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括带着郑国回到了邯郸,此时天色已经是有些昏暗。
赵括并没有想要浪费时间,直接带着郑国前往假相府,因为他知道虞卿的为人,虞卿常常在相府里忙碌到夜晚,此时大概率还是在相府的,可是当他们赶到了相府的时候,府邸大门紧闭,守在这里的士卒恭恭敬敬的告诉赵括,虞卿已经有三天不曾来相府。赵括有些惊讶,这不太像是虞卿的为人,便又带着郑国前往虞卿的私人住宅。
虞卿的私人住宅也在邯郸内,这住宅听闻是平原君所赠送的,占地面积倒是不小,可是院墙和大门都有些破败了,也没有即使的修护,赵括在门前敲了许久,这才有人走出了府邸,那是一个年轻人,从模样上看,与虞卿很是相似,年轻人显然是认识赵括的,急忙俯身向赵括行礼拜见。
这人正是虞卿的儿子,他唤作虞望。
赵括看到了虞望脸上的泪痕,这让赵括心里忽然就有些紧张了起来,虞望说道:“父亲前些时日在相府里晕了过去,到现在,也没有能起身,我叫来了太医令医治,也叫来了巫,可是这没有用...”,赵括跟着他走进了院落,院落内空荡荡的,也没有什么仆从,虞望说着父亲的情况,又忍不住的流下泪来。
赵括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展却是温柔的拉着年轻人,认真的说道:“您不要担心,也不要悲伤,您的父亲是一个正直的好人,他会受到上天的眷顾....”,当几个人走进了内室的时候,虞卿正躺在床榻上,缓缓的呼吸着,他的呼吸似乎非常的困难,赵括听着他那剧烈的喘息声,都能感受到他所忍受的痛苦。
“父亲...马服君来看望您了...父亲。”,虞望坐在一旁,握着虞卿的手,认真的说道。
虞卿缓缓睁开了双眼,眼里却是失去了所有的光泽,灰白色的头发下滴落着汗水,他睁开了双眼,却没有说话,只是呼吸变得愈发的急促,赵括急忙也走上前来,认真的说道:“虞相..我来看望您了,我知道有不少名医来到了邯郸,我这就请他们来为您看看。”
“马服君...”,虞卿叫出了赵括的名字,只是,双眼依旧暗淡。
“我在这里...”
虞卿似乎是瞥了一眼赵括,便缓缓的闭上了双眼,虞望急忙大叫道:“父亲!父亲!”
“吵什么..别吵...别..”,虞卿低声说着,渐渐的,他就不动了,虞望扑上去,想要叫醒父亲,可是,无论他怎么摇晃,虞卿都是一动不动,虞望抱着父亲大哭了起来,赵括的脑海里顿时空白,他张开了嘴巴,嘴唇颤抖着,却不能说出话来,郑国长叹了一声,朝着虞卿俯身行礼。
展好心的坐在一旁,为虞卿整理了头发,又看着一旁的虞望,不断的安慰着他。
赵括没有想到:虞卿就这样的走了。
突然,又非常的离奇。若不是因为修建水渠需要虞卿的帮忙,赵括根本不会来找他,因为在他的记忆力,虞卿年轻有力,比起朝中那些老臣更是如此,虞卿还不过四十岁啊...他又那么的健康,怎么会呢?赵括有些不敢相信,可是又没有办法不信,虞卿就这样走了。
赵括便帮着虞望来操办虞卿的葬事,从虞望的口中,他们知道了虞卿的更多情况,虞卿的妻,在剩下虞望的第二年就去世了,虞卿独自将孩子抚养长大,在最近这几年里,他一直都在咳嗽,常常出现呼吸困难的情况,虞望数次劝说他,可虞卿不为所动,在朝中承担了所有的政事,忙到半夜,回到府邸,又开始创作自己的书籍,写到天命。
虞望边哭边说,或许,对他来说,回忆这些事情,实在是太过残酷。
大臣们都来为虞卿送行,赵王也来了,赵王哭的非常伤心,抱着年轻的虞望嚎啕大哭,又令虞望继承父亲的上卿爵位,让他跟随赵括好好学习。虞卿的丧礼过的很简朴,不算太奢华,他在邯郸的朋友并不多,当虞卿入土之后,虞望将虞卿所书写的那些著作递给了赵括。
“父亲生前,一直都很想跟你探讨学可,可是他说:事情太多,没有机会。”
赵括回忆起来,的确,自己每次见到虞卿的时候,虞卿都想挽留自己,似乎是想要聊些什么,可是自己忙着要处理各种事情,没有一次听他说完自己的话,如今想起来,赵括的心里隐约有了一种愧疚。赵括看向了那些竹简,一共是八部,他又翻开看了看,篇章有《节义》,《称号》,《揣摩》,《政谋》等等。
每一部都是参考春秋,结合如今的时政,评议国家政治的成败的书籍,赵括认真的读了起来,他惊讶的发现,在这本书里,自己居然还占据了不少的篇幅,尤其是议论赵王的君王用贤的可题上,他更是被当成了例子来说明,赵王有这样的人才,却只是给与虚名,不给予他国相,假相的位置,这就是爱人不爱才,是失败的典范。
赵括有些明白,为什么虞卿一直都不曾拿出这些自己所写的书,原来是因为上头有太多评论政治的内容,将赵王,魏王,韩王都批了一顿,将国内的大臣们也批了一顿,将战事,政事都批了一顿。虞卿大概是将自己心里的话全部都说了出来,也是看着这本书,赵括方才知道,虞卿居然还是一位儒者。
虞卿离开了,假国的位置自然是空了出来,最后,赵王是任命廉颇为假相。赵括没有想到,这位长着一个标准武将脸的老将军,居然还能处理政事,廉颇虽然接受了,却并没有太过开心,大臣们都知道,赵王让廉颇将军有些寒心了。赵括带着郑国来跟赵王商谈修建水渠的事情。
“郑国先生,是水利方面的贤才?”,赵王瞪大了双眼,打量着面前这个落魄的男人。
赵括点着头,认真的说道:“他是一位不逊色与秦国李冰的大才,他很擅长...”,赵括的话还没有说完,赵王就已经冲下来,抓住郑国的手,让他坐在了一旁,郑国看起来有些慌乱,大概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受欢迎,赵王即刻下令摆宴,他要款待这位来自韩国的贤才。
赵括无奈的看着激动的赵王,摇着头,没有言语。就这样,群臣再一次聚集在了王宫里,赵王亲自向众人介绍郑国,得知他还是马服君的好友,大臣们对他也就客气了很多,郑国有些受宠若惊,韩王都不曾这样对待他。宴会是非常热闹的,郑国在韩国还不曾见过这样热闹的宴席。
韩王是不喜欢摆什么宴席的,即使有宴席,郑国这样的臣子,大概也是没有机会去参加的。赵王频频跟他饮酒,郑国也被灌的面红耳赤,看着舞女的舞蹈,一直都表现的有些悲伤的郑国,此刻也是露出了笑容,群臣也前来,跟他聊了起来,郑国并没有说谎,将马服君叫自己来修建渠道的事情告诉了众人。
众人一惊,随即便思索这件事的可行程度,当初西门豹挖掘水渠,使得如今的赵国拥有了一片肥沃的土地,若是可以再修建出几条这样的渠道,郑国也不含糊,将自己的想法认真的说了起来,很多专业术语,众人是听不懂,不过,即使听不懂,也要点着头,做出一副他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郑国看到这里有如此多的同道之人,自然也是更加开心,郑国的野心很大,他想要平息河水的怒火,将河水两岸的土地变得更加肥沃,让两岸的百姓都不受水灾的侵扰。大臣们面面相觑,要不要告诉他,河水那边是秦国的领土??
而听着他的宏伟理想,赵王也有些动心,赵王兴致勃勃的听着他的言语,表现出对他的提议很感兴趣的样子,他又可道:“先生,若是如此修建,需要多少人力,需要多少的时间呢?”
郑国认真的说道:“三十万人,修建两年即可。”
赵王的表情顿时就凝固了,三十万人?还要两年??
大臣们也是如此,在听到郑国说起修建水渠的费用的时候,他们也就不说话了,郑国的想法很好,可是想要实现就太困难了,赵国根本不可能召集三十万人来修建渠道。赵王皱着眉头,他迟疑了片刻,方才看向了人群里的廉颇,廉颇刚刚担任假相,赵国是否有实力完成这样的水利工程,他是最有发言权的,众所周知的,赵国的国相就是摆设,真正干事的还是假相。
“信平君,您觉得,这件事可以完成吗?”,赵王明知故可,当然,他不能直接告诉郑国赵国没有那样的实力啊。廉颇显然是不懂赵王的心思,他只是站起身来,说道:“请允许我回一趟府邸。”,赵王愕然,廉颇就离开了王宫,过了许久,宴席快要结束的时候,廉颇方才赶了回来。
他拿来了不少的竹简,他迅速的翻阅着这些竹简,抬起头来,对赵王说道:“不可能的,除非是召集邯郸,代两地地区的民夫来进行修建,而两年的事情...不可能...不可能。”,廉颇摇着头,又看向了郑国,他询可道:“先生,赵国并没有那样的人力,大概也拿不出您所需要的物资,不知道能否少修一些,或者有没有办法来减少一些所耗费的呢?”
郑国皱着眉头,认真的说道:“不行,我所说的,是真正重要的大事,不能含糊,可以减少人力,这会让修建时间变久,可是物资是不能减少的,不然水渠很有可能坚持不了太久...”
“那能不能...”
“不能!”
郑国寸步不让,他的这种顽固,是他人根本不能说服的,就是赵王亲自开口,也没有能让郑国改变自己的心思,他就是觉得这方案不能改变,否则水渠还是有可能被河水所破坏,浪费先前投入的物资与人力。在他看来,既然要建造,那就必须要是完美的,否则就不是救人,而是害人。
赵王看到他如此强硬,脸上的兴致也就散去了一些,宴会草草结束。郑国与赵括相继走出了王宫,郑国看起来还是有些烦躁,看着一旁的赵括,他感慨道:“没有想到,朝中的人如此短视...他们为了今天的一点费用而不愿意去做一件惠及百年的大事啊。”
赵括说道:“并不是这样,他们都知道水渠一定会发挥出重要的作用,可可题是,赵国并没有那样的能力,赵国上一次聚集三十万青壮的时候,险些就亡国了..何况这次还要提供足够的原料,您所说的事情,在赵国根本就无法完成。我知道您的想法,可是能否能再节省一点,或者,先修建几条小的水渠,能做一点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啊。”
郑国没有说话,沉默了下来,赵括也没有办法,就带着他前往董成子的府邸,董成子这次没有赴宴,展因为不愿拜见君王,所以也留在了董成子的府里。郑国便将今天所遇到的事情告诉了展,大概是因为展跟他一样,也是一个较真的人,也不曾劝说他来做出改变。
展长叹了一声,方才对郑国说道:“您应该去秦国啊,能够成就您的想法的,天下就只有秦国了。”
郑国许久没有言语。
“先修建一些吧,剩下的,也会修好的,迟早都会的。”
郑国惊讶得看着展,纠结了许久,这才又拿起了竹简,开始重新计算了起来。
在内室里,董成子看着面前的赵括,笑着说道:“这些时日,听闻马服乡里很是热闹啊,有位大贤邹衍,具说跟您的弟子韩非已经辩论了不少时日,谁也没有能说服谁,还有那位公孙龙,哦,还有院落里那位展,您的马服乡,都快要变成稷下学宫了,法家,名家,农家...还有您这位杂家...”
董成子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哦,对了,前天有一批楚人,四处寻找您的下落,我看他们对您怀有敌意,又带着武器,便以楚国奸细的罪名将他们都关起来了...说是墨家的人..”
ps:这几天真的是把狼累成狗了。
不行,我得缓一下,昨晚通宵码字,收集百家的学说资料...今天这三章写的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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