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烛光下,忽然从角落里出现了两名黑衣男子,他们一左一右将老马包夹在其中,一人按住手,另一人则将匕首顶在了老马的后心,凛烈的刀锋顿时让老马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赤山,你怀疑我?”
“哼哼,我们内部的确存在奸细,但是这个奸细就是你。因为你的情报根本就是假的......”
老者冷哼了一声,道:“说,你这么做的目的究竟何在?”
“老天爷,若我说的有一句半句是假的,请愿被雷劈死......我为将军效力这么多年,你就算想让我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才是。”
老马低声吼着。
老者冷哼了一声,他盯着老马看了许久,才低声道:“你说第二师要撤回泉州,可他们明明还在往前进攻......至于你说复汉军的水师,他们一直停在澎湖,同样也没有动静......”
“可是......这是我明明花了高价从枢密院买到的情报......”
老马沉声道:“当初为了搞定枢密院的那个小子,咱们用了多少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娘的咱们是又送金银又送女人,还把他老娘弄走才遂了意......”
听到这番话,老者的神情再次缓和了许多。
这正是当初他的手笔,他可以不相信黑山,但是不会不相信自己,既然情报来源可靠,也就说明老马的问题应该不大。
当然,为了谨慎起见,老者决定先将情报传递回去,到时候是真是假一查便知。
倘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自然不用多言,可如果是假的,他会好好招待老马一番。
“行了,你少废话。先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我会派人将情报汇报给上面,如果情况如同你所料,到时候就还你清白。”
随着老者慢慢走了出去,房门渐渐关上了。
老马沉默着坐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
.......
福州。
“诸位,施家素来敬重英雄豪杰,你们过去是什么人物,自己心中应该也清楚。过去施家帮了你们许多,也从未想过在你们的身上索恩,如今情况今非昔比,朝廷蒙难,福建更是沦落贼手大半,“为了天下也很好,为了施家也好,故而不得不请求你们出手。”
夜色下,一众人站在码头前,人人脸上裹着黑巾,唯有站在前面的一名黑衣汉子正在低声说话。
“原本这件事,咱一个人做了也就做了,可是双手难敌众拳,只能麻烦诸位了。”
“我等承蒙施家恩情,自当涌泉相报,施兄弟无需多言。”
为首的一名中年人沉声道:“况且为天下除贼,实乃我等本分,咱们江湖汉子没有别的,一颗头颅一把刀,今日就交给施兄弟了。”
“好!”
施全彪拍了拍手,很快便同样上来了几名黑衣汉子,他们手中端着一个托盘,里面盛着许多锦囊,堆在了一起。
“这些锦囊里面都有你们的假身份,仔细看完背熟,另外还有一些散碎银钱,你们可以在路上用,最里面还放了一枚死药......”
施全彪脸上浮现出一丝狠戾,道:“武器你们不用担心,等到了广州以后,会有人交给你们......一旦事成后,便各自分散开逃命,倘若事败或者被人抓到,那这颗死药就是给你们准备的,少吃一些苦头......”
“是。”
一众人齐声应下。
施全彪满意地点了点头,便吩咐下属将这些杀手分别送上船只,届时将会先送他们前往香港,再从香港转船前往广州,从而最大可能掩盖踪迹。
等到一众人都离开后,施全彪看了一眼左右,见无人注意后,便悄悄来到江边不远处的一艘小船上,只见施肇基正穿着一身青衫,在船头上钓鱼取乐。
“老爷,都安排好了。”
“这些个江湖人物,靠得住吗?”
施全彪跪在船头,低声道:“老爷,这些人都是江湖中的顶尖翘楚人物,还有一些过去是军中夜不收的出身,都是好手......就算出了事,他们也不会泄密。”
施肇基对这些小人物的死活并不放在眼里,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只可惜了我埋在广州那么久的暗子,也就取得了那么一点点成果,就要拿出来做这样的事情......老头子这么逼我施家,真不怕我施家反了吗?”
施全彪将头死死贴在地上,他不敢听也不敢记,更不敢回应这个要命的问题。
好在施肇基只是自言自语,他取下刚刚钓上来的鱼儿,将它从鱼钩上解下,再随手丢进了水里,“既然要做,那就务必确保成功,我将广东的线都交给你,只要能杀了赵源,那么这些牺牲都是值得的.......如果没有成功,你也不用回来了,赶紧找个地方苟活吧。”
“是,老爷......”
施全彪一想到施家在广东那么多的布置,顿时便觉得信心百倍。
“敌在明,我在暗,纵使赵源九条命,也躲不过这惊天的一击!”
......
“事成之日,便是我等出兵之时,届时一番布置下去,区区一个第二师还满足不了咱们的胃口......”
总督衙门内,施肇基望着面前的刘韵珂,低声道:“督宪,一旦拿下了第二师,咱们便可以立刻出兵进攻广东.....届时你我为朝廷解决了这么大的难题,督宪您有了入阁之机,我亦能让施家的爵位多传几代......”
刘韵珂抚须大笑,道:“去军机处当个挑帘子军机有什么好的......还是羡慕老弟你啊,这次差事办妥了后,说不得还有加爵的机会呢。”
施肇基真准备说些话的时候,外面却急匆匆走进来了一人,正是总督衙门的听差,他抱拳道:“大人,施将军府上的人来了,说是有要事禀告。”
“让他进来。”
“是。”
不一会功夫,一名中年男子急匆匆走了进来,在施肇基耳边说了几句话。
听到这番话,施肇基的脸色微微一变,他下意识看向了刘韵珂,道:“我刚刚接到了广州的密报,第二师可能发现了不对劲......他们要逃了!”
“什么?!”
刘韵珂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眼下凡事都已经准备妥当,这要是让第二师给溜走了,岂不是白费功夫还打草惊蛇?下一次如何还有这么好的机会?
“到底是什么情况?”
刘韵珂急忙询问道。
施肇基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将广州的情况仔仔细细说了一遍,沉声道:“这个情报尚未核实,还请督宪派人核实一遍,若是情况真的发生了变化,说明咱们内部的确出现了叛徒......咱们得抓紧时间行动了!”
刘韵珂点了点头,他明白事情已经到了极为紧迫的阶段,便迅速吩咐心腹派人查探。
说起大清的情报机构,大家第一反应可能就是粘杆处,但事实上粘杆处在乾隆后期便趋向于没落,代之以整个大清的官僚机构都成为了情报搜集者和提供者,也就是所谓的密折制度。
因此,地方督抚大员手下都会养一批专门从事情报搜集的密探,他们平日里会隐藏在民间和官府内,搜集种种可能会威胁到大清统治的资料——作为闽浙总督的刘韵珂,自然也有这样的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直到一天后刘韵珂这才得到了准确的消息,那就是情报基本属实——第二师的确存在着异动,他们不仅停止了进攻,反而开始收缩兵力,尽管主力还在福清,但是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撤走。
“不能再等下去了。”
总督衙门内,福建陆路提督邓树春沉声道:“大人,如果再继续等下去,只怕会错失战机......真让第二师撤回了泉州,咱们再想用重兵打下来就太难了,而且到时候第二师的后勤线缩短,我们也很难彻底封锁住第二师。”
“邓军门所言有理......况且按照情报所言,复汉军水师会从澎湖协撤离,咱们正好有了一个半路伏击的计划,到时候只要能彻底消灭复汉军水师,他们在沿海的行动就只能处处受到咱们的牵制!”
李廷钰也开口道:“督宪,此番战机的确不容错失。还请督宪下令吧。”
刘韵珂顿时一愣,他下意识看向了施肇基,这个时候想必杀手们已经混进了广州,如果福建这边一旦发动,到时候广州方面肯定会意识到出现问题,到时候这些杀手们等同于自投罗网,还连带着施家在广州的一切根基,都将彻底泡汤。
关键在这个时候,施肇基就算想让这些人停手都已经不再可能。
就在刘韵珂想说辞说服施肇基时,施肇基却主动开口道:“当前大局为重,只要能取得最终的胜利,就算那些人都牺牲了,也是必要的损失.......”
刘韵珂听到这番话后,顿时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既然施将军能想清楚里面的关键,那我也就不再多说了。”
说完,他直接站起身抱拳道:“诸位,皇上正在京城等着咱们的捷报,接下来各自该干什么,不需要我再多说,总之,只要能取得此战大胜,荣华富贵,我等可随意取用!”
听到这番话,众人顿时纷纷以拳击掌,面露振奋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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