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天亮就好了。”
穆特恩嘀咕了一句,他总感觉今夜似乎有些过于漫长。
冲在前方的何超已经明白复汉军每次发射的间隔时间,他没有像之前那样举枪射击,而是下令所有人趁着时间的空隙向对面的复汉军发起进攻,双方只要缠斗在一起,那么就后面的清军也就有了用武之地。
很快,又是一轮密集的枪声响起,何超心中也在滴血,对面的排枪打得太快,很明显用得都是最好的燧发枪,而他们这边用的全都是火绳枪,光是射速就慢了太多。
黑夜里,何超所率领的六百人,在付出了极为惨烈的代价后,终于接近了复汉军的营垒,他们再也没有丝毫犹豫,持刀向里面发起猛攻。
赵源略微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很快就明白这是对方的最后招数,不过倒也不必担心,因为复汉军士卒们经历过十分专业的近战肉搏训练,比清军要强悍许多。
听到命令声后,一排排复汉军士卒将腰上的刺刀取下,将其固定在燧发枪卡榫上,雪亮的刺刀在火把下反射着光芒,伴随着身旁响起的鼓点声,一排排士兵端起了形同短矛的长枪,发起了对清军的反向冲锋。
“杀啊!”
自从人类进入火器时代以来,肉搏战的频率也在大幅度降低,尤其是到了燧发枪时代,双方几乎都是无甲步兵,使得肉搏变得更加少见,基本上只会在追击战中发生,因此像这样一场贴身肉搏拼杀也显得极为罕见。
“杀清狗!”
冲在最前面的反而不是复汉军主力,而是那些投靠过来的天地会兄弟,他们当中为首之人便是周春,此人也非常勇猛寒战,手中拿着一柄朴刀就带头冲锋,其他的天地会兄弟们也都表现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双方很快就产生了激烈的碰撞,不时便有人倒了下去,而对比清军的长刀藤牌,复汉军的刺刀并不具备多少优势,但是好在清军也没有装备长矛,双方更多拼的还是血勇。
严格来说,何超所率领的这一部分清军在近战拼杀上还是颇具勇气,但问题是清军的组织和纪律反而太差,跟复汉军一比差得太远,搏杀技巧上也不如复汉军,以致于反而被压着打,而天地会成员平日里正常作战自然不如清军,但是他们在这种混战下却颇具优势,有些如鱼得水的感觉,很快就在清军的阵列中钻出来了一个洞。
周春一直盯着正中间的何超,他直觉何超是一条真正的大鱼,便带着一些心腹手下有意识地往何超方向逼近。
等双方拉近到足够的距离后,周春高声怒吼道:“兄弟们,跟我一起上,杀了这个清狗!”
说完后,他率先朝着何超的方向就冲了过去,身旁的天地会兄弟们也紧随其后,目标直指何超。
何超也丝毫不甘示弱,举着长刀就迎了上去,双方在黑夜里迅速纠缠到了一起,然而仅仅两个回合下来,何超就有些后悔——对面明显是一个高手,反而他自己常年都没有什么近身厮杀的机会,还不如对面灵活应变。
眼看着就要死在周春刀下,何超下意识朝着地上打了一个滚,而等他再次抬起头来时,却被周春一脚踩在地上,只见朴刀在月色下闪耀着寒芒,狠狠一刀劈下来,何超便人首分立了。
周春捡起了何超的头颅,一只手高高举起,“清军将领已死!你们赶紧投降!”
还在厮杀的清军下意识抬头看去,果真是中军参将何超,心中顿时再无战意,朝着后方溃散而去。
原本穆特恩还打算指挥其他的绿营兵丁一拥而上,却没想到何超冲上去还没多久就被人砍了脑袋,这一下前面的兵就都溃散了,后面再派人上去只会被溃兵一起冲散,只得放弃这个计划。
赵源见到如此猛将,顿时心中一喜,连忙派人将周春带了过来。
望着浑身是血的周春,赵源连忙道:“周春,你可曾负伤?”
“回禀大都督,属下未曾负伤,这都是清狗的血。”
说完,周春单膝跪下将缴获何超的佩刀献上,高声道:“大都督,这是属下缴获的清狗佩刀。”
赵源接过佩刀顿时满意地点了点头,周春斩杀的这人至少是个守备或者游击级别,也算是立下大功了。
“好,凡是立下功劳者,皆有重赏!”
周春却摇了摇头,道:“属下不要钱,只想为大都督效命杀清狗!”
“好,好,好,周春,接下来本督对你还真的有大用处,你先起来,咱们慢慢说......”
赵源放声大笑,内心极为愉悦。
.......
眼看着天色将明,穆特恩的心情却极为败坏,他再次将众人聚集了过来,望着同样脸色难看的耆英和徐广缙,沉声道:“若是白天再打不动,咱们就得等朝廷的旨意了......”
原因很简单,穆特恩作为广州将军,耆英作为两广总督,固然有一定的调兵权限,但是权限范围很悠闲,若是想要集中整个广州的兵力,就必须等到朝廷下旨,若是没有朝廷旨意,绿营根本调不动,否则就会被以谋逆论处。
潜台词也很简单,一旦再打不动,穆特恩就必须考虑撤离广州的打算,这样做固然会被朝廷惩处,但是却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否则就只能选择战死在广州了。
“拿不下贼人,咱们都是朝廷的罪人。”
穆特恩低低叹口气,他此时当真有些后悔,若是对待赵源的情况时再慢一点,准备再充分一些,或许情况又不一样。
耆英心中想得却复杂一些,跟汇丰行的牵扯已经让他再也洗不清自己,全身而退自然不可能,或许选择在广州以身殉国都要更强些......
“哎,若是白天还拿不下,你们就先撤出广州,等待朝廷的援军再反攻回来,至于本督会率军坚守至最后一刻。”
听到这番话,穆特恩倒是略微有些惊讶地看了耆英一眼,道:“也只好如此了。”
一旁的徐广缙始终沉默不语,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若非耆英和穆特恩都暗藏私心,又岂会酿成今天这个局面?
就在几人各自怀着心思的时候,北门方向忽然传来了猛烈的喊杀声,隐隐间还有火光。
穆特恩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望向了北门方向,还没等他派人前去查探时,几名差弁狼狈地跑了过来。
“大人,大事不妙了,北门出民变了!”
民变?
穆特恩、耆英和徐广缙顿时一愣,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民变,多少应该都有叛军的手笔,只是这么一来情况就变得十分危机,一旦民变规模扩大,裹挟了城中的汉人百姓,搞不好他们压根就逃不出去!
一想到这里,穆特恩就顿时失去了继续在广州打下去的信心,他立刻派人找来了提督祥林,将目前的情况一一告知,道:“若是眼下咱们撤出广州,从哪个门可以走?”
“现在撤?”
祥林擦了擦脸上的血,沉声道:“若是现在撤,可以走西门直奔肇庆府。”
肇庆府位于广州以西,此地也算得上广州重镇,可以在此地等候圣旨,汇聚广东各镇兵力,其中除了各镇镇标以外,尚有惠州协标、肇庆协标黄冈协、罗定协、增城各二营,南雄协、钦州各一营,再加上下属营头,总兵力至少也有八九万人。
广州作为南粤首府,固然不能轻易丢失,可是眼下被叛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也只能选择先放弃,反正这个最重的板子打不到穆特恩和祥林的身上,更多的责任还得是耆英和徐广缙来承担。
见众人已经意见统一,耆英只得叹气道:“那你们先撤离吧。”
一旁的徐广缙没有开口说话,他内心里还是不希望留在广州等死。
穆特恩沉声道:“还是一起走吧,若是两广总督失陷叛军之手,恐怕是一件大事,总得考虑下朝廷的颜面......”
“那总要留一个人下来。”
耆英犹豫了片刻。
若是一个人不留下来,只怕朝廷得知后会更加恼怒。
“那让谁留下来?”
“广州知府关晓峰守土有责。”
一旁的徐广缙乘机插了一刀,看似有些公报私仇的嫌疑,但是明面上谁也说不了个不自,毕竟知府是守土第一责任人,他若是跑了怎么也说不过去。
耆英倒也不想保住这个人,便点头答应道:“那就让关晓峰留下来。”
祥林看了眼天色,道:“要撤咱们就赶快走,若是叛军还有援军赶到,咱们可就太危险了!”
穆特恩沉沉叹了口气,道:“那就立刻安排撤离一事吧。”
清军打仗不怎么样,跑路倒是一把好手,尤其对于守在南门方向的清军而言,他们得知要撤离的消息时,已经是天色大亮,几个大人物已经带着亲军出了广州城,剩下的人也变得毫无战心,等复汉军第一旅全军抵达广州城外时,这些兵基本就溃了。
当时间到了中午的时候,广州的城头上终于冉冉升起了复汉军的第一面旗帜,而此时针对城内溃兵的围剿也才刚刚开始。
但无论如何,广州终于宣告光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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