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曝光前, 昭昭以为他们会装素不相识一段时间。
她没想到会这样快挑明一切。
她原本觉得,若揭穿一切,他大概会立刻羞愧离开, 毕竟两人好了分开再也不见面,他也接受得好好的, 主动走掉,现却易了容用假身份来到她身边……
起来,魔族村子里, 真的是偶遇吗?
若真的是偶遇, 是不是冥冥也有天意?
昭昭忍不住望向殿外的月光。
朔月宫距离月亮很近, 她很少这么近地月亮, 月光投『射』下来, 却不怎么明亮,始终像蒙着一层轻纱。魔界和修界是这样不同, 连月光都很不一样。
这样影影绰绰下, 昭昭满心的惆怅不减反增。
“先放。”她开口,声音很轻, 两人离得那样近, 他的脸正上方, 哪怕她是朝外面,余光是不可避免地到那张易容过后的脸。
实是平平无奇的一张脸,可有了他那双过于动人的眼睛, 一切都活『色』生香起来。
用假脸都这样美『色』动人, 更别他用真脸的时候。
昭昭觉得己真的是『色』令智昏了。
她竟会对方忧郁恍惚的蓝眸下心软, 后面所有拒绝的话都不出来了。
太糟糕了,这很不对劲,这样不好, 这很危险。
他们历经磨难终于真正分割开,早不是心魔宿主的关系,她若再死,是真的死了。
她受够了那些被组合起来的巧合,那种无形的大推动她走向死亡的宿命感。
她想由,轻轻松松的。
果是她的错,她不该寻什么仇,该拒绝江善音的要求,己一个人找个安静的地方避开仙魔大战和所有剩余剧情,让己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没存过一样。
这样是对的。
昭昭别开脸使劲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要离开朔月宫。
方引起『骚』动前荆沉玉早将人放走了,他救人真的很专业,干净利落,毫不含糊。
虽那帮被关押的正修士不知他们是谁,但能逃命谁都不会磨蹭,过谢过便走了。
元采衣倒是认出了昭昭,可他也没什么,时间紧迫,容不得寒暄。
今这朔月宫,只剩下荆沉玉一个正修士,她更不用担心他的安危,他一定可以安安稳稳地离开。
……但那是以前。
昭昭不由顿住了脚步,想到他刚的不对劲。
他的心很不对劲。
她那么敏锐,怎么会想不到,这肯定是分割关系导致的后遗症。
也许情况比上去的更糟糕,毕竟荆沉玉那样一个能忍的人都这副模样了。
他再突心跳停止的话,很可能出大事。
朔月宫是魔修大本营,荆沉玉果这里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昭昭被己的想象吓到,白着脸想要原路返回,一转头却见荆沉玉站不远不近的地方,十分安静地望着她。
好像从表明心意开始,她每次转头都能到他。
只要她想,他总是站她触可及的地方。
昭昭心里又酸又涩,她开口,声音有些哑:“人已得救,咱们走吧。”
她肯定是想己离开的,丢下他,再不回头。
可不知为何,她停下了,回了头,喊他一起走。
荆沉玉愣愣地望着她,因为太惊讶了,实是没反应过来。
昭昭走上前使劲抓住他的腕,饶是他对疼痛都已经习惯了,是感觉到了痛感。
这痛感告诉他,他不是做梦,这都是真的。
她不但回头了,抓住了他。
荆沉玉立刻反握住她,将她一把拉入怀紧紧抱着。
“昭昭。”
昭昭想要挣开,听他开口却微妙地停了一瞬,这给了他下去的时间。
“我很高兴。”
他声音动听悦耳,以往冷冰冰的都让人过耳难忘,现温柔而低沉,更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愿为我回头,哪怕只这一次,我也很高兴。”
他喉头甜,竟有些血腥的味,可他一点都不意,甚至无视了愈演愈烈的心跳,维持着岌岌可危的理智。
“此,你便是让我下一刻去死,我也心甘情愿。”
昭昭使劲抓着他的衣裳,撑开两人的距离:“你以为这是什么给命文学吗?下一刻要你去死……我要你死做什么?”
“是,你不想我死。”
荆沉玉是抓着她的腕不肯松开,明灭的月光他脸上划过,开始有凌『乱』的声音附近响起,应该是偏殿失守的事情被上面的人知,开始搜查了。
荆沉玉根本不意那些近咫尺的危机,凝着昭昭定定:“我一直记得,你要我活着受罪,我会听你的话,好好活着,绝不会死。”
昭昭实受不了了,使劲挥开他有些生气:“够了荆沉玉!真该给你找面镜子照照,你现像什么样子!”她也不知己为什么这么生气,情绪激动地胸口上下起伏,“你现这样低声下气的卑微样子真是太难了,难死了!”
荆沉玉这次沉默了很久,静静着昭昭,一双微蓝的桃花眼情绪压抑。
昭昭也失了声,耳边回『荡』着她刚的言语,她心一疼,晦涩酸胀,垂身侧的时候不地握起,将脸彻底转开,连余光都不到他,此稍微冷静一点。
许久,昭昭以为荆沉玉不会再什么的时候,他开口了。
他声音很轻,但咬字清晰,他们离得不远,又都修为很高,她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他依望着她,没像她一样躲开,对于她,他现能多一眼是一眼。
“你厌恶我的卑微,觉得难。”
他得极慢,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他己心上割一刀。
“可你该知,于别人,我从未放低过姿态。”
“只是你。”
“唯有你。”
……
……
她知啊。
她是知的。
正因为知,出那样的话后,他这样了后,她会这样的……
这样的……
昭昭无法形容这种心情,仿佛再次遇见他后,她所有的情绪都变得不可名状。
她好像知那是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一切陌生又熟悉,她定了定神,决定暂时抛开这些想不通的事情,因为附近已经围上了太多的敌人。
他们被现了。
昭昭慢慢:“蒙上眼。”
不能被人现他的真实身份,虽他们肯定可以全身而退,也最好不要传出他这里的消息。
倒不是怕被魔族知,她是怕被正仙宗的人知。
曾经那般仰慕憧憬他的人们,被他庇护了千余年的人们,若真的也和魔族一般对他那样羞辱和不起,哪怕他可以从容处,她也受不了。
荆沉玉很听她的话,虽他是神『色』冷硬,气息压抑,却照她的很快蒙上了眼。
他蒙上了眼,昭昭向他。
他这次是真的不再话了,大约方那句话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
昭昭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将心底全部的怨气都泄到围上来的魔修身上。
她朔月宫大打出,毫无保留,荆沉玉本想帮忙,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
“着好,我己够了。”
昭昭了他心脏的位置,赤空拳地以一敌百。
荆沉玉一旁,虽没出相助,却从空间取出了惊寒扔过去。
昭昭反接住惊寒,这把般若前由荆沉玉使用的佩剑见过的人并不多,除非九华剑宗的资深弟子来,都很难认出它属于谁。
想到这些,昭昭便没拒绝,她也需要武器速战速决。
荆沉玉第一次见昭昭这样毫无顾忌地动,这里是魔尊老巢,能这里的魔都恶多端,没一个是好的,她不用担心波及谁,也不用顾忌。
昭昭几乎每一招都下了死,围剿的魔族很快觉不敌,开始给更上面的大魔传递消息。
此时此刻,朔月宫正殿,漆黑的王座上,夜月眠闭眸坐那,黑袍下的身体瘦骨嶙峋,下巴尖俏,脸『色』苍白,因底下传音而睁开的眼一片红『色』。
他慢慢抬眼着荧幕般悬空的画面,是外界打斗的情况。
当他清持剑挥退众魔的白『色』身影是谁后,猛地站了起来。
“尊上?”
底下的心腹有些惊讶,刚想什么,王座上便已没有了人。
空间法术出现月空下,随后是熟悉的嗓音:“都退下。”
昭昭听到夜月眠的声音,脸上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
她淡淡仰头,后退回荆沉玉身边,低声询:“你能坚持多久。”
这是他的身体。
荆沉玉感知了一下心跳,那异常快的心跳让他战栗不已,但他觉得这不算什么。
“我没事。”他冷静,“你可去做你想做的事。我若有事,会先行离开。”
这样也好。
他能保护好己,不必她『操』心。
昭昭这样告诉己,直接提剑朝空的夜月眠袭去。
“昭昭。”夜月眠想和她点什么,怎知她一言不合开打。
“你……”他且战且退,不出,可昭昭根本不乎。
“不死。”昭昭没有情绪,“今日第一次上来,这里倒算符合我的审美,我已经开始计划这里属于我后该何修改得更合心意了。”
夜月眠微微蹙眉:“你想取我而代?”
昭昭只:“我要天下太平。”
“天下永不可能太平。”夜月眠,“正仙宗外面,这场大战无可避免,绝无太平的可能。”
“这有何难。”昭昭不意,“战争的『操』控者是人,想要解决战争,解决掉起战争的人。”
她拿剑指着夜月眠:“先杀了你,再去杀了张观复,若有谁不肯接受我所要的和平,那继续杀。”
和平或许难,但核平一点都不难。
修真界最硬的骨头是张观复,这个害死她的罪魁祸首死不足惜,他死了后那帮人群龙无首,荆沉玉又卸任了剑君位,那最有权威的可能是悯天宗的独幽大师。
对方是个怎样的人昭昭最清楚,她提出的和平,他会赞同的。
此一来,再加上华倾所的九华剑宗帮忙,不信这世间无法太平。
夜月眠因她的话笑了,苍白神经质的脸上笑意温柔:“我有没有过,你这样不讲情面的时候,很是漂亮。”
昭昭不理人,只一剑劈过去要他的命。
夜月眠伤没好,今魔界容他掌控不过是因为前回来肃清过一次,留下的全都是唯他马首是瞻的罢了,否则他可能早被取而代,根本不必昭昭来寻。
今的他打不过全盛的昭昭,但逃走题不大,可他根本没想逃走。
他笑得越神经质,语气奇妙地:“你,若荆沉玉听到你这样的话,会何感想?”
他至今仍觉得荆沉玉那种人,即便改变,也改变不了太彻底。
他可能会舍弃我,但不一定会舍弃他人命,昭昭这种□□和平,他肯定不赞成吧。
夜月眠己都凶多吉少,却是执拗地要挑拨他们的关系。
昭昭正要什么,身后便响起一个平稳冷淡的声音。
“我听到了。”
夜月眠好像这现那个气息敛尽的蒙眼修士。
他一袭白衣,墨飘逸,金冠束,足踩银靴,一步步走入他的视线。
是荆沉玉。
哪怕面目陌生,可夜月眠一眼知这是荆沉玉。
这世间再不会有人拥有他这般气质。
“你……”夜月眠快速判断了一下,竟笑得出来,“你们一起……一起……”
他好像领悟到了什么,红『色』的眼底是绝望的神经质。
“所以呢?”他荆沉玉,“你到了,又何感想?”
荆沉玉微微抬头,哪怕是从下仰视着别人,也让高高上的人觉得被他轻视。
夜月眠握紧了拳,昭昭的剑他分神时刺入他胸口,他疼得一皱眉,但是不逃。
底下的魔修都想上来帮忙,可荆沉玉一抬,裹着剑气的般若便要了数名魔族的血肉亡魂。
那种瞬间祭剑的惨烈画面,让其他魔修望而止步。
“何感想?”
荆沉玉冷淡地复了一遍,平稳而有力的声音落入场所有人耳。
“我修杀戮剑,最擅杀人,若她要以杀止杀,我除了认可,不会有其他想法。”
夜月眠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哪怕她要杀的人里,有从未做过恶,只是无法接受和魔族和平共处的修士?”
荆沉玉眉头都没皱一下:“假设不成立,这样的人她不会杀。”
夜月眠不屑:“昭昭,你听见了,他回避题。”
“你是关心一下己为好。”昭昭将惊寒往深处刺了此,夜月眠身子摇晃,缓缓从月空坠落,红『色』的眼眸定定她。
“你都快死了,关心这些做什么?”她为行凶者,静静地望着摔到地上的魔尊,抽出惊寒,着他被血染得更黑的衣裳,淡淡,“而且他也没错,你口那样的人,我不会杀。”
她望了望近咫尺的天上月:“这样的人肯定有,但他们的力量远不足以撼动这个决定。我只让他们一路下来便是,他们总会认可,总会改变想法。”
这样的人哪怕原书结局都有的。
昭昭今的话和原书里荆沉玉的话意思差不多。
【你们可以保留心底的不认可,亦有很多时间来今日本君的决定是对是错】
这是荆沉玉对反对者的话,和昭昭脱口而出的话,深意没什么区别。
他和她其实很不像,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可有些地方,他们又那么相像,仿佛世间的另一个己。
“上次善音补刀没有要你的命,这次你没可能再活着了。”昭昭低着头,着剑下的夜月眠,“你知吗,你本来会死莫家人里,今多活了这么久,来也算是我受。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吗?”
她是真的想要他死。
夜月眠知的。
上次他没死,这次来是要死的。
其实他原以为,至少可以己灭了修真界再死。
那时候为魔的昭昭可以真正光明正大活下去了。
到时修界的修士是跳梁小丑,是需要隐藏暗处的人。
他曾想要解除他们的血契,希望由,掌握天下,拥有无边权利。
可诛魔台,他无法真的将她送上死路,他犹豫了一瞬时,他知己变了。
其实很奇怪,为什么呢?
他想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能归结于己是被镇压了五百年,真的已经傻了疯了。
他后面心里想的所有事,不过都和当时的荆沉玉一样罢了——让昭昭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行走世间,再也不用怕什么。
这也算是补偿她吧。
补偿他对她的圈套,对她的伤害。
他选择了和荆沉玉完全不同的方式达成这个目的,荆沉玉想得到所有人的认可谅解,兵不血刃,但失败了,夜月眠因此更加觉得他选择的路是对的。
仙魔大战,毁了修真界,让魔族当家做主,这样昭昭不可以名正言顺逍遥了吗?
他觉得己是正确的,也快要达成这个目的了,可没想到阻止他的人是昭昭。
她有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一个他到死都觉得荒谬的梦。
着月光下泛着杀意的惊寒剑,夜月眠一点都没有要死的慌张,不躲也不逃命,只是笑。
他笑得很开心,嘴角带血着昭昭:“遗言?是有的。”
他单撑着身子,笑得咳嗽起来,又吐了一大口血。
闭了闭眼,他勉强平复呼吸:“很久前,镇魔渊第一次真正见你,我曾过一句气你的话。我那时,江善音比你好。”
昭昭一怔,倒是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
夜月眠固执地着她,一眼不眨:“那时我是故意那么的。其实我心里,没有人比你好。”
昭昭握着剑柄的紧了紧。
“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姑娘。”夜月眠神经质地笑起来,黑散『乱』,疯疯癫癫,“死你剑下倒也没什么,不过……”
空间裂隙忽打开,夜月眠身影消失,很快出现几米远的地方。
这是他的极限了。
其实依昭昭的攻击范围内,只要她想,可以要他的命。
但夜月眠有别的安排。
“你若真的亲杀我,真的不会后悔吗?”他勉强御风而立,“昭昭,你嘴上着以杀止杀的计划,可你心里对杀人这件事很抵触,我得对吗?”
昭昭一僵。
“你不想杀人,哪怕是你的生死仇人。荆沉玉都活着呢,足可见我的猜测正确。”
夜月眠抹去嘴角的血,最后了一眼月亮,到了这一刻,他反倒非常平静。
“我这一生匆匆千余年,五百年辛苦爬上魔尊位,五百年因败给荆沉玉被夺走由,镇压流光海底。”他声音平静,徐徐着,“我本有宏图大志,亦有想为你做事,可今想来,你也不需要我的补偿。”
“我也突觉得,确实有些累了。”他闭上眼,“你前,我本该死莫家人里,虽不知你为何这样认为,但若这样算来,倒是你给了我斩杀莫家人的机会,让我多活了这样久。”
他嘴角勾起:“但由你亲杀我不必了,我无意死你剑下,虽那或许能让你记我一辈子,但我不需要。若此后有轮回转世,我依愿为魔。”
夜月眠睁开眼,最后了一眼昭昭:“你曾哪怕再难,也不要真的变成彻头彻尾的魔。可若要我选,我是愿意做魔,做魔让我强大,让我不再匍匐于谁的脚下,不必再受屈辱,被奴役,任人欺凌排挤。我喜欢做魔,若我有来世,我定要做魔。”
他扬起,一红『色』的空间裂隙打开,昭昭睁大了眼睛,下一秒,眼前黑暗,痛呼声响起,有温热的血上洒下,溅了几滴她脸上。
“只是……只是来世,我不要再认识你了。”
昭昭握剑的一紧,耳边是荆沉玉的生意,他捂住了她的眼睛,:“别。”
昭昭沉默片刻,他:“他做了什么。”
“陨。”荆沉玉回答,“神魂俱碎,空间毁尸,除了血什么都没留下。”
哪怕走到这一步,夜月眠依选择己了结己。
其实他早该死的,死莫家人里,他本没有这样多的剧情可以走,是昭昭改变了一切。
现他己结束了己,若不这么做,也会由昭昭来结束。
因她生,又因她死。
将荆沉玉的拉开,着漫天月光,除却脸上的几滴血和空气里的血腥味,夜月眠确实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昭昭抬抹掉脸上血迹,又放下着指腹的红『色』。
那红『色』像有温度,一点点灼伤她的。
荆沉玉眼蒙白绸,却可以准确找到她的脸。
他面对她:“后悔吗。”
后悔吗?昭昭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她可能有一刹那的怅若失,可又觉得这也是最好的结局。
于夜月眠是,于她也是。
他保留了最后的尊严。
她也不必亲动。
“我需要后悔吗?”她反荆沉玉,“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荆沉玉想,她得没错,确实,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他不由又想到了夜月眠陨前的那些话。
【昭昭,你嘴上着以杀止杀的计划,可你心里对杀人这件事很抵触。】
夜月眠都能出来的事,荆沉玉今当也不会不出。
他望向心城外正仙宗驻扎的地方,似乎知该去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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