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惠香,我问你们个问题。你们不需要回答是与否,只需眨眼就行。”
李泰缘将食指比在唇边,看着一旁怯生生的惠香,平静道:“你们在入府之前,身体还是健康的,对吗?”
春桃没想到李泰缘竟然又问起了这个问题。
和对方相处了半日,春桃看得出来,这个苏姑爷虽然脾气古怪,但心思却很活络。自己要是说谎,怕是也瞒不过对方。
她叹了口气,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惠香见春桃闭眼,这才跟着做出了回应。
“你们两个入府后都犯过错,是因为没有遵守规矩,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对吗?”
李泰缘问完,两个丫头牵在一起的手肉眼可见的哆嗦了一下。虽然看上去很害怕,可她们依旧没有睁眼。
原来如此……
李泰缘恍然大悟。一开始他还以为是白府为了让下人保密,才故意将他们弄残弄伤。可他没想到,这一切竟是那看不见的规则在作祟。
“好了好了,睁眼吧。”
李泰缘见这两个丫鬟可怜兮兮的,怕是自己再问下去,她们就要承受不住了。
如今东、西、南三个院子逛得差不多了,他正打算让春桃领着自己去趟北院,顺便见见白蓉。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苍老的咳嗽声。
一名跛脚老妇拄着木杖,身后跟着两个蓝衫家仆,三人穿过南院长廊,正朝着北边走去。
虽是白天,可那老妇依旧穿着身黑袍,将面容遮去大半。而对方正是昨晚引自己入府的管事,月蝉衣。
春桃说,月蝉衣本家自祖上起,便始终跟随着白氏一族。
如今白府大小事务均由她把控,每日午膳之前,月蝉衣都要去一趟北院,和族长协商府内诸多事宜。
看到李泰缘后,月蝉衣绕到了庭院,像是有话要说。两个丫鬟见状,连忙低头退到了一边,不敢多言。
“姑爷好啊,昨天夜里睡得如何?”
月蝉衣不仅满面疤痕样貌恐怖,连声音也像是被砂纸磨过似的,哑的厉害。
她那只蒙着白翳的右眼往上翻着,嘴巴一笑咧到了耳根,露出了一口黄黑的牙齿。
李泰缘盯着她,有一瞬间,对方的面容与自己在梦中受到极刑时看到的那张脸完全重合了起来。
他只觉眼球又像是被钉子生生扎了一下,十根手指也开始隐隐作痛。
“嗯,挺好的。这里很大,就是没什么事做,怪无聊的。”李泰缘攥着双拳,面上表现的十分镇定。
“我们这儿不比山下繁华,您刚过来,难免不习惯。实在闷的慌,可以让春桃和惠香带你去村子上逛逛。晚膳之前记得回府就好。”
意外的,月蝉衣竟主动批准了李泰缘出府。
李泰缘也没想到对方这么爽快,从昨晚娶亲路上到入府,白家生怕他跑路,一直都对他看管的十分严格。可如今在府里呆了一夜后,他们竟然允许自己随意走动了。
不过从那老管家的表情来看,她似乎并不担心自己逃跑。
很快,李泰缘便假设出了一个想法:恐怕和自己前两次进入虚无之地的情况一样,整个圣泉村被某种神秘力量所影响,一旦与其产生关联,在破解谜团之前,自己是根本无法离开这个村子的。
他假意答应,继续询问对方:“月姨,您是要去见族长吧?方便的话,我能一同前去吗?醒来到现在,我还没去问过安呢。”
月蝉衣眼中浮现出一抹诧异,眼前这个家伙和以往那些入赘的都不一样。
要知道他昨晚刚和死人举行过冥婚,正常人碰到这种事,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吵着闹着要离开了。可他始终表现的十分冷静,甚至还主动提出要见家主,着实古怪可疑。
月蝉衣面色一沉,冷冷道:“没事的话就不用去北院了。族长最近很忙。”
“好吧。那等她有空,劳烦您传召一声。”李泰缘不死心道。
月蝉衣看着他,唯一一只完好的左眼浮现出阴鸷之色:“有什么事吗?我可以代为传达。”
“您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李泰缘笑了笑,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我和白大小姐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既然她人已经不在了,白府留着我也没用啊。是不是能放我回家了?”
听他这么说,月蝉衣心里的疑虑反而打消了不少。
在她看来,李泰缘和以往那些入赘来的人也没什么不同。就算表现得再好,心里盘算的还是离开白府的主意。
“今天一早,我命人将小姐的遗体挪到了北院进行存放,等明日一早,小姐便会葬入山上的白氏祠堂。”
月蝉衣抬眼,平静的看着李泰缘:“到时候姑爷您还得参加小姐的葬礼呢。葬礼结束后,您余生都得留在府内。我们白家家大业大,足以养活您一辈子。”
“谁稀罕啊!你们白家欺人在先,之前跟我家说亲的时候,可没提过冥婚的事情!早知道要娶个死人,我绝对不会同意入赘的!”李泰缘梗着脖子,一张脸涨的通红。
“姑爷,您别动怒。实在是小姐红颜薄命啊。”
月蝉衣告诉对方,白若烟自幼便十分体弱,一直养在深闺卧床不起。府中本想借着此事冲喜,可谁知在迎亲当天的下午,白若烟就没了气息。
好好的喜事一夜间变成丧事,无奈之下,白家只得将婚礼改成了冥婚。
虽无夫妻之实,但既然李泰缘已经娶了白若烟,便是白府名义上的老爷,此生必须留在圣泉村。
“我想春桃应该跟你说了吧,咱们这个地方和其他村子都不一样。只要来了,就再也别想离开。过去尝试逃跑的人也有不少,可最终无一例外,都惨死在了山上。你不信的话,大可以试试。”
月蝉衣淡淡道:“苏文德,我劝你趁早打消那些歪念头,老老实实呆着。白府不会亏待你的。”
听月蝉衣说完,李泰缘瞬间面如死灰,连刚才的机灵劲儿也没了。
见他无精打采的跟着春桃和惠香回屋,月蝉衣冷笑了一声,带着身后的仆从离开了。
回了房间,李泰缘遣走了两个丫鬟,说自己想一个人待会儿。
春桃见他情绪低落,似乎一时接受不了入赘的事情,便识趣的拉着惠香告退,说午膳时再来送饭。
待两个丫鬟走后,李泰缘飞快的从床上坐起身,先前脸上的沮丧骤然消失。
在白府逛了一圈后,他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了。
一种莫名的直觉促使着他开始搜查起这间屋子,当李泰缘将衣橱、桌子都翻找了个遍后,他又鬼使神差的钻进了床底。
这次,他终于有了新的收获。
在那偌大的床板背面,李泰缘发现了几行极为潦草的血诗。他费劲辨认了半天,才勉强看清上面写的什么:
夜凉春寂寞,勿使惹尘埃。
入寝初同鹤,睡耳起欲掩。
莫愁归路暝,信马悠悠行。
他日访辽东,人惊心地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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