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中开始着手老兵复员工作，一班今年退役四人，班长赵喜发也在复退名单当中。全班就剩下了李昭他们三个同年兵，两个二年兵，二班更惨，走了六个。还剩下一个四年兵，两个赵泽同年兵。
青黄不接。
老马看着退役名单久久不能呼吸。虽然早知道这些人要离开军营，但真到了这一天，连天空都变暗了，仿佛一只撑开的巴掌，压在头顶，让人喘不过气来。
指导员泡了一杯茶，从业务室出来时叹了口气，这几天做思想工作老费劲了。二年兵能留的，都尽量想让他们留下来，五年兵不想走的，还得做思想工作让他们走得没负担。一天天说的口干舌燥，就靠浓茶来撑。
两个连首长坐在那大眼瞪小眼，过了年还要分连。就这三十几头，分两个连，然后明年一整年，带着一百四十个新兵，侦察营得稚嫩到何种程度？
马德明便在那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狼似虎也挡不住又粗又长的铁棍山药……”
“要不申请从步兵团调些骨干来？”
“你以为步兵团那些侦察分队的日子就好过了？谁不是四月的菜地？除了几根苗，就毛都不剩！”马德明抱着脑袋，弯着手指扣着茶几，看窗外三班正在帮忙擦连部玻璃。
赵泽站在窗台上，一米七几的个子堪堪够着窗沿，他正用一柄短扫帚，把那窗沿上厚厚的泥土扫下来。
灰尘像下雨一样噗飒飒地落，站脚边的表哥被飘了一脸，抬起头来，皱着眉头正在那抱怨。
“耍球货你弄那上边干甚呢？”老马大声道：“你要不再去弄一桶红漆，把我这砖缝也美化美化？”
赵泽脑袋上罩了个用报纸叠的船形帽，听马德明叫喊，便低下头来，透过窗户道：“红的没用。墙砖就是红的，砖缝也弄成红的瘆得慌。不如用白漆，红白相间，那才好看！”
马德明被逗笑了，“嗤”一下笑出了声来，“没想到你他娘还是个天才！来，下来跟我聊聊。”
“副连长快回来了，我要是打扫不完，他得让我加班！”赵泽心不甘情不愿地进了连部，指导员连忙递了一条毛巾，让他掸灰。
马德明被那灰雾眯了眼睛，扇了扇手，道：“你不是馊主意多么？又咋呼。你说我们现在缺骨干，你们这帮新兵蛋子能顶上用处吗？”
赵泽简单拍了拍身上的灰，认认真真地敬了个礼，正色道：“报告连长……”
“屁话少说，说主题。”
赵泽清了清嗓子，说到：“用不用，怎么用，是连部首长要考虑的问题。我一个列兵，高度不够……”
“但凡有辙，我用得着把你这个不中用的叫进来？”马德明开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指导员连忙接口道：“集思广益嘛！明年全营两个连，几乎全是新兵。”
“那也是司令部的事。”赵泽实话实说：“明年两个连，营长是谁都还不知道。连长和指导员是留在武侦连还是去技侦连恐怕现在都还是个未知数。我们现在还剩下三十几个人，就算对半劈开，每个连一半，也就十几个人，堪堪够凑几个排长，几个班长，几个班副。无论二位连首长愿意不愿意，剩下的就都是新兵蛋子。连长指导员你们在这操这个心，不如想想晚饭吃什么……”
马德明伸出一根食指，点着赵泽：“全连，就特么你会这么跟我说话！”
指导员呵呵呵地笑了起来，要不然别个老兵都说赵泽像极了以前的马德明。如果不看档案，就这说话的语气语调，说是两兄弟没人敢反对。
拿不出不是的证据。
老马叫赵泽进来本来就是愁得发慌，喊个人进来让他骂两句，好纾解纾解心里的郁闷。赵泽也早知道是这个下场，干脆先嘲讽一番，好占个上风，一会儿挨骂，自然也是心安理得。
不过老马倒是没有发飙，因为赵泽这话说得挺对的，很合他现在的心情。但光发牢骚没有用，得想办法。
赵泽深吸一口气，接着说到：“办法也不是没有……”
“别卖关子！”马德明拿起放在桌上的作训帽就飞了过去。赵泽身手矫健，只两指一捏，便稳稳地接住，轻轻地放了回去，他道：“那得看师侦营是怕充数的骨干不够，还是怕明年专业训练没人带训！如果是要足够的骨干，完全可以申请从步兵团的步兵连队调，我相信，他们很多人都想来师侦营的……”
赵泽还没说完，老马的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
这是个好办法。
A师是个步兵师嘛，现在可能啥都缺，装备啊，新大纲啊什么的，甚至经费啊。但是唯独有一样不缺，就是坐着汽车，甩着11路的步兵弟兄。三个步兵团，除了三团是机械化步兵团外，还有一团和二团两个摩托化步兵团。
四五千人。
侦察单位是高级步兵，总的来说也还是步兵。只不过和步兵承担的任务不同，需要更强壮的身体，更敏锐的思维和更具针对性的战术。步兵连不缺这样的骨干，什么手榴弹投六十五米的，四百米一分三十秒内的，全副武装五公里越野十六分的，大把。
步兵嘛，日常就是打靶投弹五公里，两条腿跑断的单位，这些硬实力还是基本具备的。
相对来说，只要不是蠢货，改造起来难度也不高。更不是明年下连的那些新兵蛋子可以比的。
老马和指导员对视了一眼，这法子可以。不行就抽空各团侦察分队，让他们在自己团里选调步兵单位补充。那样的话，至少师侦营的骨干够了。
唯一的难点就是看各团肯不肯。抽调的都是精英，这是要上师党委会的。基于各团作战模式和兵种优势来看，会上肯定是各种扯皮，各种推诿。
又不是战争年代，就算师侦营再缺人，练个两年什么人也都成老兵油子了，像这样釜底抽薪的活，少说得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五分钟。
指导员沉下了心来，这事犯不上啊！谁都知道，和平年代部队定额有限，填了你的窟窿就得拆别人家的墙。要装备要人这种事，在部队是大忌。一顶“克服困难，迎难而上”的高帽子砸下来，谁都不好使。要提也是未来的营长去提，黑锅还得他来背。想来这未来的营长现在正坐在哪间办公室里默默地烧卷烟，惆怅地一塌糊涂。
烟头怕是都能在烟灰缸里堆出一朵花来。
不行不行。
现在是要立足现有人员，做好万一没有骨干补充的情况，怎么对付明年的训练。
“那就只剩下第二个办法了。”赵泽歪了歪嘴，“上大课嘛！一个连队几十个人又不多，挤一块一起玩不是也很痛快！？”
……
【作者题外话】：病了，拖了。这几天会尽量补齐欠缺的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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