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或许不适合那个位置,但是悠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只是希望茯苓能让悠陪你一起,这一次,不要独自一个人涉险。”乔悠没有解释六年前的事,他怕说了之后茯苓会厌恶他。
“应该没有悠能帮上忙的地方。”茯苓十分干脆地拒绝。
她现在目标很明确,就是找个能把现任皇帝拉下来的人,乔悠虽然是中宫嫡子,可他又不想登基,那要他何用?
“宫中防守森严,但若有悠在,茯苓可如入无人之境。”乔悠道。
他的身份自然还是派的上的用场的,哪怕真的派不上,他也要努力成为对于茯苓而言有用的人。
茯苓听他这么说,思索了起来。
确实,乔悠一个皇子,就是借口去见皇后,也轻易地将人带进去,甚至不需要什么觐见帝王的借口。
他对宫中又极为熟悉,来个里应外合也不难。
可唯一的问题是,这会让乔悠被猜疑。
此前他始终以对权力毫无兴趣的形象示人,突然间行逼宫之举,哪怕对新的帝王有从龙之功,自此以后也会被新帝王提防。
怕是要比以前少许多自由,若是新帝王心胸再狭窄一点,想要杀之以绝后患也不一定。
“悠也说了,你猜到我的身份,所以不担心我的安危。可悠是凡人,我会担心你的安危。此事我一人就能处理,不该把悠牵扯进来,将悠陷于不义和危险境地。”
“茯苓也不必担忧我的安危,我也不是愚钝之人,定能保护好自己。”
茯苓倒是相信乔悠是个聪明人,但这没必要不是?聪明不是她把他牵扯进来的理由。
乔悠见茯苓不出声,便知她肯定是在想怎么说服他放弃,便又道:“你我几成夫妻,也算有缘。但是仙凡有别,你我定然会迎来永别的一日。在那一日到来之前,茯苓便容许我陪你走完在乌菱国的最后一段时光吧。”
茯苓看了乔悠一会儿,青年皇子的神色郑重,柔和的眉眼会让人产生他是个很好说话的人的错觉,但是此时此刻,他的决心不容动摇。
乔悠这番决定背后的顽固意志,茯苓感受到了。
放在往常,无论她要求什么,乔悠总会笑盈盈的答应,即便一次不成,再说一次,乔悠也定会松口。
她一声不响地离开六王府来到易家的时候,乔悠也没表现出不满。
唯有这个决定,他显出如此郑重的决心。
“好。”茯苓答应了他,他既如此坚持,她说服不了,也没必要继续拒绝,她道:“悠如此重情重义,若事成,我离开乌菱国之前,定会赠悠一份大礼。”
乔悠:“……”茯苓答应了他虽然开心,但是后半句话,他听着怎么不是个滋味。
……
乔悠入局后,茯苓又在乔悠的引荐下,见了他的兄长五皇子。
五皇子是个精明人,但也算得上是个良善之辈,易老夫人亲自出马试探了几次,人选就确认了下来。
七日之后,边关的一支精英将士匆匆回皇都城,护送着易家数位忠良的棺木。
那一日云淡天青,易家的女眷们站在门口迎接,暖风微微吹动女子们的发丝和衣袂,便如同英魂归故里,同风行千里,从遥远的边关,终于回了易家。
茯苓感受着这一阵阵的清风,知这其中没什么魂魄,可仍觉得这风像极了她那些堂兄和伯伯,千里而来,柔和而温暖,不沾一丝血腥,拥抱了他们生前最亲近的人。
易家的女眷们将棺木都葬了,她们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葬礼上,无人察觉到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很快就要变了。
抵达皇都城的精英将士们没有停歇的空隙,当日下午就乔装成了宫人,包括茯苓在内,一行人便由乔悠领进了皇宫之中。
乔悠将此事瞒得紧,半点也未透露,同时将宫内的暗棋下得极好,连帝王身边的近侍都助了他们一臂之力。
等到五皇子登上了皇位,皇帝成了太上皇,乔悠的生母皇后才发觉自己莫名其妙地成了太后。
事情做得突然,却并不粗糙,五皇子的手段也十分周密,除了乔悠以外的其他几位皇子直接被他送去了远离皇都城的封地,剥夺了实权。
第二日太阳升起之时,这一场宫变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可乌菱国的衰败,仅凭一个皇位更替,还远远不足以拯救。
易家的几位将帅都已战死,在缺一个贤明的君主之后,乌菱国还缺一位能收拾残局的将才。
“老身去!”易老夫人的心情很好,送走皇位上的那位后,剩下什么事都好说。
但是一听她这话,易家的女眷们纷纷不赞同。
也不是担心易老夫人身体吃不消,实在是一军之首这样的位置,凭易老夫人的军事才能只怕是不足以撑起。
“母亲,您说您都离开战场多少年了,眼下又是我们乌菱国弱,晋国强的局面,要扭转战局,必得是一位用兵如神的将领。”
“老夫人就是请命,咱们新的皇帝陛下只怕也不敢答应。”
“还是得有个年轻力壮,计谋过人的将领去才行。”
女眷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没一个认为易老夫人能扛得起来。
“茯苓孙女儿,你来替老身说几句话,老身如何就当不得了?”易老夫人说不过那么多儿媳和孙媳,就想找茯苓替自己说几句。
茯苓突然被点中,看着易老夫人愣了一会儿,觉着自己不能昧着良心。
“祖母,您可以去边关,但是全军统帅的事……还是交由圣上定夺吧。”茯苓尽力委婉道。
易老夫人没感觉出来茯苓的话里哪有什么委婉,但是连茯苓都这么说了,就是她真的不要想当什么统帅了,她要真当上统帅,只怕乌菱国的边关真要守不住。
“老身知道了,既如此,就等圣上定夺吧。”易老夫人放弃得倒也干脆,没再提起。
茯苓虽然劝易老夫人放弃了,但是她自己肯定要去一趟边关。她不会插手边关战事,更不会使用灵力干涉战事,只是去做一个见证者。
看看她的那些堂兄伯伯们的牺牲,最终是否值得。
看看易家的未来是颠沛流离还是荣华富贵。
现任君王显然比前任君王靠谱很多,登基之后,不出两日就敲定了新统帅的人选。
这位人选令茯苓既意外又觉得合理。
乔悠接过圣旨的那一日,曾经的皇后,如今的太后,抱着他默默落泪。
“我儿当真想好了?此去边关,绝非一年半载就能归来。你又身体虚弱,在边关不知要吃多少苦……”
皇后知道,不必去问乔悠,曾经说的此生所愿唯归隐田居悠闲度日,为何如今不作数了。
乔悠的心思,早已向她袒露,做到这个份上不过是为了多一些时日陪伴六年前错过的茯苓。
若是她早知道,乔悠会为了那一次错过,在六年后甘愿为茯苓献上后半生,舍弃安稳的时日,赶赴艰苦的战场,她六年前就一定不会拦着乔悠。
“母后放心,儿臣一定得胜归来,不负众望。”乔悠心意坚定,只这一句,不做其他多余的解释。
茯苓作为书房里站着的第三个人,听着这对母子间的对话,多少察觉到这与她本人有些关系,但是她其实还是不知,乔悠怎会如此执着于自己。
皇后走后,书房剩下茯苓和乔悠两人。
乔悠回过头来想与茯苓继续谈先前的话题,“六年的仗打下来,乌菱国的边境线已经向后退了三次,割让了六座城池,这之中,曾经的北方富庶之地长暨也在其中。但是乌菱国最先要夺回的不是长暨,而是缙北……”
“六年前,我与悠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茯苓打断了他。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为何总像她一个人失忆了一样。
皇后和乔悠的对话里虽然完全没提到她,但她感觉皇后一定也是知道的。
“是我错过了你,无颜向你提起。”乔悠无奈,不是很想提起。
茯苓觉得更奇怪了,六年前他们二人虽有未婚夫妻的名义,可本就是近乎素未谋面的两人,无论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乔悠都不需要负什么责任。
“乔悠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茯苓直接问。
“嗯。”乔悠应道。
他看着茯苓的神色,多少有些担心自己的承认会引起茯苓的反感。
可是没有。
“难不成那些灭我易家的黑衣人,是乔悠你招来的?”茯苓只是平静地问。
“不是,悠绝不会做伤害你和你的家人之事。”
“既如此,悠便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可……”乔悠见茯苓这般笃定他没做错什么,令他心下有些不是滋味。
由于六年里都未曾再寻到茯苓的踪迹,所以这件事就压在他的心头,日复一日的,不仅未曾随时间流逝减轻,反倒始终沉重如伊始。
“我虽不是招来凶手的人,可我逃了啊……”
他终是说了,他欠茯苓一声道歉,欠了六年了。
本想拖到分别的那一日再说,可终究没顶住茯苓平静又信任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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