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福晋回门, 对勇勤公府是大事,鹏春特意在这一日告了假,也让几个儿子早早的做了准备, 尤其是他的嫡子寿山。
拜访岳父对胤祉来说是头一次,但就如同新婚那日一样,他对着岳父一拜, 岳父便要还他三拜,他这个第一次上门的便宜女婿非但没有受到刁难,反而更像是上级官员下来巡视的。
胤祉记得上辈子每次学校有领导下来检查,老师们总要准备一节公开课, 课堂上老师在上面挥斥方遒, 学生们在下面积极参与,双方共同向领导们展示功底。
而现在胤祉也有了做领导的感受, 岳父向他一一介绍几个小舅子,他呢,也顺势问起几个人的功课,还顺着岳父的意思考察了一番, 象征性的夸了几句。
倒不是他不想真心实意的夸赞,而是对比有些惨烈。
几个小舅子, 年纪最大的那个只比福晋小两岁, 却连四书都还没有读完, 学过的部分,也不算精通。
他嫡亲的小舅子寿山, 四书只学了两本, 不过这孩子体格壮硕, 听岳父的意思是打算往武将方面发展, 文化课学的慢倒也可以理解, 毕竟这世上不是每一个阿玛都是皇阿玛这样的‘虎爸’。
他的弟弟们太卷了,以至于他现在考察完几个小舅子,实在没法儿真心实意的夸出口,好在,礼节性夸赞他还是会的。
考察完文化课,胤祉还跟着去了国公府的演武场,非但几个小舅子亲自下场展示了一番武艺,就连岳父也亲自下场了,正值壮年的岳父踩着马背上下翻飞、拉弓射箭,秀了一手好骑术。
前院像是上级官员下来视察,后院的氛围就轻快多了。
爱新觉罗氏拉着女儿,恨不得把前八天的事情全都问一遍,担心女儿是在编瞎话骗她,她还要再问一遍女儿身边的嬷嬷。
可是全都问完,她倒是有些怀疑是不是这主仆二人合起伙来在骗她。
“三阿哥院中无人?新婚当日就把管家权给了你?还跟你承诺了日后不纳妾,连皇上和娘娘都知道此事?宝音,你可不要骗额娘,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咱们一起解决,实在不行额娘就去求宗室的几位老福晋,她们总归是能说得上话的。”爱新觉罗氏急呼呼的道。
宝音什么时候跟她撒过谎,白嬷嬷更是府上的老人,这俩人一起说谎骗她,肯定是因为情况太糟糕了,莫不是三阿哥是个不讲规矩的,福晋刚进门便要宠妾灭妻?
宝音盘腿坐在贵妃榻上,一只手托腮,无奈道:“额娘我骗你做什么,我和白嬷嬷说的都是真的,阿哥待我实在好,我总不能编谎话说他对我不好吧,昨晚我还求了阿哥要在府里多呆一会儿,我想去演武场跑跑马,阿哥也答应了。”
“对了,白嬷嬷你把阿哥给的金瓜子拿出来几粒给额娘。”宝音吩咐道。
白嬷嬷从怀里掏出荷包,里面放了六颗金瓜子,是昨晚上福晋让准备的,爷拿给福晋的那两个匣子,福晋一直很宝贝,从不曾从里面取金银用来打赏人。
六粒金瓜子躺在爱新觉罗氏的手心里,怎么看都是平平无奇的金瓜子而已。
“这是三阿哥赏你的?”爱新觉罗氏不太明白,不是首饰也就算了,赏福晋金子也不必这么小气吧,不给金元宝,连金花生和金叶子都不给,就给点儿金瓜子。
“不是三哥赏我的,是三哥让我打赏人用的。”宝音解释道,“除了额娘,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给我准备赏人用的金银。”
一个疑惑解决了,另一个疑惑又跟着来了。
“三哥?”
宝音点了点头,脸颊处有些发烫,说话的声音也跟着低了:“对,阿哥让我这么喊的。”
爱新觉罗氏怔怔地看着女儿,半响才道,“那就好,那就好,那额娘就放心了。”
她自己的女儿自己还不清楚,就算是编谎话也绝对编不到这种程度。
只是,爱新觉罗氏看着来一团孩子气的宝音,哪怕是当娘的,她也没看出来女儿哪里让三阿哥倾心至此。
难不成‘董鄂’这个姓氏注定要迷倒爱新觉罗家的男子?幸好三阿哥只是阿哥,红颜祸水的名声放不到她女儿身上来。
不过想想那位孝献皇后的经历,爱新觉罗氏还是叮嘱女儿:“皇室规矩大,日后对三阿哥的兄弟们要尽量避嫌,能不见面便不见面,三阿哥待你这般好,你也当好好珍惜才是,万不可恃宠而骄。”
“女儿不会如此的。”宝音说话的声音虽轻但语气坚定,三哥待她好,她自然也会待三哥好。
福晋未说,白嬷嬷也未主动告知国公夫人,北五所的阿哥们隔三差五便要在三阿哥院里用一次晚膳,而每一次福晋都是在的。
她倒不是有私心,而是宫中规矩虽多,但在阿哥所里最大的规矩还是阿哥,阿哥没觉得坏了规矩,那福晋自然也就用不着为了避嫌而惹阿哥不快。
打消了额娘的担心,宝音才兴冲冲的带人跑到马厩,找到她心爱的小红马。
胤祉刚看岳父大人秀了一手骑术,紧跟着又被福晋秀了一波花式骑马,差点就惊呼出声。
岳父大人乃是个高大魁梧的汉子,无论在马背上做难度多大的动作,也很难让人觉得惊险。
但宝音还是个小姑娘,哪怕身下的红马体型并不算大,但宝音骑在上面仍旧显得身量很小、身子单薄,可这姑娘却是马上马下不断翻转,甚至还在马背上来了个金鸡独立,作为观众,胤祉委实是在心里头捏了一把汗。
真想不到,久居京城的勇勤公府是这样教养女儿的,难怪宝音性子这般爽利,体力也格外的好,去钟粹宫和慈宁宫请完安,还有精力去逛御花园。
小两口早上出宫,在勇勤公府用过了午膳,一直等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回宫。
三阿哥和三福晋夫妻恩爱的传言,自此开始从紫禁城流出。
宫里唯二娶了福晋的两个阿哥,无一不看重宠爱嫡妻,大福晋如今这都怀上第三胎了,依着三阿哥和三福晋如今的感情状况,小两口怀孕怕是也快了。
索额图心里实在着急,太子之所以是太子,并非是因为太子的精明才干,而是因为出身,作为皇上唯一的嫡子,一岁多便被立为太子,一个一岁多的孩子,纵然是龙子凤孙又能看出几分的聪明劲儿来,若不是因为出身还能是因为什么。
皇上看重汉人文化,‘太子’原就是汉人王朝才有的东西,嫡长子继位那也是汉家文化。
大阿哥卯足了劲儿要生一个皇长孙出来,而且是由嫡福晋来生,不就是因为皇上看重出身和传承吗。
好在,大阿哥的福气远不如太子,头两胎都是格格,如今这又怀上了第三胎,民间有俚语——再一再二不再三,难保大福晋这胎不会生个皇长孙出来。
前有大阿哥,后有三阿哥,这两个都是娶了嫡福晋的,若生下的嫡子为皇长孙,不止在皇上心里的份量会加重,在群臣和士林学子那里也会加分。
索额图前几个月是急着让太子赶紧成婚,甚至为此主动和皇上提了一次,可胳膊扭不过大腿,皇上不提太子婚期,反倒又把太子大婚的章程翻了出来,找出数条不当之处,又让礼部重新去商议了。
瞧这样子,礼部不拿出让皇上满意的章程来,太子的婚期便会一直延后。
如果真的只是章程问题,他把刀架在礼部官员脖子上,也会让这些人赶紧处理,可这显然章程问题不过是皇上的借口,他把礼部的官员逼死了都没有。
至于让皇上改口,他索额图还没这个能耐。
“您既然已经娶了侧福晋,也不缺格格,不如多加把劲儿,无论是谁,只要能生下儿子站住皇长孙的位置,管他是不是嫡出呢,您庶出的儿子也要比阿哥们嫡出的儿子要珍贵。”索额图开口劝道。
他知道太子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就怕生孩子也是如此,想着生个嫡长子,太子妃不进门,便不让其他女子生,这可万万不成。
太子看着索额图,这话也只有索额图这位叔祖父会说与他听,不过索额图是误会了:“孤不成让宫中女子避孕,只是缘分未到罢了。”
瞧太子爷四平八稳的模样,索额图就心急:“您也不能只看缘分,还得多努力才是——”
“好了。”太子厉声制止住索额图,“还请大人适可而止,孤还没到需要借儿子稳固地位的程度。”
“太子爷您……老臣也是为了您好。”索额图看着太子的脸色,到底是没把话说下去,人家都争着生皇长子,就他们太子爷心气儿高。
罢了罢了,他还不了解万岁爷对太子的感情吗,正如同他刚刚说的那样,在万岁爷眼中,怕是太子的庶子都要比阿哥们的嫡子珍贵。
被误认为在抢生皇长孙的胤祉,这一年的年底终于从上书房结业了,只是没等他在没有大朝会的日子里好好睡个懒觉,皇阿玛就来了个骚操作——开放国库外借银两给臣子。
管理国库的,正是胤祉所在的户部
平心而论,大清官员的俸禄并不多,比如他的未来姐夫阿林保,正六品的主事,可一年的俸禄只有六十两。
京城物价高就不说了,官员之间也是需要交际的,教养子女的花费就更大了,官宦子弟或从文或从武,都是极耗银子的事情。
本身没什么家底的官员,单靠俸禄,还真有可能入不敷出。
但其中又有相当多的一部分官员,家底实在殷实,比如他的岳父勇勤公,祖上留下来的田产实在是太多了,朝廷发的俸禄根本就是毛毛雨。
基于这两个原因,胤祉大概能理解皇阿玛为什么选择让官员们跟户部借银,而不是直接提高俸禄。
更何况全面提高官员俸禄,那可是个大工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说,也不是一两年就能完成的事儿。
相比之下,允许周转不开的官员向国库借银,不需要抵押物,利息也微乎其微,自然要省事的多。
皇阿玛此番旨意一下来,便被群臣称赞,那简直是要夸出花来了。
也对,若有人也借银子给他,不要抵押物,也不需要证明还款能力,利息还很是微薄,甚至连数额都没有设置上限,他也会感激涕零的。
只是作为户部的一员,未免以后讨债麻烦,也为了防止有钱的没钱的都过来凑热闹,胤祉觉得自己还是先当个坏人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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