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康的推进战略,严格意义上来说,就是不断的减少敌人的活动范围,逼迫敌人来与自己交战,在山林之中,最重要的资源,包括盐,水,食物等,赵康就是要派出士卒来占领这些地区,使得敌人没有补给,没有办法继续生存,他甚至想要拦截几条重要的水源,以此来限制自己的敌人。
若是赵括在这里,看到赵康所做的这些,或许会觉得非常的眼熟...赵康步步逼近,而后方的郡县不断的派出民夫来修建基础设施,赵康就这样跟敌人对抗,原先被占领的地区上出现了一条条的道路,来自楚地的民夫在这里修建道路,好让粮食能够及时的送到北军手里。
越人的骚扰,对北军的影响并不大,赵康完全没有想要主动进攻他们,只是通过占领资源地的方式逼迫对方,这让越人陷入被动的局面,同时,局部也爆发了大量的战争,译吁宋率领精锐的越人士卒,发动了几次针对民夫的大型骚扰战术,破坏那些刚刚修建出来的道路驿站,可是这样的举动还是很冒险。
若是遇到北军的伏击,伤亡就是非常惨重的,越人之中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有人希望能够撤出这里,朝着西南方逃跑...他们心里很害怕,宁愿放弃故土,也不要继续跟北军作战。译吁宋却是不同意这个说法的,若是离开了这里,西南方的很多地区根本养活不了这么多的越人。
那里的环境比如今的百越之地还要蛮荒,人类根本无法在那里生存,这就是那里没有诞生出古代文明的原因,两旁都有,唯独自己没有,甚至都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主要就是这里太过蛮荒,根本不适合居住....不是不适合,是不能居住。这里的原始雨林,能够吞噬掉前来的每一个人。
想要活着,就只能将这些进攻家乡的入侵者给赶出去,只是这并非易事。为了能适应山地战,赵康拿出了很多的策略,应对这些难找的越人,赵康从来就是一个善于学习的统帅,他从越人的山地战里,看出了不少的东西,首先,越人作战,并不是冒然的进攻,事前必定要调查清楚周围的地形,然后占据高地后再开始作战,其次,因为山地不便运输,故而他们的士卒大多自己携带物资。
另外,他们的士卒还带着绳索,铁橛等物品,他们会通过攀岩等方式快速逃离或者进入战场,同时,他们会用牲畜的皮来绑住自己的腿部和手部,方便攀登和山地行走...赵康思索了一段时日,从自己的军队里抽出了来自南地,身姿矫健,能适应当地气候的六千士卒。
随即,他开始按着山地的要求来整编这支军队,改变了他们的操练内容,开始教他们进行攀岩,山地行军,驻扎,自救,对抗气候等战术...赵康是想要组编一支能够在山地与越人强势交战的军队,而两方的王贲和屠睢也是在他的影响下,各自组编出了三千人的山地作战将士,并且开始了操练。
在这期间,越人与秦人的战争从不曾停止,双方就在这山林之中不断的作战,而赵康则是坐在自己的营帐内,他竟然拿起了纸笔,开始书写了起来,他的字迹非常的难看,也没有办法引经据典...他写道:“为了适应不同的地形,不同的环境,得将军队细分,分出更加详细的作战军队...通过各种士卒的组合,来构建能适应不同地区的军队....”
赵康的构想里有按着不同地形所划分出的草原军队,雪地军队,山地军队,按着不同职责划分出的野战,治安,运输等,按着更大的配合构建的多方面配合军队..就在赵康在忙碌着自己的想法的时候,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半年多,秦国依旧在缓慢的推进,越人不断的后退,很多部落被迫迁徙,其余的也都被秦国所占领。
在推进过程之中,王贲的功劳是最大的,他俘虏了近六万的越人,灭亡了数个大部落,推进的范围是最大的,而赵康虽然推掉了东越,可是俘虏并不多,至于屠睢,这位行事果敢,为了早些结束战争,不让北军出现更大的伤亡,他在攻打南越等部落的时候,杀死了近六七万的越人。
我们曾说过,百越人口在五十万左右,到目前为止,百越已经损失了五分之二的人口...屠睢并非是凶残,只是,他的将士在这里因为疾病和气候而无端的死去,这让他不愿意让士卒们继续留在这里,他想要早些结束战争,故而采用了最直接的办法,杀。故而,他的推进速度最快,占领的地区不大,可是已经是最深入敌境的一支军队了。
屠睢将军在灭亡了南越,靠近了西瓯边境的时候,作为首领的译吁宋却再也忍不住了。他急忙召集了自己的大臣们,开始商谈战事,赵康距离他还很远,可是屠睢已近在眼前,他没有办法再搞什么破坏大后方的举动,敌人已经杀到了面前,让他们没有了退路。
“将军,目前的办法,只能是放弃这里,我们的士卒不到五万人...屠睢的军队不计其数,我们并非是他们的对手,我们要暂时的离开这里,再做打算。”,有大臣提议到,北军出征,身后还跟着负责运输和修建道路的民夫,这些人当然也被越人算作是秦国士卒,屠睢的北军不到三万人,可是加上那些负责后勤的民夫,却是能达到六七万。
何况赵康也能随时派来支援,越人面对屠睢,几乎没有什么办法。
译吁宋还没有开口,桀骏就忍不住的说道:“这里的山地崎岖,敌人想要进攻,就必须放弃他们的马,还有战车,步行作战,若是我们放弃这里,那等到他们进来之后,就一定会想办法将骏马从其他山路弄过来,然后用来追杀我们,我们为什么要放弃最有利的地形在平地与他们作战呢?”
译吁宋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弟弟说的没错,战况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真的就只能跟敌人正面决战,绝对不能再撤退了,他思索了许久,让大臣们都停止议论,站起身来,认真的说道:“不能再退了!桀骏!你带着部落的老幼,离开这里,你要将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让他们躲起来,若是我赢了,你可以带着他们回来,若是我输了,你就继续南下...”
“兄长??”,桀骏瞪大了双眼,他说道:“作战这些事情,您不如我,为什么不让我来作战,你带着他们撤退呢?您根本不是秦人的对手...”
译吁宋皱着眉头,盯着他,认真的说道:“我这次作战,是要带着各部落的勇士来作战的,若是不能上下一心,会败得更加彻底,你有那个威望来统帅各部落吗?”
“那就让我跟随在您的身边,让我帮助您!”
“不可以,我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一次战争上...你要带着其余人离开这里...若是我战死了,我不希望连个为我安葬的人都没有...”,译吁宋这次格外的坚决,他随即又做出了安排,将军中年纪稍大的士卒单独抽调出来,让弟弟带着其余年轻人与部落民众,就此分别。
桀骏对兄长的安排格外不满,却又无法违抗他的命令,他带着部落民众迅速离开这里,心里却想着安排好他们后就带着其余军队来回援。译吁宋则是带着三万人的军队直接前往进入西瓯的险道,等待着敌人的道路,这里的道路非常的险要,有的地方只能容纳两个人通过,驻守在这里,进攻方是会很头疼的。
屠睢将军缓缓前进,同时又派出自己的山地军队来探查周围的地形,负责探查的年轻人唤作任嚣,这是一个成熟稳重,从模样上看不出年龄的将军,他为人沉稳,沉默少言,能很好的完成屠睢的命令,故而深得屠睢的信任。任嚣在前方探查的时候,就遭遇到了译吁宋的军队,双方交战片刻,任嚣就撤退了。
他的任务并不是击败面前的敌人,而是打探他们的情报,他将敌人的部署带回来的时候,屠睢抚摸着自己的胡须,眯着双眼,认真的思索了起来,若是强行攻打,只怕是要付出太大的代价,他再三思索,将自己最信任的几个校尉叫到了面前。将军心里早已有了破敌之策。
“这次的敌人与从前不同,他们数量众多,况且占据着最为重要的几个山口,若是强攻,只怕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为了这些人,就是死伤一位北军将士,我都不忍...”,屠睢眯着双眼,他是个纯粹的将军,他跟赵括一样,爱自己的士卒,只是,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士卒,可以不择手段,赵括是做不出来的。
屠睢将军这一路杀来,也是为了尽快结束战争,保护自己的士卒,故而,他才会在暗中违抗军令,将那些带着强烈抵抗情绪的越人全部杀死,无论他们是否有能力反抗,他要将战争的伤亡率降到最低。在发现敌人把守重要道路后,他看着自己的几个下属,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任嚣的身上。
“嚣...你带着你的精锐..”,屠睢迅速说出了自己的安排,随即,他就让军队驻扎在这里,没有继续前进。而在译吁宋这里,他也得知敌人到来,便亲自带着士卒加强了对几个山口的驻守,这里的山林四面悬崖绝壁,高数十丈,山路危狭,仅容一人,越人居高临下,秦人束手无策。
这是他所想到的最好的防守地点,等到了夜晚,任嚣就开始带着自己的那支山地精锐,按着屠睢将军的安排来行事,他们挑选了几十个最精锐的士卒,用绳索,携带铁橛,拓山为道,趁夜攀登上山,随即再用布袋将山下的精锐士卒拉上来,如此持续了许久,有数百士卒上了山,任嚣就让他们隐蔽在各处,不可冒然行动。
次日,天刚刚亮,屠睢将军直接发动了进攻,当双方即将遭遇的时候,任嚣让隐蔽起来的士卒们在各处擂鼓吹角,做出大军袭击的样子,越人大惊失措,任嚣忽然杀出,被恐吓的越人因为对秦军的恐惧,放弃了扼守的山道,想要逃离,而屠睢将军完全没有放过这个好机会,亲自带着将士们强攻。
这里不能骑乘骏马,战车也不行,屠睢将军只能徒步冲锋,将军为人勇武,连杀了十几个越人后,越人终于放弃了所有的据点,双方陷入混战之中,译吁宋根本没有想到,秦人会出现在自己的身后,他本来就没有战场经验,忽然遇到这样的情况,他所能做的只是让将士们撤退,而自己则是带着亲信来拖延屠睢的冲锋速度。
双方混战在一起,山林里杀声震天,飞鸟惊起,译吁宋手持利剑,杀死了数个想要拿下他请赏的将士,而他的勇士们也是围聚在他的周围,保护他的安全,当屠睢发现了那些人聚集在一起后,心里明白,那就是越人的首领,于是乎,屠睢直接冲杀了过去,屠睢看似莽撞,实际上,他心思慎密,为了防止敌人的首领逃离这里,他特意安排另任嚣不要参与战场,前往其余山口来拦截。
秦人与越人战在一起,越人虽然熟悉这里的环境,可是秦人的战斗力太强,他们并不是对手,越人一一倒下,在秦人的猛攻下,他们所能做的只有逃亡了,想要借助自己熟悉地形的优势来逃离,只可惜,山路的几个重要通道已经被任嚣提前占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被迫回身作战。
译吁宋看着自己身边的士卒越来越少,退无可退,那一刻,他深吸了一口气,盯着远处的屠睢,愤怒的冲向了敌人。
战争很快就结束了,秦军的伤亡也不小,大多都是从山上掉下去,或者在冲锋过程中出现的伤亡,而越人,则是全部倒在地面上,几乎没有一个活着的....译吁宋就躺在血泊之中,气喘吁吁的,屠睢走到了他的面前,低下头来,不屑的问道:“会说人话吗?”
译吁宋的脸色变得赤红,也说不出是因为羞辱,还是因为身上的伤。
他死死盯着面前的屠睢,面色狰狞,他没有回答屠睢的问题,只是咬着牙,从牙缝里说出了一句越语。
他到底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当他说完之后,屠睢就砍下了他的首级。
百越联盟的首领,就此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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