关外熟门熟路,随便干点啥,不至于饿着,咱们呢,只有去大街上讨饭。”
"九叔,我们知道了……
有时候你越是怕事,事情越是找到你头上。正所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婉晴,四喜呢,怎么不出来吃早饭,”文昊从一个叫婉晴的女孩手里接过一碗清粥,喝了一口,顺便问道。
“少爷,工厂饭堂有人聚众打架,刚才有工人过来向我哥报信,我哥急匆匆的出门去处理了”
站在文昊身边的女孩微微抬起头,她说话极甜极清。令人一听之下,特别悦耳,极为舒适,这个女孩约莫十七八岁,一张圆圆的鹅蛋脸,一双像葡萄似的黑漆漆的眼睛,脸颊晕红,周身透着一股活泼的信息,肤光似雪,眉目如画,生的确是如此美貌,满脸都是温柔,满身都是秀气。
“嗯,”文昊皱了一下眉头,这个女孩是李四喜的妹妹,见文昊身边连个使唤的丫头都没有,便让妹妹李婉晴过来伺候服侍文昊。
“婉晴,你坐下来,一起吃吧,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些,再说有人在旁边站着看着,我也吃不下去,我把四喜当哥哥看,那么你就是我的妹妹,不要拘束,把这里当成自己家里,坐下来吃饭……”文昊实在是不习惯有人伺候着吃饭的感觉,便解释道。
"是,谢谢少爷......"李婉晴乖巧的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拿起勺子给自己盛了一碗粥……。
吃过早饭,李婉晴收拾起餐桌,文昊便向着工厂走去。
文昊望着这个三十岁左右的河南人,他就是这一百多人的头吗?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和自己在这个时代见过的其他人不一样,永远是微微的弯着腰,背上向背着一个无形的包裹一样,而这个男人的脊梁挺的很直,除非受过特殊训练的军人,,而且必须是那种拥有野战能力的新式军队。
文昊还真不知道在这个腐朽的时代,还有什么人能把脊梁挺的这么直。
“回东家的话,小人张辉,家中排行老九,大家都称呼我老九,过去曾在袁大帅的新军吃过粮。”张九恭敬的回答到。
当兵吃粮扛枪十几年,无论如何掩饰也掩饰不掉军中行伍的痕迹。
一直以来文昊觉得只要给这些个工人好吃好喝就行了,作为一个从现代社会过来的人,文昊始终坚信一个道理“要想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吃饱”。
自己曾经淋过雨,所以有时候更想给别人打把伞。
可是根本没想到,自己让他们吃饱喝足的结果是,他们回报给自己的是这令人作呕的场面。
一眼望去,整个饭堂,被砸的稀烂,百十号人在吃饭的地方进行互殴,偌大的地方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还是自己让他们吃的太饱了,满身的精力不知道怎么消耗,最后酿成了这次事件。
无数人身上带伤,满头满脸是血的人有之,抱着手脚在地上打滚哀嚎的有只,满脸青紫的脸上有之。就是身上干干净净,没有参与互殴的人没有几个。
“张九,你们觉得,我待你们这些从关内来这做工的人如何?”
“东家待俺们这些人是没得说的,东家许下来馒头管够,米饭管够,肉管够,头两天确实是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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