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军机房内,几人的面孔掩盖在阴影之下,看不出喜怒。
穆彰阿摩挲了一把流汗的头皮,低声叹么道:“介春,僧格林沁派人送来了消息,教匪已经渡过黄河,咱们必须得将这支教匪拦在彰德,这就得花银子,还得花大银子.......没有了军饷,到时候的情况可就不堪设想了。”
或许一些老八旗兵愿意自掏干粮打仗,但是二十万八旗新军,再加上几万绿营和几万满蒙马队,可都是等着银子下锅,皇帝也不差饿兵。
耆英皱起了眉头,道:“穆相,急切间怕是指望不上英国人和法国人,咱们一方面得继续跟俄罗斯人谈判,另一方面就得在国内想办法,不妨广开捐纳。”
一直沉默的祁隽藻皱起了眉头,开捐纳的意思也就是卖官,这方面过去的客户比较多,但是随着大清朝一败再败,大清的官也就不再那么值钱,就连一些实缺也都有点朝不保不的味道,主要是客户群体也就只剩下了山西那帮晋商了。
正好,祁隽藻就是山西人,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就是晋商在朝廷里的代表,只能站出来道:“介春,朝廷不是没有广开捐纳,只是下面的人都精得像猴一样.......现在连实缺都卖不出价,况且今年年初的时候,晋商可是也投效了三百万两银子给朝廷,这一点穆相总是知道的。”
穆彰阿轻轻应了一声,他知道这个时候晋商那帮人正在骑墙观望,包括祁隽藻这个老西儿也起了别样的心思,总之想让他们掏钱并不容易,他缓缓咳嗽了一声,道:“祁大人言过了,眼下国难当头,人人都该站出来出把力,晋商那边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今年看能不能再筹五百万两,也算是给朝廷、给皇上一个交代。”
祁隽藻皱起了眉头,穆彰阿倒是好大的胃口,他无奈地说道:“穆相,朝廷的难处我是知道的,可是晋商今年的难处也摆在面前,再去迫他们,只怕会生乱子。眼下广是开捐纳怕是不够,但是朝廷在扬州的盐商那里还有银子,光是帑本总有千万两,总能缓一时之急。”
祁隽藻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他要保住晋商,就得把盐商丢出来定事。
所谓的帑本,其实是指清皇室内务府借盐商以资运营的若干生息资本,清廷一方面利用盐铁专卖制度与盐商共同瓜分盐业利润,另一方面就是利用帑本向盐商收取高额利息,而盐商通过帑本来扩充经营规模,同时把利息划入食盐成本转嫁给消费者,本质上就是清廷用来搜刮盐商的一种手段。
从理论上来说,清廷想要收回这笔银子,其实还是很正常的。
但问题是,自从汉王府开展盐业公司以来,利用晒制海盐的方式生产了大批廉价食盐,将南方六省的盐价打压到一个极低的地步,就连普通老百姓都可以放心进行买盐,而这么以来也使得大量产自广东的海盐被走私销往了两江甚至北方,廉价的私盐迅速抢占了原先官盐的市场,也导致盐商们在不同程度上出现了大规模亏损的情况。
这个时候,到地还有没有帑本都不太好说。
穆彰阿思索了许久后,终于沉声道:“帑本得收回来,晋商的银子也不能少,都到了这个时候,也别怕得罪人了,你们不敢去,那就派兵马去收。不过朝廷也不亏待他们,拿些有分量的实缺给他们,把四川、两江的缺都给他们,都卖出去也无妨。”
祁隽藻听到这番话,顿时一愣。
自古以来,两江、四川以及湖广都是天下富庶之地,可问题是两江已经落在了林则徐的手里,朝廷根本没有真正的管辖权,所谓的两江肥缺,其实根本不是实缺,还得看林则徐的意思,至于四川也即将成为复汉军进攻的重点,说到底穆彰阿还是盼着用着两块即将失去的土地,尽可能得多捞一些油水。
等到一切商议妥当之后,穆彰阿领着众臣前去拜见道光皇帝,将广开捐纳和收回帑本的折子呈递了上去。
养心殿东暖阁中,道光皇帝手中捏着折子,脸上却带着几分苍白,他的身体已经越发不适,即便太医都看过脉象,也只能开一些中正缓平的药来缓解一二,却不能治根。
“都去办吧,总能筹到一些银子,不过两江的缺怕是没什么指望,人人都知道林则徐是一个要名声胜过要性命的人,他断然不会答应下来。”
道光皇帝深深吸了一口么,低声道:“更何况粤匪的主力大军已经兵临两江和四川,随时都可能入境,到时候这些缺也就成了废纸.......”
“皇上,还有扬州的银子.......”
穆彰阿脸色有些忐忑,他低声道:“盐商们富可敌国,总能支援一批。”
道光皇帝摆了摆手,道:“先去要就是,但是也不能做太高的指望。说白了那里已经变成了粤匪跟林则徐共有的地盘,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帑本落到朕的手里。”
“皇上.......”
穆彰阿深深叹了一口么,他已经别无他法了。
道光皇帝也低低叹了一口么,眼神中透着几分乏力和绝望,他轻声道:“朝廷要破局,终究还是要在战场上见分明,这一次就看僧格林沁了。”
.......
道光二十九年九月初八夜,河南新乡。
自从太平军北渡黄河之后,僧格林沁所率领的清军主力大军就一路尾随,双方之间极为有默契地保持着一定距离,而等到太平军主力进驻汲县后,清军便一路跟到新乡,宣布‘收复’新乡,但是双方至今没有一兵一卒进行交战。
僧格林沁麾下率领了二十五万大军,同太平军的数量相仿,但是他却越发显得谨慎,轻易不敢往北面推进,唯恐过于仓促接敌——说到底,所谓的二十万八旗新军,到地是个什么货色,没人比僧格林沁自己更清楚,可偏偏是他必须率领这一支军队,同太平军进行交锋。
正因为如此,僧格林沁几乎每逢距敌三十里地时,就选择下寨,动不动就修筑工事,摆出一副结硬寨、打呆仗的模样,他还是希望太平军能够主动来啃自己布下的营寨,而不是进行一场野战。
直到太平军抵达了汲县后,杨秀清并没有指挥军队继续北进,而是直接停了下来,双方便同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静当中。
当然,表面的平静下却遮掩不住真正的腥风血雨,清军与太平军之间展开了极为了残酷血腥的哨探渗透搏杀战,双方在这一刻似乎都达成了默契,而汲县距离新乡一带,则成为了一处绝佳的决战场地。
“教匪停在了汲县,看来他们已经出现了断粮的情况。”
中军大帐中,刚刚前来汇报军情的曾国藩沉声指出:“沿途粮食都已经被收缴,只是对于几十万大军而言犹如杯水车薪,我们拖不住,杨秀清更加拖不住。”
僧格林沁皱起了眉头,道:“也就是说,只要我们在这里布下营寨,杨秀清最终也只能主动来攻我们?”
曾国藩却缓缓摇头道:“但问题是,他们没有军粮,我们也没有军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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