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的哨兵在紫金山第三峰西南,通往太平门方向的山坡上,发现了一支正在迅速集结的军队,兵力在千人以上,十有八九就是匆匆赶来阻击城内援军的国军。而“紫金山堡寨”方向的围攻兵力,此时似乎也分出了一部分,往“孝陵”方向集结,很明显是担心日军狗急跳墙。
收到这些不容乐观的前线军报之后,畑俊六第一时间和松井太久郎等人商议了起来。他毕竟打了那么多年仗,一时纷乱之后,现在已经重新回到了一方指挥官的状态,便是松井太久郎和森本村,在他的带动下,也恢复了好战的心性。
畑俊六和几人仔细分析了哨兵传回的军情之后,已经基本确定了“紫金山堡寨”失守的情况。一来是堡寨内肉眼可见冒出的火头,绝对是激战之后留下的。二来则是原本在外围强攻的国军,开始了新的调遣。
“紫金山堡寨”虽然失守了,但畑俊六对于自己亲自督造的防御工事,还是信心十足的。如果不是建设的时间太短,一开始计划中,依山而建的三层结构没能完成,他相信国军绝对攻不下如此坚固的堡垒。
而想要依靠夜袭,夺下这样的堡垒,国军至少需要上万大军,堡垒内虽然只有一千多守军,但畑俊六相信,进攻的国军损失绝对会超过两千,整体的伤亡甚至还会更大。
要知道,进攻棱堡,或者类棱堡的防御工事,无法建立往上一层进攻的支撑点,那就只有败亡这一种可能。这也是李大福,孙兴等人,无论如何也不愿意退下的原因,更是为什么周二土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扛到日军火炮不好使的时候。
而建立这样的支撑点,一方面需要无数人命来维持,另一方面,还得提前破坏城墙上的马面,缩小守军的攻击输出阵线,或者是选择在守军火器难以发挥全效的时候发动进攻。
可以说,如果不是林一凡知道棱堡的弱点,并提前展开了行动,如果不是日军相比起国军,不擅长夜战,堡垒也不够完善,如果不是林一凡派出了部下最精锐的大别山纵队,还有利刃特战队,“紫金山堡寨”都难以攻克。
畑俊六虽然想不到那么多,但他明确了军情之后,也立即明白他们已经不能再等了。太平门城外的堠台堡垒群,必须要有一员大将领着重兵坚守。
这些依山而建的坚固堡垒,林一凡就算居高临下,一时半会之间,也不可能攻得下。而“钟山堡寨”又能牵制住一部分国军,如此层层阻击,坚持半个月,也是有可能的。
至于“紫金山堡寨”,他已经放弃救援了,只是还需要试一试,以免国军真的是虚张声势。哨兵在夜间获得的军情,始终是局限的,不用士兵和国军碰一碰,畑俊六便难以判断真正的战局。
而受到畑俊六的鼓舞,森本村甚至愿意领兵出击,就算不能夺回紫金山堡寨,也要守住太平门外的堠台堡垒群,那里已经是南京内城最后的倚仗了。
太平门到城外堠台堡垒群的距离并不远,甚至到“紫金山堡寨”的距离,也不算远,只是上山颇为困难罢了。
日军作为被偷袭的一方,刚刚的反应固然慢了一些,但畑俊六也算早有准备,调遣兵力所需的时间不多,很多命令的传达也十分迅速。
只是,如今的情况,南京内城的关东军固然已经完成了集结,但明显已经慢了一步,无论是作为援军,还是作为“紫金山堡寨”突围兵力的接应部队,都是如此。
而森本村领兵出击,需要多少兵力才能在国军援兵赶来之前安然撤回,同时防止国军趁机跟上,攻克太平门外的堠台堡垒群,也是一个大问题。
畑俊六和森本村其实心里都清楚,这样的试探伤亡是避免不了的,而且可能会不小,堠台堡垒群和“紫金山堡寨”那二三里的距离,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国军埋伏起来了。
所有的这一切,军事行动开展之前必须考虑的问题,都使得刚刚燃起了热情的森本村,又不由得有些气馁了!
面对林一凡这样的强敌,他和畑俊六必须小心翼翼,必须毫无破绽,否则后果都将是致命的!
他们甚至不知道国军是不是在出击的路上埋了陷阱暗器,日军此时已经没得选了,要是不试探出个一二来,恐怕后面的殊死一搏怎么搏,他们都将没有头绪!
而最终的结果和两人想的差别并不大,森本村率领一千五百多江宁驻防部队出城之后,为了试探国军的实力,同时也是牵制国军兵力,他亲自带着千余士兵从堠台堡垒群侧面穿过,然后直接被国军截住,一番缠斗之后,很快就被打了回去。
与此同时,紫金山堡寨的枪炮声,喊杀声,在天亮之前,也彻底停了下来,只有国军的欢呼嘶喊声回荡在山中,久久不停。
至此,畑俊六和森本村都明白了紫金山的败局无法挽回,森本村小心翼翼,利用灵活的战术,才最终把带出去的兵力大部分带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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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有完全亮的时候,“紫金山堡寨”的驻守日军便已经被国军全部歼灭,国军成功收复了紫金山第三峰。但付出了巨大伤亡的国军士兵早已经杀红了眼,没有留下任何一个活口,甚至受伤倒地的日军士兵,也都被他们一一杀死,尸体捅得面目全非。
而“钟山堡寨”的进攻因为慢了一步,日军反应迅速,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成功,国军死伤了近千兵力,都没能在第一道城墙建立支撑点,最终只能放弃攻势,转而继续用火炮轰击。
林一凡收到了“紫金山堡寨”的捷报之后,便直接来到了紫金山战场。他一直在关注着战事的进展,从“紫金山堡寨”方向传来的激烈枪炮声,他就已经对战局有了大抵的判断——此战大别山纵队必然损失惨重。
只是,纵使心中早有准备,林一凡,朱国睿,刘长风等人看到堡寨内外,满地的国军士兵尸体时,心中还是不由得惊骇。这个时候,战斗还没结束多久,阵亡将士的尸体并没有完全收殓好,只是和日军士兵的死尸分开了,不少还横七竖八倒在地上,身下渗出一滩滩血水。
“总长,现经过各级军官初步统计,紫金山堡寨一战,我军共死伤两千三百多人,其中已经确定阵亡一千四百多,重伤三百多,轻伤五百多。那些重伤的士兵,大部分估计撑不过这两天了。”朱国睿看完军报的时候,汇报的语气都不免有些低沉了。
林一凡此时脸色也十分难看,伤亡比接近两成,其实进攻的一万多兵力,已经接近崩溃。如果不是战局最终打开,而且他下了死命令,把最精锐的兵力投入,恐怕此战还不一定能胜。
想到这里,林一凡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自己的士兵终究是没有白死。他抬头看了看此时依旧不时响起一阵炮声的钟山,叹了口气道:“钟山堡寨一战的伤亡,同样也不小吧!”
“钟山堡寨一战,死伤同样在千人左右,不过因为那里的攻势不算猛烈,大队士兵没有爬上城墙,其中四百余人都是轻伤,大部分应该都能救活。”朱国睿又继续汇报道。“只是,这些受伤的士兵,至少有三成是无法再回到军中了。”
“能活下来就好,回不到军中,可以到其他地方做事,都是为打鬼子,为恢复故土效力,都可以报仇。尽全力去救治,能救活一个是一个。”林一凡眉头微皱,这一战他失去了三千多将士,而且都是最优秀的,最勇敢的将士。没有他们死战不退,就没有紫金山一战的胜利。
“他们都是国家的功臣,是中华民族最勇敢的男儿,活下来党国绝对不会亏待他们,就算是残了,什么都做不了,我们也一定会给他们一个好的归宿,这国家土地,是他们用命换回来的!”
朱国睿见林一凡如此动容,也立即禀报了日军在此战中的伤亡。“钟山堡寨”的日军守军伤亡难以准确估计,但根据前线的汇总,应该在两百多个。“紫金山堡寨”的清军,则是全军覆没,死了一千三百多人。
听到日军的伤亡,众人心中才稍微好受了一些,攻打那么坚固的防御工事,付出更大代价,早就在他们的预料之内。林一凡知道,这里面应该还有一部分是趁乱溃逃的,以及前段时间炮轰的时候,杀死的,或者是废墟之内,还没找出来的。但是如此伤亡比,还是让他心痛不已。
“总长,南京内城太平门方向,老鬼子畑俊六派来支援的鬼子兵已经被孔森率兵击退了。”张卫国的大别山纵队在此战中损失巨大,心中早已经忍耐不住,他看着太平门的方向,那里此时还闪动着密集的火光,显然在蠢蠢欲动。
“孔师长现在带着一队兵力逼近了鬼子的堠台防线,咱们是否要调集士兵,趁势强攻,打通最后的这一关。那些鬼子溃兵如今不堪一战,以咱们大军的战力,必然可以一举拿下。”
“老张说得对,鬼子部署在太平门前的那点残兵,绝对不是咱们大军的对手。鬼子丢了紫金山之后,南京城便不可能守得住。这个时候,城内的鬼子兵应该也差不多崩溃。”朱国睿顿了顿,话锋一转,然后又说道:
“不过,老鬼子既然能派出援兵,恐怕也是早有准备的,这个人的实力,还是不能小看。而且,咱们的大军刚刚强攻紫金山堡寨和钟山堡寨,损失惨重,大别山纵队和三十一师再组织强攻,怕是也力有不逮了。”
“朱参谋长说的确实有道理,老鬼子极有可能在太平门有了准备,那支鬼子兵看起来是来支援的,但很有可能支援只是掩人耳目,进入堠台堡垒群,协助防守,才是真正目的。”刘长风冷静地分析道。他并不觉得关东军那么好对付,孔森确实有实力击败他们,可不应该那么轻易。
“现在直接强攻,虽然可以咬住堡垒内的鬼子,但恐怕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结束战斗.....”
朱国睿在刘长风面前,说话甚至已经显得直接了,张卫国着急,但他们却还是沉稳的。如果不影响最终的战局,能少死人,自然要用少死人的打法。
“传参谋总部的军令,让新三十五师,三十一师,大别山纵队全都行动起来,把守住南京内城外,各个关键的通道,特别是浮桥路段,还有咱们的营盘。另外,把炮兵营集中到紫金山,给我狠狠地轰,夷平畑俊六的这最后一道防线,把这些进入堠台堡垒的鬼子,全部炸死。”
林一凡此时和朱国睿,刘长风一样,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方略。他没有等手下军官多说什么,便直接开口,将往后的行动计划定了下来。
“还有,‘钟山堡寨’那边暂时停止攻势,原本进攻的大军原地待命,严防堡寨里的鬼子出逃。那里面的一千多个小鬼子,一个都不要放过。”
林一凡现在还无法确定,日军是否还有能力组织得起有效的反击。但无论如何,他已经收复了紫金山,占据了炮轰南京内城的制高点。
换言之,这个时候,已经无所谓谨慎不谨慎了,利用好这个制高点,架起几十门火炮,把日军打出心理阴影,直接打崩他们的士气,才是最好的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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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军大军夺取“紫金山堡寨”之后,大别山纵队和三十一师都立即在其上的最高点,升起了己方的青天白日大旗。同时,在林一凡的命令下,四十多门千斤火炮很快就在大队民夫的通力协作下,搬到了“紫金山堡寨”最新平整出的炮兵阵地上。
国军的炮兵利用紫金山第三峰的这一制高点,居高临下朝南京内城的太平门,还有门外“龙脖子”上的堠台堡垒群昼夜不停开炮,每日几乎都要往下砸三千多枚十几斤重的炮弹。
与此同时,林一凡甚至每天都会抽空来看几刻钟炮兵的拆迁进展,十几斤重的炮弹在海拔近百丈的高处落下,几十丈的落差,其中的威力,可想而知。
轰隆隆的炮声中,日军辛苦构筑的堠台和堡垒群被砸得千疮百孔,被密集轰炸的对方,很快就一点点开始变成了火海废墟。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几乎每时每刻,都有日军承受不了,从被炮轰的堠台堡垒跑出。同时,紫金山上的浓重烟雾,几乎没有消散过。
一开始,畑俊六甚至还试图在城内的富贵山上构筑炮台,妄想以此和国军对抗,延缓林一凡的攻势,但火炮刚刚搬上去,还没来得及固定安装,和紫金山堡寨落差几十丈的富贵山炮台,就被上千颗密密麻麻,蜂拥而至的炮弹直接摧毁了。
城内的日军受此打击,更加军心涣散,更多的伪军们开始谋划潜逃,甚至还有不少日军士兵,看到那些从天而降,无坚不摧的炮弹之后,也根本没了战心,甚至还有的产生了投降的心理。
畑俊六没想到国军的攻势会如此之猛,不得已之下,开始谋划带兵强行突围,他看着太平门外惨烈的战况,已经对守城待援,不抱任何希望了。
而在此之前,畑俊六甚至还想着救回被他派到了城外固守防线的森本村,特别是他麾下的那千余关东军,在现在这个局势危急的时候,完全就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
只是,林一凡又怎么会让畑俊六顺心如意,太平门外的堠台堡垒群,早就被国军士兵围得水泄不通,里面的日军一方面每日被炮弹轰击,一开始还能倚靠的堡垒在无坚不摧的炮弹面前,很快塌陷,那些来不及逃跑的守军,甚至直接被活埋在了废墟里。
如此人心惶惶之下,森本村也并非一直等死,他在刚开始的时候,也组织了几次突围,但没有城墙上的掩护,根本冲不破国军的包围圈,只是白白损耗了百余兵力。
“支那军攻破紫金山堡寨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的那么快。”森本村木对着刚刚杀进来,脸上的血迹还没擦干净的松井太久郎,唉了一声,然后又叹气道:
“从早先的安庆大战,到去年的浙东战事,再到如今江南的几场大战,林一凡的实力从来都超出了咱们的想象,让人防不胜防。只是没人相信,便是将军,也被蒙蔽了,每每都以寻常角色,寻常战力去估敌,哪有不败的道理?”
松井太久郎原本是待在南京内城,协助畑俊六防守城池,特别是监督铃木三郎等部的,但畑俊六为了接应昨日突围的森本村,派他领着数百士兵出城,结果被国军故意放进了堡垒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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