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楼百无聊赖地盘点着那些在天外楼之中尽做一些闲事的可疑人员。
“道门的, 佛门的,剑宗的,玄月宫的, 屠仙宫的……”
这些大势力来的大都有组织有纪律, 而且训练有素,应当是从仙魔战场接了任务来的。幽魂宫似乎没有这样的命令下发,而出乎意料的是司徒家和灵机阁也都没有。
作为对于这些大势力弟子们的优待, 姜小楼特意嘱咐了天外楼要给他们在天外楼之中相逢的机会, 专门留一层让这些情报人员相互亲热一下,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大势力之中统共不过这些,而剩下的姜小楼都懒得数。
只有一个元婴作为底蕴的门派, 也敢肖想将天外楼据为己有, 这是真的要钱不要命啊。
但也不能怪他们太大胆,在修真界还是要胆子大一点, 说不定就能成事了呢。毕竟如今的天外楼背后,也只有她这么一个可怜的小小金丹修士支撑,人家都有元婴了, 在境界上面就比姜小楼这个天外楼之主高出了不少。
但元婴修士显然是不够, 莫说是占据了,连进入都难, 天外楼本身的关卡也要强过元婴之力。
对于这些痴心妄想之人姜小楼向来很宽容,任由他们试探,如果有看得过眼的, 还会悄悄询问一句是否有加入御灵宗的意向——在小门小派里面地位再高,到底都比不过大势力。
但在接连几日之后,也出现了一个让天外楼察觉到的大修士。
“没有宗门的化神散修,还是个器修?”
姜小楼顿时打起精神来, 思索着她记下的情报里面是否有关于这名修士的。
“是他啊……”
西门水,很有名气的一个散修。
能从散修修行到大修士的境界本身就是一个传奇了,他又是一个炼器大师,而且还是散修三界盟的盟主。
不过,这个三界盟本身也只是一个虚名罢了,和屠魔门须弥山之流也没有什么差别,只是有一个化神宗师在背后,盟中的修士们也没有什么出众的。
但西门水对于三界盟的感情很深,而且放下话来要使天外楼认他为主,然后归三界盟所有。
如此以来,三界盟之中的修士们就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的银钱了——都用不着改变天外楼本身,他们在天外楼外面圈个地,也会有人来交门票。
姜小楼点点头道:“想得倒挺美的。”
要是真能这么干她用得着费劲折腾天外楼本体的阵法吗?!
“你打算如何?”
“等这个大傻子先来啊。”姜小楼道。
如果西门水没有藏着什么神秘的后招,那么他就一定是大傻子,被人推出来试探当枪使的那种。
一个化神,份量不高不低,刚好可以拿来试探一下天外楼本身的实力和得到天外楼需要的代价,如果一不小心让西门水成功了也无妨,对付他这种有家有业的可比对付一个虚无缥缈的秘境要容易多了。
姜小楼早就知道这些修士欲壑难填,不可能因为僵持着的局面就放弃一个秘境,只是在衡量得失罢了,如果能够不付出巨大的代价就把天外楼握在手中,那么他们绝对会这么做的。
现在,先推一个西门水出来,就是看她应对的时候了。
……
“这就是天外楼?”
一个文士模样的男修风尘仆仆出现在了天外楼之外,眼神顿时被天外楼完全给吸引住了。
但和旁人不同的是,他那痴迷的眼神不在天外楼秘境之上,而是在天外楼的楼体及天外楼之上的雕刻铭文。
此人正是第一个出现在天外楼外面的化神修士西门水。
“妙哉!妙绝!”
西门水啧啧赞叹着,想伸出手去触摸天外楼的屋檐,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挡住了。
他并没有察觉到这是明显的拒绝,反而当做了天外楼本身铭文法阵的反应,越发沉迷其中,几乎要贴到天外楼上面端详。
“此真上古奇珍,世间绝色是也!”西门水再度赞叹一声。
将他的身影以水镜投影出来的器灵默默表示,“……有点恶心。”
“……”姜小楼点了点头。
“他为什么还不动?”
姜小楼的眼神落在水镜之中的西门水身上,被他腰间的东西给吸引住了视线,心不在焉道,“在欣赏你的绝色。”
器灵的哀怨差点把姜小楼给淹没。
但西门水不主动,在天外楼外面的时候天外楼要有身为秘境的矜持,当然也是不能主动的,于是姜小楼和器灵就看了西门水三个时辰,才见他终于开启了阵法,准备进入天外楼内部。
然后他又停住了。
“……有病吧!”姜小楼终于怒道。
她第一次见扒着天外楼地砖缝的修士,而且还是一个化神境界的大修士,他费力瞒过阵法自己的境界难道就是想来看砖缝的吗!
西门水还在夸赞着,“浑然一体,宛若天成……”
而且他掏出来一个撬棍,但并没有撬动。
姜小楼觉得此人的行径有一些熟悉,不过她当然不会承认,而是继续盯着西门水,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终于来到了正题。
强迫灵器或者秘境认主都是一件异常艰难的事情,尤其是天外楼这种体量的秘境,器灵本身的神识强度或许都要比一些大修士还要更高,哪怕把天外楼的核心给出去,要磨到天外楼认主或许也需要花上数年的时间。
姜小楼有着宗主之位的压制,以及天外楼器灵的主动臣服,才得以控制天外楼,此界的修士之中再无人能有这样的机缘。
但西门水身为炼器宗师,是要比别的化神修士更加擅长此道的,他闭目,开始以神识循着天外楼的结构想要找到天外楼的核心,再慢慢消磨。
姜小楼长舒一口气,耳边是器灵疯狂地鼓劲的声音。
“锤爆那个登徒子!”
……
没有面目的金甲傀儡突然出现,西门水顿时从神游中惊醒过来。
虽然他并不是一个以战斗成名的化神修士,但是在化神境界单以境界之威,战力也不至于很弱。
金甲傀儡并不出言,上来就是猛攻,西门水也下意识开始取出自己的武器反击。
铛——
响亮的声音异常沉闷,不像是兵刃交接的清脆,反而像是和尚在敲钟。
这是因为金甲傀儡手中的是一把金色大锤,而西门水也拿着一把大锤!
姜小楼装作天外楼本体的傀儡出现,第一击只是试探,西门水的反击让她赞了一句不错,战意更盛!
修真界锤修并不多见,难得能有一个化神的前辈在此,姜小楼当然很想和他认真切磋一下了!
但就在此时,她却听见了西门水喃喃的低声赞叹。
“你好美。”
金甲傀儡可疑地顿住了一瞬,身形僵硬,天外楼的爆笑声出现在姜小楼的耳边。
西门水的惋惜更是火上浇油,“虽然不及天外楼绝色……”
不及天外楼绝色……
姜小楼一时间脑中的思绪都彻底僵住了。
她的傀儡伪装非常到位,西门水对于姜小楼的身份并没有怀疑,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对于姜小楼就更加欣赏,而且动了就算不能炼化天外楼也要炼化姜小楼的心思。
姜小楼总算对于天外楼有些感同身受了。
太恶心了!
怒上心头,她的锤法就忍不住也狂暴了起来。
姜小楼的大锤在融入了补天石之后已经可称为此界灵器之极,西门水身为炼器宗师,他的锤子本身虽然不弱,但比起大锤要差远了。
“好!”
西门水赞叹一句,盛情夸奖了大锤。
他和姜小楼的交战里面,也刻意在放水,似乎在考虑要如何将姜小楼收服。
姜小楼才不可能领情,而且看出了他的赞扬即是觊觎之后,怒意更盛,锤意也不免夹杂了暴怒。
在还是在天外楼之中,原本顾忌着交战场地,姜小楼只是打算以儆效尤,并且把这个大傻子丢出去给派他出来试探的人看看,但西门水如此贪婪,姜小楼自然不可能再收手了。
御灵之道所成的金丹迅速虚化,其中灵力和铸剑术所成金丹之中灵力汇聚,虽则二重灵力也只可匹及元婴中层,但是姜小楼的杀手锏,还是她的锤意!
以意破法,纵是凡人亦可杀仙,更何况这还只是一个空有境界的化神。
大锤之势堆叠起来,愈发凌厉,而也因为锤意使得大锤本身都更加耀眼夺目,西门水眼中亮光闪过,但旋即,他好像才意识到这是对于自己的攻击。
“等等……”
姜小楼当然不会去听西门水说了什么,而是全数修为尽付一锤之中,狠狠砸向了西门水的头颅!
西门水眼睛猛得睁大,不曾料到这个傀儡如此强势,但大锤就在眼前,而且避无可避,他心一横,捏碎了腰间的一小枚符箓。
瞬息之间,大锤已至西门水眼前,但也就在此时,一道光芒一闪,带着西门水移动了半丈的距离,让他只是被大锤波及到,而并没有如姜小楼预想那般直接被夺去性命。
尽管如此,西门水也是口吐鲜血,伤势不轻,而且同样的攻击姜小楼调息之后还可以再来一次,他却未必有第二枚可以移动的符箓了。
“咳……”
西门水喘息着,金甲傀儡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不敢有任何觊觎之心了。
此时他的心中惊恐更甚,那枚符箓可是他保命用的符箓,虽然却是保住了性命,可是却只是移动了半丈,和他原本设想的直接离开天外楼完全不同,金甲傀儡还是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殊不知姜小楼也很好奇,天外楼可是建木制成,已经是顶尖的空间至宝了,是什么样的符箓能够在建木之中移动?
只是半丈,那也很了不得了。
天外楼解释道,“也是建木做的,不过只是一些碎屑罢了,作用不大。”
姜小楼了悟以后,西门水身上就没有什么能让她感兴趣的东西了。
一个锤修弱成这个样子,简直是在丢锤修的脸,西门水果然该死!
并不知道姜小楼心中所想,但是感觉到了金甲傀儡的低气压,西门水连忙道,“饶命啊!”
姜小楼视若罔闻,还在向他靠近。
西门水心一横,直接喊了出来,“您是此地的器灵吧!”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外楼连着几天的时间里面都会时不时发出这样的一阵笑声来。
“……”
姜小楼无言,片刻后才道,“看来你是对自己的绝色非常满意?美人计用得不错。”
“……”
器灵停下了笑声,和姜小楼放弃了彼此伤害这件事情。
西门水虽然没有成功占据炼化天外楼,但是也成功分化了天外楼之主和天外楼之间的感情。
不过,看在他现在已经是自己人了,而且在兢兢业业工作的份上,姜小楼才停下了自己的迁怒。
是的,她最终还是接受了西门水的投诚。
站在一个器灵的角度上面,天外楼本身当然是看不上西门水这种修士的,可是西门水生死关头也许是爆发了他的潜力,成功说服了姜小楼。
天外楼秘境不需要一个化神修士,但是需要一个代言人……以及一个顶锅盖的。
西门水正正好。
把他推出来,只会让人们觉得天外楼更加的神秘,西门水这样一个化神修士被坑到这里试探都能肉包子打狗。而有一个化神修士作为代言人,则也会让人更加摸不透天外楼的虚实,也想象不到这其实是一个没有几个高端战力的空壳子。
至于西门水本人,虽然忠诚度存疑,不适宜参与任何核心决策之中,只能当个顶锅盖的摆设,但姜小楼一时半会也不担心他会背叛。
谁让他已经深深被天外楼迷住了呢。
“……需要我提醒你一下你有多美吗?”
“……”
姜小楼并不需要,也并不想去回想这个事实。西门水可能是第一个夸她美的人——夸的还是她流畅的曲线,完美的灵智,出神入化的战法,以及精致的铭文。
任何一种只要姜小楼回想起来就想锤爆他的脑袋的东西。
但是一个西门水之后,接下来来的人也不会变少,而且应当会吸引来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姜小楼还是先忍了他,然后投入了自己的修行之中,只嘱咐天外楼有强敌再来找她。
天外楼应下,接着扮演着一个没有感情的秘境。
……
西门水已经被天外楼收编的消息传出去很快,因为只要来到天外楼之中的修士,都能看见这名化神大修士劳碌的身影。
但和这条消息比起来,有关天外楼还是另外一条消息更能够让人重视了。这一条是从魔修们口中挖出来的,保真保正。
“御灵宗……”
连青云念着这个名字,陷入了思索之中。
除了道门之外,各大门派都在疯狂地查找着典籍,但所能找到的和当初的紫霄真人没有什么差别。
“一个骗子宗门?散修避雷大全首位?”
“骗人的吧?”
这显然和天外楼表现出来的并不相同,但是转念一想,修真界的曾经的御灵宗可能只是打着御灵宗的旗号行骗,只是现在遇见了正版罢了。
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西洲有一小宗门名叫试剑宗,其弟子常常以剑宗弟子自居,后来遇见剑宗真传,才知道自家宗门全名叫做“是剑宗”……
但天外楼背后这个御灵宗,其居心何在?
若要问罪,天外楼在仙魔战场上面,不属于任何人的地盘,没有哪个大势力能光明正大的找事情,而暗中挑事的已经赔了一个化神出去了,再多赔几个,那简直就是在资敌。
而且御灵宗的传承并没有一定要加入本门的修士才能修行,而是无私地散播了出去。
但也正是如此,才会让各大势力的掌舵人对此更加忌惮,这套路子本身就是魔域最熟悉的——三宫谁没有往外散播过自家的功法,免费的功法一旦修行了,才更不容修士们再后悔。
只是这套功法并没有瞄准他们的弟子挖墙脚,才没有触怒他们罢了。
但御灵宗之名传到该懂的人耳边,其人自然就会明白。
……
景国。
国都仍然是歌舞升平的景象,景鸿桢的父皇依然在位,而且眼看着寿数越来越长。
百姓不懂这些,只觉得皇帝在位时间久是朝堂的福气,毕竟国主是天子,本就寿与天齐。
而敢于骂上几句昏君的,就都已经头颅落地了,如此以来,脖子硬的被杀光了,哪里还有人再敢做同样的事情呢。
不过,皇帝不能骂,国师可以随便骂。
江惟如今再景国之中的名声,保持着从臭不可闻到臭不可闻,好在百姓们骂归骂,也只是口头说说罢了,连一个敢向江惟砸臭鸡蛋的都没有。
江惟的国师府门前,一片清净,来来往往数个护卫,竟然也都是筑基修为。
作为人间的权贵,能够招揽来这样的修者作为护卫,还只是看家护院,足以见江惟之奢侈。
但这依然只是表象。
国师府之中非常素净,江曜之死不久,江惟就已经知道了,但并没有把消息传出去,只是在府上小办了一场。
他的阴沉并不只是因为江曜的,更是因为魔域失控以及流月的背叛。
是的,哪怕江惟并没有那么多渠道知道幽魂宫内部的事情,可在他这里流月已经是一个当杀的背叛者,只是因为幽魂宫天高路远,所以他无法惩处流月罢了。
但他别的女儿可就没有这样的幸运了。
江惟五女之中,流月容色最美,所以她被送到了魔域。
而江闻月,则是资质最好的那个,也是最为叛逆的那个。
按照江惟给江闻月安排的路子,江闻月应当嫁给同样在剑宗修行的景鸿桢,将来景鸿桢继位,同时掌控剑宗大权,江闻月顺理成章取得后位,那就最好。
但他没能料到,这个很听话的外室女进入剑宗修行之后只是听话了一段时间,就开始违逆他的意思,反而一心一意专注于自己的修行。
这让江惟的合作者有些恼怒,他自己同样如是,不过,江惟也能接受江闻月的解释。
他的这个女儿说服了他,在修真界规则不同,力量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最好——而不是依附于一个男人。
江惟心中在冷笑,但衡量了江闻月的价值之后,对此表示自己的赞同。
江闻月已经是剑宗一峰的承剑弟子,她掌握的力量也值得江惟宽容一二。
但这还不够。
这也就是江闻月如今会出现在国师府之中的原因。
景国上下都腐朽而华美,这让她总有一种放一把火燃尽景国的一切的冲动。
江闻月有些绝望地想到,这个地方也许只有在被彻底毁灭之后,才能获得新生。
就像她的父亲,也只值得一死。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她也还杀不了江惟——刚进入剑宗的时候她也曾因为自己的修为进度而膨胀过,甚至设想要如何弑父。
就算自幼也是被大儒启蒙长大的,江闻月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江惟的五个女儿没有一个不想杀他的,就算是她们的哥哥江曜也未必没有这样的心思。
但是随着江闻月的修为越来越高,对于修真界的了解越来越深,她就也知道了江惟有多深不可测,这样的心思就被埋在了心中深处,不敢流露出来。
她知道江惟知道,江惟也知道江闻月知道他知道。
但国师府江家从来都是如此,彼此心照不宣,面上依然能做着慈父和孝女。
江闻月提起裙摆,从江惟的院中走了出来。
景国近来流行长到拖地的裙子,穿着这样的裙子还要保持仪态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剑宗弟子们的衣饰。
离开宗门之后她并没有多么怀念剑宗,但和江家比起来,她却前所未有地思念起了她在钧弦峰上那处空空荡荡,又有点冷的洞府。
淡淡的怀念神色只是一闪而过,然后变成了一丝浅淡的喜悦。
她走向了江家的客院,带着一种少女对于意中人的期待。
“你来了。”
一个年轻男子靠在躺椅上面,见到江闻月的时候,眼神之中也有一抹笑意。
但这抹笑意很凉,凉到哪怕是最不通察言观色之人也知道这个男子不是真正的在微笑着。
可是他自己并不知道。
这是江闻月观察了许多天之后才得到的结论。
他——根本就不懂情爱,甚至不懂情绪,只是需要一个女人来妆点他的门面。
但是江闻月依然演得很认真,就像一个初次坠入爱河,并且沉溺其中的懵懂女郎一样。
她笑着唤道,“公子。”
这是江家上下对于这名男子的称呼,包括江惟也是如此。
公子笑了笑,自然地和她站在一起。
“你听说过御灵宗这个名字吗?”
江闻月自然而然的惊讶道,“并没有,这是哪个大门派吗?”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能被公子说出名字的,怎么会是小门小派呢。”
这句话成功取悦了男子,让他笑得更加开怀了一点。
“是个大门派——但已经分崩离析许多年了,倒是没想到,还有死灰复燃的一天。”他叹道,语气之中带着一点杀意。
“绣娘娘刚出手不久,御灵宗就重现人间,还真是……”男子似乎想叹一叹,但无论如何,也做不出灵动的神色来。
一个拙劣的模仿者。
江闻月在心中对他下了定义,表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仰望着他。
但男子不打算解释,也不觉得有为她解释的必要。
男子只是命令一般道:“准备一下,我们去仙魔战场。”
“好啊。”江闻月欣然应下,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破绽。
……
仙魔战场一天比一天热闹。
这里本来就是纷争的聚集地,又多了一座天外楼,如果说原本是一潭浑水,那现在就是泥沼一般了。
不过,来仙魔战场凑热闹的还是低阶修士居多,大修士们顾虑太多,反而无法参与进来。
只是这些束缚对于那些有门派有对头的修士们更多一点,旁的散人却未必了。更不必说,有些大修士虽然修为极高,但在修真界之中没有任何的名气,而且又十分擅长伪装。
这让他得以避过所有监视着天外楼的眼神,又一枚灵石也没有掏就出现在了天外楼之中。
要是到这个时候天外楼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器灵就太过失职了,更何况器灵其实认得这个人的脸,这让天外楼惊慌失措地把姜小楼从修行里面拉了出来。
姜小楼同样惊慌失措了起来。
“怎么可能是他啊?!”
荆三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道,“姜明月,出来聊聊?”
姜明月是谁?
姜小楼很想表示自己不认识,不熟,有事到幽魂宫去找幽魂宫少主,但是她并不能如此。
荆三是知道她的真实样貌的,而且也说不定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万一他是个大嘴巴……
姜小楼长叹一口气,决定先派一个化身去见他。
看荆三的样子,似乎好像也不是来秋后算账的,反而和某人有一点像。
“原来是荆先生啊,真是好久不见。”姜小楼热情赤忱,满面的笑意晃得荆三觉得自己都要眼花了。
“托明月少主的福气……”荆三咬牙切齿道,“你利用我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
姜小楼眨眨眼道,“丹药好吃吗?”
荆三僵住了。
“那种丹药,只要你能再给我十枚,不,一百枚,你利用我的事情就一笔勾销。”荆三恶狠狠道。
“你要多少灵石,我也都能给你。”
“噢。”姜小楼道,“没有了。”
她的态度实在是很光棍,荆三的表情瞬间凝固住,而后又道,“你就不怕……”
“我怕什么?”姜小楼淡然问道。
她成功把荆三问住了。
从前荆三能够威胁她的是将姜小楼的真实身份传遍魔域,但现在姜明月这个马甲姜小楼并不在乎,而姜小楼本身早就已经诈死脱身,荆三伤害不到她什么,只靠这个消息很难让姜小楼伤筋动骨。
“如果我传消息出去天外楼之主是一个金丹修士呢?”
“那我就在这里开一个到混沌海的大门,化神以上随意出入。”
不就是彼此威胁么,荆三掌控着姜小楼的真实身份以及天外楼的真相,姜小楼掌握着通向荆三老家的大门——对于异兽感兴趣的修士可不少,更何况那里除了强悍的异兽以外,还有一些弱小的种族,它们身上的任何材料放到修真界都是宝贝。
姜小楼和荆三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浅淡的杀意,但是又不能奈对方如何,冷哼一声之后,二人齐齐转开了视线。
荆三淡淡道:“那你就在这里给我找个活干吧。”
“啊?”
姜小楼异常不解。
“在你手下找个活干,听不明白吗?”
姜小楼恍然间回想起来关于荆三的一条重要的人设——一个热爱干活的奇男子。
可这也还是说不通啊。
“我说荆兄。”姜小楼诚恳地道,“如果你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
荆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那看来就是被威胁了。
姜小楼沉思了一下问道,“我那个丹药有什么作用?”
“很有用。”荆三臭着脸回答道,“你真的不能再炼出一颗?”
看来他其实是知道就算是姜小楼也无法复制的。
“不能。”姜小楼道,“那可是经历过天地丹劫的丹药……”
她上下打量了荆三一番,“便宜你了。”
荆三的脸更黑了。
“那你就在我这里负责安保工作好了。”姜小楼很快给他找到了活干,还热情地带着荆三去见他的同事们。
“西门水,是个好人。”
荆三在心底默默补充了一句,垃圾化神。
而因为他的可信程度比西门水高了那么一点点,又是高端战力,姜小楼带着他去见了楼中另外的那些人。
见到宇文十和金缕衣,荆三这才有点感兴趣。
“那两个都是你的手下?”
“你也是啊。”
“……”不是很想承认这件事情但是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荆三原本准备说出口的话就没再说出来。
他心安理得地赖在了天外楼里面,还要领姜小楼的薪水。
姜小楼有些肉痛,不过想到这是个她不方便出场的时候最方便的战力,还是忍了,并且亲自将荆三封为护楼神兽。
神兽差点没有一口水淹死她。
但荆三后来也说得很明白,他是来报恩的,等到他觉得恩情报完了就会自己离开。
姜小楼也没打算把他留下来,只是暂时,荆三的到来还真的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所以说……姜小楼由衷地感慨着,人要多行善事啊!
唯一一个听到她感慨的天外楼默然,默默地去围观西门水了——器灵觉得自己需要用一种恶心的东西来以毒攻毒。
……
有了荆三坐镇,姜小楼沉浸于修炼之中,同时也不忘去和如悔沟通一二。
筛选出来的新弟子用不到她这个宗主来亲自教导,更何况姜小楼暂时也只是给了一份传承出去罢了。
她最看重的依然是研究。
就在天外楼现身之后,姜小楼又给如悔布置了新的任务。
这个任务非常机密,甚至还要胜过魔气逆转的任务,因为此次不仅涉及到灵气,姜小楼还在考虑如何对于修士本身下手。
但活人她当然不可能这么对待,拿来研究的都是殒命在天外楼之中的修士。
原本他们的尸首也不会有人收敛,但是不论如何,对于尸首下手,在传统一点的修者们看来依然是一件不敬死者的事情。
所以姜小楼只能挑着几个她信得过的,醉心于研究的修者,让如悔带领着进行最新的研究。
她很想知道,灵根究竟是什么东西。
“您猜得没错。”如悔道,“我们也同样觉得,灵根并不是天生的。”
或者说,灵根并非是人这一种族自从先天诞生的时候就存在的东西。
人体的五脏六腑与血肉骨骸都是完美的,这种完美是一种天然的平衡,但灵根却非常多余。
它和人体可以融合,但是又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就好像只是天地灵气的配套产物一样。
没有人疑心过灵气或者灵根从何而来,因为万年以来在修士们的概念里面灵气就是天然的,灵根也是人生来即有,只是有的人生来资质好,有的人资质差罢了。
但一旦起了疑心,这中间全部都是破绽,就像是一个轻轻一碰就会破灭的泡沫一样。
“继续。”姜小楼沉声道。
必须弄明白这一切,她才能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又或者找到一个毁灭的办法。
如悔应下了,又小心看着姜小楼。
“有什么事情吗?”对于如悔,姜小楼向来态度非常好——这样的高级劳动力可不好找,一定要供起来。
“我想推荐一个人给您。”如悔道,“她是一个医修。您可能听说过她的名声……”
嗜血魔医。
一个很拉风的名号。
姜小楼确实听说过,这个医修在魔域里面声名狼藉,传闻她修行的功法要吸血,三餐都吃人肉,就算是魔修也不愿意与她为伍。
“她不是这样的人。”
如悔磕磕巴巴解释道,嗜血魔医钟阿桃是一个正经的医修——只不过喜欢做一些姜小楼现在正吩咐她们在做的事情。
“既然是你荐来的,我当然信得过你了。”姜小楼点头道,“不过她愿意来吗?”
“当然!”如悔激动道,“她在这一道上面的成就我想无人能及,而且她最为热爱此道!”
“那就好。”
当着如悔的面,姜小楼没有表现出来什么,而且交给了如悔和金缕衣去做,但是等她走出之后,想到如悔提及的热爱二字,不由打了个寒颤。
她修行至今见到的对于某一道狂热的修士里面,金缕衣还算正常,苗淼四处祸害,西门水令人作呕,希望这个钟阿桃不要让她太惊喜了……
不过,姜小楼也没有想到,钟阿桃到来的时候,她人就已经不在天外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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