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达成了调陕甘绿营入湘作战一事后,道光皇帝没有继续强硬地表示裁撤绿营,但是却继续坚持扩招八旗——不过这点也没有什么争议,毕竟上一次已经达成一致,在直隶、山东、湖广、福建、浙江、江宁编练六镇新军,总人数加起来也有接近十万人了。
为了筹钱,当时还决定在各地直隶、山东、湖广、福建、浙江、江宁开设海防捐筹饷,筹备七百二十万两的前期款子。
道光之前对六镇新军没有异议,但是这个时候他似乎被西江之战刺激到,竟然皱眉道:“十万新军足够吗?”
好家伙!十万还嫌不够?
一听到皇帝这番话,穆彰阿就为难地嘬牙花子,七百二十万两可只是前期的费用,后面每年少说也得也得个几百万两的军饷维持,如果再将这个规模扩大,比如编练三十万新军,恐怕光是银子就得两三千万两了。
等到穆彰阿将这笔帐算清楚后,道光却瞅向了祁寯藻,毕竟祁寯藻乃朝廷户部汉尚书,过去整顿改革过盐务,后来又主持户部筹办恢复海运,算得上大清朝首屈一指的经济人才,想弄钱自然要看他。
“皇上,您还是免了臣这个户部尚书吧,如今国朝处处都要用钱,编练新军要钱,调集陕甘绿营也要钱,关键是广东一丢,户部的账就直接少了四百五十万两,关税又少了九十万两,再加上海防捐也没法收,光是这一块就直接少了七八百万两,更关键的是现在广西又乱了,赵逆随时会进湖南、江西还有福建,到时候各省岁入又要减不少,臣这个家着实难当啊!”
祁寯藻却无奈地叹息摇头,他的确是经济人才不假,但是也没有点石成金术,如今朝廷度支因为战争的缘故成了一个真正的大窟窿,接下来无论是调陕甘绿营入湘作战,还是编练新军,那都是要花大价钱的,早已经为此而焦头烂额。
其次,在这种问题上,祁寯藻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无非还是老一套,摊派加捐纳,前者就是先办法把负担转移给普通老百姓,后者就是逼着商人和地主给钱——眼下广东的行商虽然反了,但是大清朝还有山西的晋商、扬州的盐商、皖南的徽商等等各地商帮,真要是下了死力,多少也能弄个几千万两银子出来。
当然,他明面上不能将这些容易得罪人的话说出来,至少不能由他这个汉臣开口。
道光皇帝顿时也皱起了眉头,祁寯藻固然是在诉苦,但是户部的账老皇帝也算是清清楚楚——在鸦片战争之前,大清的财政体系勉强能够缝缝补补维持下去,其中收入项里,最大头的田赋每年三千万两以及四百万石粮,盐课六百五十万两,关税四百五十万两,杂赋二百万两,耗羡五百五十万两,再加上三百三十万石漕粮和七十万石耗羡粮,财政收入一共是四千八百五十万两,再加上八百万石粮食,这一收入基本上比较稳定,没有什么波动。
但问题是,鸦片战争前的支出还能勉强维持在四千一百万两的水准,但是鸦片战争一开打之后,这钱就如同大水一般哗啦啦地就留不住,光是鸦片战争本身就花费了三千万两军费,再加上需要赔付六百万银元鸦片款,三百万银元商贷款,以及水陆军费赔款一千二百万银元,总计赔款就达到了两千一百万两,顿时将大清的财政裤衩都给赔了个精光。
如今广东乱起,清廷先后已经支出了数百万两军费,再加上后续的新军开支和其他的费用,至少又是数千万两的天价账单摆在这里。
“再苦一苦百姓吧......”
道光皇帝目光殷切地望向祁寯藻,希望骂名由他来承担,“可以加大征收海防捐的范围,另外还要派人去清理江南的积欠......至于开捐纳一事,就由你们商量着办吧。”
得嘞。这天下反正也不是我祁某人的,您自个愿意折腾那就可劲折腾。
祁寯藻索性破罐子破摔,又给出了一条建议,“臣以为不妨改革钞法,发行新币,另外可以允许各地开矿禁,征收矿税以充军饷,另外臣建议可放汉人出关,开发满洲土地......”
“等等.......”
道光的眉头皱得都可以夹住毛笔,他允许祁隽藻放肆一点,但是绝不允许祁隽藻放肆到觊觎满洲土地的地步,还有就是开矿禁似乎也需要斟酌斟酌,毕竟一旦开了矿禁,各地就会汇聚成千上万的矿工,这帮人可是有矿开矿,没矿就会造反的主......
实际上,就好比那些太平天国起义的主力,就是在广西紫荆山的挖碳工......总之,开矿也是大大不妥,搞不好就会出大乱子。
至于反对满洲开发这事就更简单了,在场的满蒙亲贵就没一个答应的——在这些人看来,一旦将来中原守不住,他们这帮人好歹还能退回到关外祖地,但如果把汉人都放到了关外,那岂不是将关外变成了关内,到时候他们又往哪里退?
总之,针对祁隽藻提出的开矿禁和开发满洲都给与了坚决的驳斥,但是大家伙都赞同改革钞法——这就相当于直接从老百姓的手里抢钱花,还不用担心老百姓造反,属于慢刀子割肉的行为。
有了这些捞钱的招数后,道光皇帝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他耐心询问道:“若是如此凑够了军费,不需要裁撤绿营,那也就不裁撤了。”
“不,皇上,这该裁撤还是得裁撤。”
祁隽藻此言一出,顿时让现场其他的满蒙亲贵们直皱眉头。
怎么回事?你一个汉臣天天嚷着裁撤绿营算什么情况?还有那个曾国藩也是,到底还要不要把自己当成汉人看了?
穆彰阿顿时冷哼了一声,他一直都看不惯祁隽藻,对此人的恶感甚至超过潘世恩,认为此人是一头真正老奸巨猾的狐狸。
“祁中堂,不是说好了暂缓裁撤绿营吗?怎么又要出尔反尔?”
“穆相,您这话可就冤枉我了,这事从一开始就注定咱们要裁撤绿营,要不然一边背着绿营每年两千多万两的饷,一边还要大规模扩充八旗,想想看都知道不现实,更别提还要练新军和办洋务,咱们眼下就得将全国六十万绿营都拿出去跟赵逆打,不管赵逆消耗了多少绿营,咱们也就不再补充了就是,绿营可不就被慢慢裁撤掉了吗?”
听到祁隽藻这番话,郑亲王端华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俗话说读书人心眼毒,看来这祁隽藻还真不是一般的毒,他居然打算借着赵逆的手来裁撤绿营?
“可是这么一来,将来战场上就只能靠八旗新军了。”
穆彰阿提醒了一句,到时候死的可都是八旗,咱们这么点人可不禁这么消耗。
祁隽藻顿时微微一笑,说出来的话却连陈孚恩都震惊不已,“皇上,以臣之见,届时就算新扩八旗,也必然不能给同等老八旗的待遇,否则朝廷也撑不住,这些人不妨就从汉人里面扩充,只要能上阵打仗的青壮年,不要任何老弱,且这些人只能再娶一个老婆抬旗,这样也能控制入旗的人数。”
“臣说一句诛心之言,这些扩充的新汉军八旗,将来迟早是要送到战场上的,到时候倘若平定了赵逆,就现在这个打法,还指不定剩下多少人能活着......”
道光下意识点了点头,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如今打仗就靠枪炮,打一仗下来只怕是尸山血海,编练新八旗不就是为了减少伤亡吗?
“祁卿,依你之见,这新八旗该怎么扩充?”
祁隽藻抚须微笑道:“臣以为,不妨就跟赵逆学,他不是从贫苦的农家汉子中招兵吗?我大清同样如此,干脆就不要从绿营里选人,干脆直接在陕甘多招一些回汉农民,他们要是知道能入旗,只怕都会抢着参与进来。”
“到时候咱们以老八旗制衡新八旗,新八旗为兵,旧八旗为官,当可保证安定。”
道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等于是画了一张巨大无比的饼,但是想要真正吃到,并没有那么容易。
“如此尚好,祁隽藻,这件事就由你汇同赛尚阿一同监办,切记不可惹出乱子来。”
说完这件事后,道光又看向了众人,道:“在训练新军之际,也不可对粤匪放松片刻,下令调集陕甘、湖广、江西、四川、福建、浙江以及南宁等地绿营迅速奔赴三湘,在三湘组建大营,以抗拒复汉军的进攻。”
“是,皇上。”
众臣连忙答应了下来,此次大战将汇聚南北十几省二十几万绿营进攻,可以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决战。
只要此战能消灭赵逆,那么前面的一切付出都将会是值得的,但是如果连此战都打不下赵逆,那么也就说明清廷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将宝压在八旗新军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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