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英惴惴不安站在罗平尊者身前, 恭敬地唤了一声。
“师祖。”
罗平尊者用一种异样的慈祥的眼神看着他,让玉英心中的不安少了一点。
他是罗平尊者真传弟子的真传,出身没有任何可以指摘之处。这个圣子之位更是罗平尊者力保玉英上位, 但是搞砸了结契这件事情,从罗平尊者的表现看来他是很生气的。
但是这件事情,说到底也不是玉英的错,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想到幽冥圣女流月, 玉英拳头攥得更紧了。流月虽已死, 可是她带给玉英的羞辱玉英此生难忘, 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罗平尊者还打量着玉英。
“好孩子。”他的怒意像是被掩藏在海平面下的惊涛,又好像是深不见底的海澜。
“你对本脉的忠心, 师祖是知道的。此次的意外, 不会影响到你的地位。”
玉英心中大喜,正欲说些什么表忠心的话来,忽然呼吸一滞, 整个人都僵住了。
罗平尊者无声无息地掌控了玉英的身体,表情依然慈爱又和蔼, 口中说出来的话却魔性十足。
“本座向你保证,玉英仍然会是荡魂一脉的圣子,你就安心地去吧。”
玉英的脖子歪到了一边, 显然已经神魂不存, 罗平尊者从怀中拿出了婚契,一狠心又撕扯下来自己的一块血肉, 喃喃不知道念着什么。
而随着罗平尊者的话音, 已经昏死过去的玉英的身体渐渐动了起来,扭曲地移动了几下之后,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很容易认出来这并不是玉英本人, 因为不论如何,玉英也不可能用那种轻蔑而又漠然的眼神看向罗平尊者。
而罗平尊者竟然也没有怒意,堂堂魔尊,此时却恭恭敬敬地束手,等待着这刚刚进入玉英身体内的神魂熟悉这一切。
“为何……只有一人……”
这声音嘶哑,又好像是吊着嗓子发出的,宛如戏文之中凄惨的鬼魂,粗粝而又滞涩,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另一具容器出了意外。”
失去那块血肉之后,罗平尊者的面色不免有些苍白,恭谨地解释着。
“废物!”
就像罗平尊者对待他的弟子们那样,这个玉英也如此对待者罗平尊者,依然用那种尖利的声音斥责着。
“不过……你也算是有功……”
玉英像是咳嗽一样笑着,满意地感受着这具身体。
……
流月还不知道自己究竟逃过了什么。
罗平尊者袭来的时候,她心中已经绝望,认为自己必死无疑。但不曾料到的是,她居然还能有意识留下,死后的世界或许就像出生之前一样,浸泡在水里……
水里?!
流月睁开眼,看见了姜小楼不善的眼神。
“你不会游泳吗?”
姜小楼的衣服被流月紧紧扯着,流月自从进入到水中之后就好像已经失去了意识,如同一个溺水的人一样拽着姜小楼不放。
“我……”
流月结巴了一瞬,调息回来之后浮出水面,骤然意识到另外一件事情。
“你别看!!”
大红色的法衣已经在追击的过程之中被撕扯开来,又被水浸泡过,本来就只是个样子货的衣裳竟也湿透了——这倒不是制作法衣之人偷工减料,而是这套衣裳就是这种效果。洞房花烛夜,新娘的衣服剑枪不入滴水不进,难免有些扫兴。
但制作这套法衣的人也没有想过会有人穿着它落水。哪怕流月能用灵力驱散水分,在一开始的时候却还是被姜小楼一览无余了。
“有什么好看的?”
姜小楼撇撇嘴,别过脸去等流月自己整理。
不过,她的耳根出现了一丝丝诡异的红晕——有对比才有突出,和楚书卉那个小丫头比起来流月确实是不一样。
楚婆子吃吃地笑了出来,弄得姜小楼背后发凉。
“你猜,她心里在想什么……”
“想杀我。”
姜小楼面无表情回答道,然后又听见楚婆子阴森森又娇嗔的笑声。
“你呀,不解风情。”
若真论起风情来,在姜小楼的观感里面,楚婆子是要胜过流月的。单论这把一句话绕着弯拖出来长音的功夫,流月就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楚婆子一句话就能让人浑身酥麻了。
可反正姜小楼也没有酥,她只是失神了一瞬间。
同样是衣衫不整的小姑娘,同样有人在她耳边问一些有的没的,只是再没有人会提及灵石还是话本子这种无聊的问题了。
流月已经打理好了自己,转过身来面对着姜小楼。
“……你究竟是谁?”
她死死盯着姜小楼,像是要从她身上看出来一个答案。
可是姜小楼身上江枫的伪装滴水不露,只从眼神更是没有任何破绽。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问题。”姜小楼冷冷道,“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你知道的,出去了你也是一死。”
流月抿唇,似乎有一些委屈,但这样的表情也没能为她带来姜小楼任何的怜悯,郎心似铁,她只能放弃卖可怜这一招,乖乖地点头。
只从姜小楼能够带着她从罗平尊者手中逃生这一点,在流月心中姜小楼的形象就高深莫测起来,这个男人该死的神秘……但也该死的冷酷。
这让流月忍不住对姜小楼产生出好奇和一丝流月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依赖之感,但又掺杂在恨意和畏惧之中,姜小楼当然也不知道,只有楚婆子看破了一切,但她偏偏就不说。
而被姜小楼狠狠拒绝之后,流月才来得及打量自己周围的环境。
有些熟悉,但并没有那么熟悉。
“这里是……幽冥海?”
流月忍不住看了姜小楼一眼。
姜小楼没理她。
这又不是什么很难猜测的事情,尤其是姜小楼已经带着流月来到了这里。数日前幽冥海之中的变故和姜小楼有关是必然的——但流月会想给杜成华主持正义吗?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流月这个伟大的发现,只能在她心里巩固了一下姜小楼的神秘罢了,当然,还有冷漠。
楚婆子像是看不下去了,“你待她好一点,她就会对你死心塌地。”
“我要她死心塌地做什么?而且……”姜小楼皱眉道,“她连一句江枫都没有问过。”
江枫不论如何,待流月总归是不错的,可是姜小楼装成江枫的样子以后,明知道江枫去向不明,流月却根本就不关心。这让姜小楼有那么一点点无法信任流月,不过话说回来,流月本来也只是被她强行拐走的,双方毫无信任可言。
“这关江枫什么事情?”
楚婆子先是问了一问,然后自己想明白了,又是一阵笑声。
“你和江枫不一样的。”
姜小楼当然也不会把自己和江枫类比,不过听着楚婆子的笑声,她也有了那么一点小小的不自在。
楚婆子倒像是起了兴致,不紧不慢道,“江枫和流月之间,流月在上,你和流月之间,流月却要依附于你。倘若你不得不和流月位置颠倒,而且遇见的是一个修为高深,又待你不错的男人,你会如何?”
姜小楼思索了一下道:“拼命修炼然后锤爆他啊!”
虽然不想承认她对流月做出的这些事情并不道德,但是易位处之姜小楼肯定不能忍,所以她也是这么揣测流月的。但流月一时半会也不能把姜小楼怎么样,只要她不改换功法姜小楼就也还是她的克星,所以姜小楼才没有一狠心斩草除根。
“……但流月不会这么做的。”
楚婆子像是呛了一声,发出了诡异的咳嗽声音来。
“不过,老身还是喜欢你,更喜欢你了。”
“……”
从欣赏到喜欢,姜小楼只能用无言表示自己的敬谢不敏。
“老身也是这么做的。”
楚婆子像是有一些怀念的情绪,但很快被她隐去,换成了不明意味的笑声。
姜小楼索性开始了修炼。
幽冥海的范围之内,既不可能有人像她一样传送进来,流月也不可能自行离开,她们二人相当是在一座孤岛之上,没有人打扰,不如还是修炼吧。
半晌之后,楚婆子才好像停住了笑声,然后蛰了蜇姜小楼。
“你就准备在这里待到满月?”
“有什么不好吗?”姜小楼认真发问,“在外人看来我和流月已经死了,幽冥海又不会这么快重启,就算是追查也大概查不到这里,在这里等到满月就好……”
她选择的地点简直完美无缺,姜小楼非常满意。
“好,很好……”
楚婆子像是咬牙切齿地夸赞了她一番,墨迹翻卷着,又隐藏了起来。
姜小楼继续修炼。
被这个魔尊缠上是一个意外,她又暂时没有办法解决只能和楚婆子共存,何以解忧,唯有修炼罢了……
……
朱颜宫之内。
葡萄剥完了还有石榴,男子不敢耽搁,但是魔尊大人就好像被人取悦了一般,用不着他讨好就自顾自笑了起来,又自顾自有了几分无可奈何的怒意。
莫不成是魔尊的新宠?
能够牵动朱颜魔尊的心绪到这个地步的人,也并不多见了……
忽略掉自己心中小小的酸意,男子认真剥着石榴,却被楚文茵推开了。
“找个地方藏着,可别让我看见你死了……”
话是这么说着,可是她的语气里面一点温情也没有,眼神更是看不出一分一毫的情谊来。
男子恭谨地跪拜行礼。
他知道自己在朱颜魔尊楚文茵心中是没有什么地位可言的——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让她有多怜惜,若是被旁人拿来威胁楚文茵,楚文茵不可能有任何的犹豫。
但性命宝贵,他当然也还是要顾惜着自己。
“您多保重。”
男子离开之后,楚文茵才又拈起了一颗石榴。
朱红色的果子在她的指尖泛着光,楚文茵的手白皙如玉,比那男子还要好看许多。
但她既不会欣赏自己的手,也不怜惜那颗石榴,只是稍稍一用力,饱满的汁水就在她指尖爆开,喷溅出如血的赤色。
宫殿之中的阵法还在激烈地晃动着,殿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以修士的感知很容易可以发现殿外的廊柱都已经倒塌大半,也就是这座宫殿并不依靠于这些廊柱,才没影响到内殿。若是换做凡间的殿堂,早就已经完全倒塌了。
这不是朱颜宫第一次被毁,这座宫殿本来也就是反反复复在毁灭之后又建立起来的,甚至也不只是朱颜宫,整座幽魂宫都是如此——当然玄月宫和屠仙宫也没有幸免于难,玄月宫的月亮都塌了几个了,魔道的建筑总是很新,换一任主人就换一座新的宫殿。
正道却不是这样,佛门之人时常吹嘘他们的大殿有万年之久,而道门,光是藏书阁里的道藏岁数加起来就要以亿计数。
楚文茵已经许久没有回忆过道门,而在这单纯的回忆里面也并没有掺杂着名为思念的情绪,但是这一瞬间里面,她却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一种厌烦,一种恨不得自己先毁灭了这座朱颜宫,乃至幽魂宫,乃至整个魔界,整个世界的厌烦。
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
“只要再过一日即可!”
罗平尊者扬头望了一眼天空,赤色的上弦月若隐若现,离满月还有很远,他们并不急切,只是已经提前开始在心中酝酿着喜悦之情。
牢不可破的阵法在五个魔尊的围攻之下也很难保持原状,铭刻着阵纹的廊柱一个个倒塌,从外界可以看见朱颜宫内部修士们匆忙逃窜着。
仗着有魔尊撑腰,平时这些人总是趾高气昂的,大难临头之时,该慌张的不也还是慌张失措了起来。
围攻朱颜宫的只有几个尊者,小修士们不知此事的也不会忘朱颜宫前面凑,知道的就更不会了,幽魂宫内外都是山雨欲来,但又保持着可疑的平静。
五个尊者还在埋头苦干着,这个时候他们不像是高高在上的魔尊,倒像是期待着分割猎物尸体的鬣狗。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那原本就已经是一座空中楼阁的朱颜宫主动解体,从外部被破坏大半的阵法更是露出了重重的裂纹……
“不好,快退!”
一名魔尊先是倒退几步,才有大喝一声。
他是反应最快的那个,还在埋头破坏的魔尊就惨了,直接被崩裂的阵法给炸伤了,伤势不重,但她也吐出了一口血来。
“她要鱼死网破!”
“鱼虽死,网未破。”
罗平尊者冷冷道,此时,众人已经看见了那个撕裂阵法的女子。
红月之下,楚文茵红衣墨发,她不是幽冥一道的修士,但赤色的月光却好像要穿过她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身体。
五位魔尊都是心中一震。
楚文茵留给他们的阴影太深了,几乎是要横跨在他们心上的一座大山,但也因此,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不择手段地对付她,直到楚文茵身死。
“朱颜,你果然到了最衰弱的时候!”
罗平尊者率先点破这一点,同时也震醒了别的为楚文茵其实所摄的魔尊。
是的,这是她最弱小的时候,也是唯一一个能够杀死楚文茵的时机,五名魔尊没有相互交流,默契地呈包围之态。
“说得不错。”楚文茵冷笑道,“但就凭你们这几个废物,连最衰弱的我也打不过。”
“不要听她胡言!”
罗平尊者道,“动手!她只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五道亮光同时向楚文茵袭击而去,有刀剑,锁链,幽冥一脉用得则是虚实之中的幽冥之掌的虚影。
楚文茵长发飞扬,手中是一把赤色的长剑,这些尊者们并不陌生,这就是沾染了前人朱颜魔尊满门的那把赤炎魔剑,可是剑毕竟也只是剑,只要主人软弱无力,刀剑又能有什么用处呢?
怀着这样的心思,五人围攻而上,但见那剑影一转,竟是劈出了半个月轮一般的形状,径直向着荡魂一脉一位尊者而去!
赤色的剑光闪过,半个幽魂宫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个荡魂一脉的尊者瞬息之间就身首分离,志得意满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
“该死!她根本就还是全盛期!”
七绝魔尊惊呼一声,直接倒退出去,跑得远远的。
他本来就在战圈边缘,而且还有一些小心思,随时都准备逃跑。
剑光又是绕了一个半圆,向着其余人追击而来,四人俱是匆匆逃窜,但那一击得中的魔剑却没有乘胜出击,反而消失不见了!
“……跑了?”
“那情报没有错!”
可就算是衰弱期的楚文茵,也能一剑一个魔尊,如何让他们不畏惧。
此时,女子的声音却远远传来。
“月圆之前,本座的确并非巅峰期,还有七日,本座不会离开幽魂宫,你们敢来找本座吗?”
“呵……”
一长串的笑容消散在月光之中,四名尊者眼中都是骇然之色。
“她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是陷阱?”
罗平尊者面带狠戾之色道,“不!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但其余三人却没有那么赞同他,七绝尊者更是一句话不说直接逃了。
“这个胆小鬼!难道他觉得楚文茵回来还能放他一条命?!”
七绝虽然参与了这件事情,可是从头到尾都出人不出力,还真的说不准。
剩下两位尊者的面色就难看了起来。
“找!她既然如此自信,那就让她再也无法离开幽魂宫!”
楚文茵虽然是个疯子,但也是个实诚的疯子,她自己承认的并非巅峰期和不会离开幽魂宫就不会是谎言,而至于缘由……他们是不懂疯子的,说不定她终于准备找死了呢?
这三位尊者名下所有的弟子们都被召集在了一起,那位死去的尊者庇护的弟子们也不得不参与进来,幽魂宫上下,倒是狠狠热闹了几天。
罗平尊者则和玉英碰了面。
“找人啊……”玉英的声音已经很正常了,只是还要高一些,“我来算一算。”
只见他双手变换了几个姿势,一弯手掌就推出了一张幽魂宫的地形图,上面却是密密麻麻几十个红点。
“有点意思。”玉英勾起唇角道,“照着这些方位分头去找,我也去。”
……
姜小楼在幽冥海里面长舒一口气,看了一眼天空。
离满月依然不近。
流月已经浸泡在幽冥海之中,抓住这个机会薅幽冥一脉的羊毛,姜小楼却没办法,只能在岸上修炼着《铸剑术》。
幽冥海内外隔绝,姜小楼并不知道楚文茵留下的那句话,但也能察觉到幽魂宫似乎有变故。
她想了想,索性也跳进了幽冥海里面,不用幽冥海的力量修炼就是了,借着幽冥海隐藏一下,也是一个好主意。
在这个时候,姜小楼身上的墨迹骤然变得滚烫了起来。
“您这是做什么呢?!”
姜小楼一惊,感觉到墨团的变化,墨团不再遮遮掩掩,反而毫无顾忌地向外散发着消息。
“不想看你闲着罢了。”
有病啊!
姜小楼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找到的完美躲藏地点,最后确实被赖在她身上的楚婆子给暴露的,而且最初让她逃的也是楚婆子……该不会是把她当成诱饵了吧?!
姜小楼面色一沉,往幽冥海之下潜得更深了一点,连带着把流月也拽了下去。
对流月,她就简单粗暴了一点,直接警告道,“不许出声,不许动。”
流月一直很听话,也停下了自己的吸收,但就在这个时候,海面上波澜骤起!
玉英只身一人,一掌击到幽冥海之上,蕴藏着力量的海浪在他这一击之下也没能拖延一二,姜小楼和流月直接暴露在了玉英面前!
“出来吧。”
玉英含着笑道,手掌却毫不犹豫摄向了流月!
姜小楼当机立断,用御人之法反控了流月,浮出水面和玉英对战。
幽冥一脉的功法像是对玉英没有什么用处一般,流月的反击也不曾落到实处,姜小楼试着出击,被玉英轻飘飘躲过了,他看着二人的时候,就像是在看两只小老鼠一样居高临下。
“是你吗?还是你?”
玉英掐尖了嗓子说话的声音比楚婆子还要阴森,姜小楼皱眉躲开,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不是玉英!”
流月尖叫一声,狠狠一掌推向了玉英,但是在将要击到玉英身上的时候流月却主动收起了攻击,眼神都浑浑噩噩的,不自觉向玉英靠近。
她一边抗拒一边接近着玉英,眼神时而愤怒时而崇敬。
“搞什么啊?”
姜小楼吓得倒退几步远离玉英,流月虽然在她看来不强,可论起心性,并不算差,这个玉英,或者说伪装成玉英的修士到底是用了什么邪法才能把她变成这个样子?
这一幕实在太过邪性,姜小楼又觉得有些熟悉之感,可是也说不上来。
楚婆子在她身上吃吃笑着,对姜小楼面临的危机毫无所觉一般。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未来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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