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就在跟前, 眨着懵懂的大眼睛,看着对面时刻都要腻歪分不开的爹爹和娘亲, 眸中满是天真与纯洁。
陆忱一张小脸板板正正,满耳教导心无旁骛。
陆绎亮亮的眼睛里却是浮出羡慕的笑——爹爹对娘亲可真好,每次只要娘亲在跟前,爹爹整个人都随和好多,一点都不像平日那么教人敬畏。
要是爹爹能一直对他们兄弟这么随和,就好了……
面对孩子们的目光,婉婉可没有男人那般波澜不兴的厚实面皮,手肘向后撞了轻轻撞了下男人的胸膛, 提醒他注意些观瞻。
瞧她不自觉微红的耳廓, 陆珏眉尖微挑,眸光浮出浅淡笑意,目光却始终专注在指尖的锁盒上, 教人半点瞧不出端倪。
搂着怀里颇不自在的娇娇儿, 他话音不疾不徐。
“此类机扩名为万象枢, 素来讲究牵一发而动全身, 其间蕴含一百二十八种变化,这一百二十八种变化又能相互变换, 延伸出无数道关卡……”
机扩之术晦涩难懂, 陆珏学识渊博毋庸置疑, 对面陆忱与陆绎两个小家伙自小便对父亲充满了崇敬之情,自然也听的十分认真且专注。
但婉婉其实并听不太进去,她就是来凑个热闹, 在这上头算不得好学生。
然而不成想, 背后这位懒散支着她的男人十分“一视同仁”。
桌上香炉中的沉水香燃至过半, 婉婉手肘撑小几, 眼睫半垂、神思出离,忽地听见陆忱唤了声:
“母亲,该到您了。”
到她做什么?
婉婉略有些迷糊地睁开眼,便冷不防瞧着忱儿双手捧着锁盒递到她眼前,认真恭敬地说:“我与二弟都分别解开了一步,只剩您了。”
这、这是还要交功课?
可婉婉哪儿会啊……怔怔看着递到面前的锁盒眨眨眼,她侧脸去看一旁单手支颐靠着小几的男人,果然见他眸中含笑,满满都是逗弄人的坏心思。
然而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儿,婉婉必不能跌份儿。
所谓不蒸馒头争口气,若是教两个孩子把自己看扁了,她往后还怎么能理直气壮地在这个家里发号施令?
秀致的眉头微微凝起深思熟虑地弧度,婉婉从儿子手中拿过锁盒,上下左右一应细细端详了一遍。
迟迟不敢下手。
这古怪盒子,一旦按错一步便会当场现原形,可没有试错的机会。
墙上挂的西洋钟嘀嗒嘀嗒响过十几下,室内一方时间缓慢在流逝,唯独婉婉周遭的空气好似凝滞住一般。
小几旁父子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她身上,当爹的故意使坏,孩子们满含期待。
手上的锁盒来回转了几十回,毫无进展,对面的绎儿终于皱起小眉头,歪着脑袋问:
“父亲……若是母亲解不开,也会受罚吗?”
婉婉闻言双手一僵,两弯远山眉顿时高高挑起来去瞧那男人,却看他装模作样地点点头,沉静又正经。
“公正为先,你母亲自然也不例外。”
“咳!咳咳!”
婉婉嗓子眼儿一时卡进了柳絮,气得险些吹鼻子瞪眼,狠狠剜了那坏男人一眼。
等着吧,这笔账她记下了,晚上再私下跟他算!
那边忿忿然地阵势就差拿出个恩怨小册子记仇了,婉婉垂着细细的脖颈,对手里的烫手山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都要愁坏了。
两个孩子聚精会神在锁盒上,陆珏眸中的笑意一层层漾了开来。
撑着小几的手忍不住抬起摸了摸鼻子,以便掩住嘴角笑意,男人这才暗自伸出另一只手,修长的指尖寻索到那截敏感的细腰上,适时点拨了两下。
婉婉免不得整个脊背都一僵,眼珠滴溜溜两个来回才反应过来。
她有些将信将疑,但本着走投无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还是顺着腰背上的指示在锁盒上接连按了十下。
按完了还不自觉噘着嘴,气也没消。
然而接着,却只听手掌里的锁盒机扩声吱、吱转动起来——待机括声停止,锁盒啪嗒一声,徐徐打开了第一层机关。
“哇!”
对面两个孩子眼睛顿时眼睛睁得大大的,忱儿沉稳,眨眨眼睛并无甚大动作,绎儿这一下子,却是对平日深藏不露的母亲充满了敬仰。
“母亲原来这般厉害!”绎儿忍不住探身上前抓住娘亲的衣袖,“母亲能把这招教教我吗?我也想学!”
只十下就解开第一层,学会了,那必然能傲视整个弘文馆童学堂。
这境况,婉婉的腰杆子顿时都能挺直了。
煞有其事轻咳了声,她抬起手掌温柔抚了抚儿子的鬓边,语重心长道:“你这孩子,学习之事非一日之功,切不可贪图捷径,好好跟着你父亲学,日后定能青出于蓝的,忱儿也是一样,记住了吗?”
话说得多有道理,父亲当前,兄弟俩可不敢太过纠缠放肆。
听完了婉婉的教导,陆忱与陆绎忙乖乖点头,郑重其事回道:“谨遵父亲母亲教诲,儿子记住了。”
温柔且无所不能的慈母形象,又在儿子们心中立稳了几分,婉婉十分满意地点点头,继而探身去摸了摸小古板陆忱的脑袋。
这两个孩子的性子大多都随父母。
陆忱同他父亲幼时的性子有些像,沉静、遇事不慌不忙、爱思考,但自小生长在爱里的孩子,并没有陆珏幼时那样冷清,唯独一根筋的时候,颇得婉婉真传。
小团子常时就总被大哥哥的寸步不让,气得来找娘亲和爹爹边告状边哭。
陆绎大抵是得了他爹爹的果断,与骨子里的桀骜不驯,又有婉婉随和、亲近人的柔软一面,以至于从入童学堂起,便是能教所有孩子都信服的王。
得宜于陆珏在教育孩子上从未缺席过,婉婉并没有太为这些孩子劳神费力。
她反而更多是陪伴他们一起长大,再亲眼见证着他们从如今幼小的嫩苗,成长为现在茁壮的小树,再到将来的参天大树,能够护佑一方天地。
婉婉只要看着他们,心头便满是喜爱。
墙上的挂钟忽然叮咚响过悠长两声,戌时末了,窗外天幕已至暗沉沉一片。
孩子们该去就寝的时辰,婉婉从外间唤进来他们各自的嬷嬷,挂念着嘱咐了几句夜里值夜的注意事项,便教嬷嬷将两个孩子带了出去。
屋里这下没别人了,婉婉心底里一本旧账本,顿时哗啦啦不停翻起来。
“陆容深,陆大人!”
一字一顿,来势汹汹地两声唤。
婉婉扭过身,双手叉腰作势要将自己支楞起来,好好跟那坏心思的男人说道说道。
谁成想目光转过去,只见陆珏半倚软枕,单手支颐靠着小几,好端端地闭目养神,却教那张如玉面容平添了几分清贵风流的慵懒味道。
屋内四角的琉璃台灯火摇曳,在他眉眼下投下一小块儿阴影,整个人深邃沉静,如一汪浩瀚的湖泊,深不见底却又包容万物。
这男人,怎的年纪越长,随着时间的沉淀还越发好看了……
婉婉是个没有太多原则的人,夫君的美色跟前,她心头波涛顷刻间莫名消散了一半,不上不下的,只好蹙着眉将手伸过去,暗暗戳了戳男人劲瘦的腰腹。
“不许装睡。”
嗓音绵绵的,命令也听来似撒娇。
被人捧在手掌心宠爱的女人,自然也被陆珏保护地很好,年月只留给了婉婉属于女人的独特韵味,却丝毫都没消磨掉她骨子里原本的软糯。
陆珏没睁开眼,却也想象得到她那张不自觉噘起来的红唇。
他抬手抓着身上那只软软的素手握在掌心,波澜不兴地嗯一声,语调像是从鼻腔中漫出来,旖旎极了。
婉婉抽一抽手,没抽回来,凶巴巴地道:“你刚刚是故意的吧?”
是故意的。
“怎么,还生气呢?”
陆珏这才抬眸,勾唇轻笑,丝毫都不掩饰。
修长的手指绕着她软软的指头把玩片刻,他抓着手把人拉过来,搂在身前,“故意教你在孩子们跟前威风一场,不好吗?”
话是这么个说头,可他也看了她起先捉襟见肘的笑话呢。
婉婉戳穿他,“夫君的花言巧语越发好听,骗骗忱儿与绎儿就罢了,还想骗我不成?”
她是个娇娇柔柔的小明白,腰杆子一挺,漂亮的眼睛一瞪,陆珏便瞧出来了,小团子哪里是跟他学的霸道,分明是与她娘亲如出一辙的娇横。
闺女随娘亲,这才对嘛。
她微微仰着面,嫣红的唇就在他眼前,饱满欲滴。
婉婉喜欢擦口脂,但独爱一种小红春,那股子香软的味道经年累月都已经刻在了陆珏的唇齿间,只需靠近,便勾得男人的喉结不由得上下滚动了个来回。
无论朝夕相处多少年,他对她的感觉也仍旧历久弥新。
大手捏着那一截细细的后腰将人往身上更贴近地挪了挪,陆珏调整了下依靠的姿势,温温然道:“骗不过去呀……那为夫便用个好消息给夫人赔罪可好?”
婉婉就爱听他折腰服软,抿唇藏着乐,好奇问:“什么?”
陆珏把人小手拿捏着,还把人心里一点小心思也全拿捏了,这才悠悠然道:“是你哥哥。”
“朝廷近来便会将日后南地官商往来交托于你哥哥,他如今已成了商会会首,再接下这门皇家差事,钟家的门庭必会比你父亲那时光耀许多。”
这话他是隐晦着说的。
钟牧这些年向来不肯借靖安侯府的光辉给自己贴金,对盛京这门顶级显赫的亲家有礼有节,倒教陆珏倒是越发欣赏他的品性与能力。
那他想要给婉婉娘家增光,便干脆将恩泽往更远的将来放。
有了皇家的差事在身,将来钟家的儿郎们若想跨越阶层考功名,必然能省下诸多弯路,要知道大赢朝轻商,寻常商户想出一名进士都难如登天。
婉婉又不傻,自然能想明白这差事背后的深意。
夫君真叫是方方面面都为她、乃至与她在意的亲人全都考虑到了,为她一人而惠及整个钟家后嗣,这么温柔体贴、周到还好看的夫君哪里找?
婉婉心里喜滋滋的,望着他忍不住抿嘴笑了笑,两只细胳膊一伸便勾住他的脖颈,她仰着脖子凑上去,红唇噘得高高地亲了他一口。
吧唧亲出好响亮的一声。
口脂印上他的唇,陆珏望着她眉尖轻挑了下,垂首低低地问:“你的礼尚往来,便只是亲一下就算完了吗?”
他嗓音低沉暗哑,字字句句里都像是藏了副撩拨人于无形的钩子,那是夫妻俩之间心照不宣地秘密,男人端正清隽的壳子里可藏有太多不可言说地乐子。
婉婉将男人的心思摸了个透彻。
觑他一眼,两人目光碰上便黏在了一起,她眸光盈盈,笑靥妩媚地问:“那我……能为夫君你做些什么呢?”
呵气如兰、眉眼如画,
陆珏眸中波澜轻轻漾开,显然十分受用这般“礼尚往来”,似是思索片刻,他俯身附耳过去,轻轻在婉婉耳边说了一句话。
婉婉怔了一怔,霎时禁不住从脸颊红到了耳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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