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二十九年三月,广州。
“太平军已经从襄阳正式出发,其主力兵力大约有二十五万人左右,李开芳所部也已经北上,似乎与其汇合......”
汉王府内,枢密使赵简站在舆图面前,向着一众人进行着介绍着最新的情况,他继续道:“此外,曾国藩已经率部离开了安庆,似乎赶往了两江,而近卫师不日即将拿下安庆。”
赵源轻轻点了点头,下意识感叹了一声,“太平军的速度倒是快,他们要是能拿下开封,倒是打开了局面,只是清廷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任太平军拿下此地,否则到时候清军就只能在河北寻求决战,这样未免有些太过于保守。”
他缓缓道:“看来开封就会成为双方的决战之地,不过在我看来,这一战清军胜不了,迟早会被太平军所败。”
“殿下何出此言?伪清好歹也有二十万八旗,总不至于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左宗棠却有些纳闷。
赵源轻轻笑了笑,道:“原因很简单,清廷没有这个牺牲一切的决心——要知道,现如今除了太平军还有我们呢,清廷不敢在开封城下投入一切,只会越打越束手束脚,怎么可能会成为杨秀清、石达开的对手?”
在赵源看来,杨秀清虽然只是一个大字不识的烧炭工出身,但是这个人却在战争中逐渐得到了蜕变,在太平军早期的行动中逐渐表现出了出色的军事才能,像这样一个坚韧不拔的人物,绝不会轻易被清军所击垮。
反之,此时的清军却并没有一个能够真正指挥全局的人才,僧格林沁因为其眼界以及才能问题,担任一方主帅多少有些勉强。
众人听完赵源的分析后,顿时便有些担忧,当即有人道:“倘若太平军轻易就击败了清军,岂不是很快就能灭掉清廷,占据北方?这对咱们而言可是太不利了。”
赵源摇了摇头,道:“若是僧格林沁初出茅庐,那么就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是眼下他经历了几番锻炼后,接下来就算会战败也不会败得那么快那么惨,将局势维持住倒也不算困难,再说接下来可以将曾国藩、李文安他们赶到江北去......让他们在江北跟林则徐重新打起团练的旗帜,想必也能形成对太平军的牵制。”
一想到历史上的湘勇、淮勇跑到了江北去,在曾国藩、李鸿章的带领下跟太平军继续战斗,赵源心中都产生了一种奇幻感,历史似乎发生了大变样,又似乎没有变太多。
罗泽南轻声笑了笑,道:“要让曾国藩和李文安乖乖听话,咱们还是得找个能在几方面前说得上话的人。”
“这件事里面,刘蓉不够资格,贺长龄不愿意费心思......眼下看来,或许只有两江的潘世恩愿意走一趟.......”
赵源神情悠悠地说道,“为了让潘世恩好说话一些,先让近卫师把安庆拿下来,也让两江那些人清醒清醒。”
“是,殿下。”
道光二十九年三月十八,复汉军近卫师在师长游顺德的指挥下,顺利攻占了安庆,李文安、李鸿章父子所率领的淮勇在短暂接触了一阵后,便立刻撤往了合肥,丝毫没有将赛尚阿的警示放在眼里。
随着安庆被复汉军攻占,江宁瞬间陷入了风声鹤唳之中,尽管从安庆到江宁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但是后面的城池都没有安庆那么坚固,兵力同样有额没有那么雄厚,也就是说复汉军攻到江宁,已经成了时间问题。
.......
江宁,两江总督衙门。
自从赛尚阿当上了两江总督以后,他便再没有过上过一天轻松的日子,两江的重担压在他一人的身上,却根本得不到朝廷有力的支持,尤其是清廷越发风雨飘摇之际,江南人心思变,许多人已经开始向复汉军暗送秋波,汉人大臣们更是心思难测。
特别是在耆英安排人跟俄罗斯使臣秘密谈判的消息传出后,清廷在两江的统治便越发岌岌可危,江南士林内更是流传着汉王赵源在黄埔大学演讲的报纸,报纸中赵源高喊民族口号,对清廷向俄罗斯人割地谈判的行为表示了强烈的谴责,吸纳了不少人心,反之清廷的威望在江南可谓一落三丈,堪称臭名远扬。
赛尚阿已经处于一种进退两难的困境中,他既想为朝廷守住这片赋税之地,可是又明白凭借目前两江的力量难以做到,一时间感觉到有些左右为难。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大名鼎鼎的前军机大臣潘世恩却从苏州到了江宁,还要求面见赛尚阿。
在赛尚阿的书房里,二位曾位列中枢的大臣再一次相对而坐,默默地看了一眼对方后,却都兴起了几分荒谬的感觉。
复汉军的前锋兵力已经抵达了铜陵,便停下来不动,而潘世恩却在这个时候前来拜访,很显然这个老头子已经跟复汉军达成了某种默契。
赛尚阿望着气定神闲的潘世恩,心中一团无名火起,他忍不住直接拍了桌子。
“潘世恩,你可是大清朝三朝老臣,还是高宗皇帝亲笔点的状元,当今皇上更是将你简拔为军机大臣,你就是这么报的君恩?”
他没有直接说出潘世恩的卖主行径,已经算是给老家伙留了几分颜面。
听到这番话,潘世恩却缓缓摇了摇头,“鹤汀老弟,老夫正是记得这一切,正是记得从高宗、先皇以及当今陛下的恩德,今日才特意前来此地,只为了给大人,给大清朝留下一条生路。”
赛尚阿冷笑了一番,道:“潘世恩,你如此大言不惭,本官倒想好好听一听。”
潘世恩不缓不慢地开口道:“鹤汀老弟,天下大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朝廷看不清楚,您还看不清楚?眼下太平军二十万大军直扑开封,朝廷也派遣了僧王率军南下,可到底有几成胜算几成把握呢?这些问题鹤翁应该比我明白才是。”
赛尚阿摇了摇头,道:“你别忘了,俄人也有可能会出兵南下。”
“鹤汀老弟,这话你自己说出来你自己都不信.......俄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光是一个新疆就想换他们出兵,未必有些痴心妄想,他们自始至终都想要新疆、蒙古和黑龙江以北、乌苏里江以东的满洲,这些地方朝廷给不起也不能给。”
赛尚阿脸色一变,他没有否认潘世恩这番话。
潘世恩堪称是真正的老狐狸,他十分清楚赛尚阿心中真正的底牌。
“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若是鹤汀老弟继续留在两江,只会迎来复汉军的进攻,到时候鹤汀老弟仅凭两江的八旗和团练又能受得住多久呢?朝廷只能拼尽全力在一个地方和一个敌人打上一场决战,绝对支撑不了同时开启两场决战,这个时候鹤汀老弟不如好好想想,朝廷的决战战场到底会摆在什么地方?”
“开封。”
赛尚阿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从清廷的角度直白地体现了出来。
潘世恩微微一笑,“鹤汀,既然你已经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不妨将两江八旗和团练都带去江北,一方面可以从侧翼威胁太平军,对僧王实现支援,另一方面也可以接着这个机会跟复汉军达成共识,形成和议,从而避免江南毁于战火。”
赛尚阿顿时皱紧了眉头,道:“潘世恩,你的意思是将江南直接交给复汉军?”
“不,汉王殿下已经开出了很优厚的条件,允许我等东南互保......复汉军不会进入江南,江南的赋税也会照例往京城交纳,但是决不许一兵一卒继续留在江南了。”
潘世恩缓缓开口,将他跟汉王府达成的密约一一道来。
原来就在复汉军拿下安庆后,刘蓉就代表了复汉军前往拜访潘世恩,针对当前情况提出了一个方案,那就是说服赛尚阿带着曾国藩等团练北上,不要继续留在江南,以此为基础与复汉军形成和议,而复汉军给出的承诺则是不会进入江南,由潘世恩、林则徐、李文安等人组成东南互保,由他们来把持江南,而江南的赋税依然正常上交给清廷。
对于这一方案,潘世恩自然是选择了答应下来,而说服赛尚阿的重任,自然也就落在了潘世恩的身上。
听完这番话,赛尚阿顿时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他冷声道:“潘世恩,你这个小人!你以为靠着区区三寸不烂之舌,就能说服我放弃江宁?我不妨直言告诉你,今日你活不了了,而我也势必会死守江宁,与江宁共存亡!”
潘世恩摇了摇头,冷冷一笑:“既然你都想明白了,为何还不动手呢?鹤汀老弟,你不答应也没关系,想杀掉我也没关系......反正我也活了一大把年纪,死了也就死了,我的子孙反而能从中获得好处,只是你呢?你带着两万多名江宁八旗子弟死在这里不说,到时候连江宁城内的八旗老幼妇孺,怕是也逃不过这一劫难了。”
一说到这里,赛尚阿顿时身子骨一颤,他瞪圆了眼睛看向潘世恩,脸上顿时浮现出些许的恐惧。
当年满洲入关以来,对华夏百姓所造成的杀孽何止干百万人?光是一座扬州城内,就有超过八十万殉难的汉人百姓,再加上江南其余地方的杀孽,人人对清廷可谓恨之入骨,一旦被汉人拿下了江南,江宁城内的旗人焉能有活路?
潘世恩缓缓道:“鹤汀,你们满人无非也就是一两百万人而已,死一个就少一个,可比我们一钱汉精贵多了.......皇上恐怕也给了你一道密旨,一旦事有不谐时,就会让你带着满城的旗人老小北上吧。”
赛尚阿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因为潘世恩所言并没有任何问题,道光皇帝的确下达了类似的密旨,目的就是为了保全两江的旗人。
当然,道光并不是让赛尚阿一仗不打就北逃,而是希望他能够利用在江南的关系,将江南汉人士绅都调动起来训练团练,以汉人来抵御汉人。
事到如今,威望最高名声最大的潘世恩都主动站出来劝说他北上,还搞了个不伦不类的东南互保,已经充分说明清廷所依仗的汉人团练已经基本失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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