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找。”云朗义语气不太好, 那双孩子的事不能告诉祖母,他心里憋得慌。
祖母这些年来没少念叨着说他一个人太孤单了些,总之就是嫌孙子太少, 如果让他知道父亲还有别的孩子,不止不会阻止, 还会把那俩孩子接回来。
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 最能察觉到别人的心思, 听到孙子这语气, 她顿时就皱了眉:“我是你祖母, 你对我该恭敬一些,哪怕就是心里不高兴,也得打起精神来。难道你以后要这么对待妻子的娘家人?”
她一脸肃然:“郎义,我可是为了你好,照你这么随便摆脸子,所有的亲戚都会被你给得罪光了。这人活在世上, 想要肆意, 那你得有本事让别人尊重你, 让别人容忍你的肆意,如果做不到,那就给我憋着。憋到你能肆意的那一天。”
云朗义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耳边嗡嗡响,心情特别烦躁的他,哪里还愿意听祖母说教, 干脆起身就往屋内走。
老太太这几天也过得憋屈,以前在府里的时候,她嫌弃下人做得不好,时常把人叫到跟前来训斥。可如今, 家里就一个厨娘,她想训几句话,厨娘还说自己忙……眼看孙子都敷衍自己,她顿时大怒:“你给我站住。”
云朗义特别烦躁,他眼的父亲是个有些任性的人。而父亲的任性,就是被祖母纵容的。
他回过头:“刚才我去找娘,她真的放狗撵我了。”
说着,气冲冲进了屋子,砰一声甩上了门。
老太太哑然。
柳纭娘对着亲儿子都能下这样的狠手,看来他们母子还是别上门的好。
否则,真要是被狗撵……也忒丢人了。
老太太认为,家里哪怕大不如前,吃穿上也不能真跟那穷苦人家似的,每顿都咽干馍馍。还是得有肉有菜有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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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家里的银子不多,也不能敞开了买。因此,饭菜是将将够吃。云朗义跑了大半天,又被狗撵了一趟,早已经饿了。坐在屋里生了半天闷气,眼见到了晚膳的时辰,他气冲冲出门。
晚膳的时辰已到,可桌上空空如也。厨娘在院子里扫地,看到他出来找饭,抢在他开口呵斥之前解释道:“老爷还没回,得等等。”
“不等,我要先吃。”云朗义撂下一句话,自己进了厨房。
饭菜不多,家里的几个人要是敞开了吃,很可能什么都剩不下。老太太知道这个道理,才特意吩咐厨娘不要把饭菜摆出来。
看到孙子如此,她的脸色更难看了。先前就不爱听她这个长辈说话,这会儿更是要抢在长辈之前吃东西,这是哪门子规矩?懂不懂尊老?
不知道孝顺长辈的玩意,拿来有何用?
“给我放下,不许吃。”老太太怒斥:“没人惹你,你别跟我窝里横。谁得罪你了,你找谁算账就是!没回来的人是你爹,抢在你爹跟前吃饭,你可真有出息!”
因为老太太很生气,所以这番话她并没有压低声音。
而云家的这个小宅子和原来的那个大宅不同,两边一墙之隔都有邻居,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传了出去。
用不了半天,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云朗义不孝顺,不等父亲自己先吃,不知道体贴长辈。
云朗义今日先是知道父亲在外生了孩子,后来又被母亲厌弃,此时早已忍无可忍,将碗摔了出去:“他还有功劳?”
老太太吓了一跳:“那是你爹,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宁愿他不是我爹。”云朗义愤然道:“抛妻弃子的东西,我恨他!”
老太太不知道内情,听到这话哪里肯依?
“明明是你娘不要我们,怎么能怪你爹?”
“是爹先背叛了她。”云朗义脱口而出:“他在外有女人有孩子,我今天告诉娘的时候,娘一点都不意外,很明显早就知道了,肯定是因为这,娘才对他死了心,这才将我们赶了出来。”
老太太懵了。
反应过来后,她急忙问:“哪来的女人和孩子?”
“我都听到那双孩子叫他爹了。”云朗义怒火冲天:“他骗了我们所有人。”
老太太皱着眉:“真有这事?”
云朗义扭开头,抓起一只鸡腿进了自己的屋子,不待老太太追问,他再次将门甩上。
*
云清昊傍晚才回家,一进门就对上了母亲沉沉的目光,他瞬间想要掉头就走。
这些日子里,云清昊一直在外走动,跑去借钱的时候算是感受了一番人情冷暖,在外面被人摆脸色,回到家里,还要被母亲这样对待,简直不能忍。
“娘,谁又惹你了?”
家里的柳玉娘母女最近特别乖觉,怕自己被赶出去,除了吃饭之外,一直都呆在屋子里,就连吃饭的时候也是能少吃就少吃,就怕惹了老太太的眼。
老太太瞪着过来:“除了你这个混账还有谁?”
云清昊今日刚被曾经的友人拒之门外,他想要多纠缠,结果连那门房都说了几句难听话。他是忍着气回来的,一进门就被呵斥,他顿时就恼了:“我天天为了家里的生计奔波,难道还错了?娘,我们云家今非昔比,别人都看不上我们,不肯让我进门,就连下人都敢当面嘲讽于我,你去外头看一看啊,别当自己是家里的老封君了。”
听到这话,老太太心升起了几分愧疚,面色缓和了些,质问道:“你外头那个女人和孩子是怎么回事?”
云清昊面色微变:“什么孩子?你又听谁胡说道了?”
知子莫若母,老太太一看儿子脸色就知道他心虚,可他却还要在自己跟前装傻,刚歇下去的怒气再次被牵出,伸手一拍桌子,怒斥:“朗义亲眼所见,还亲耳听到那个孩子叫你爹。你究竟要瞒我到何时?”
云清昊:“……”
“你总说家里孩子太少,所以我才……本来我想找个机会跟纭娘商量的。您向来不爱掩饰自己的心情,我怕被看出来,所以才没有告诉你。”
本来老太太还想着一家人早晚会被儿媳重新接纳,自家重回以前的荣光。今儿孙子上门都被狗撵,如今他儿子还弄出了孩子来,柳纭娘那边,还能原谅吗?
她不肯原谅,不肯接纳他们,他们又怎么回去?回不去的话,家里的日子怎么办?
老太太简直越想越烦,不客气地道:“你自己好色,别拿我做筏子。”
云清昊一看便知,曾经喜欢孙子的老太太这会儿想法已然不同,只得道:“我反正也没想让他们回家,先这么着吧!以后回了云府,再找机会跟纭娘提。”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只是如此一来,大概要耽搁孩子进学。不要紧,回头我找个夫子教他……”
云朗义本来也没睡着,父亲回来后,他就想看看祖母会如何应对,因此,没有第一时间出来。可听到父亲口口声声为那个孩子打算,他心头的怒火再次被点燃,推开窗户道:“娘不可能原谅你,你想拿她的银子养外头的野种,简直是白日做梦!”
听到这话,云清昊顿时皱了眉。
“你别胡说。”
云朗义冷哼一声,看向老太太:“现在能吃饭了吗?”
*
不提云家人的鸡飞狗跳,柳纭娘将上门的云朗义抛到了脑后,心情再次好转。翌日,她还特意派人送了一份礼物去周家,说是谢礼。
而她也辗转打听到了周长宇身上的事。
他今年二十有七,确实还没成亲。之所以这么晚,是他先前婚事一直不顺,连续几次议亲,都因为各种原因黄了,二十岁那年,重新定了一门亲事,本来都等着迎亲了,结果他爹突发恶疾没了,他要守孝,那边姑娘等不及,此事又黄了。
守孝时,母亲郁郁寡欢,等孝期完,已经躺在床上不能起身。周长宇先前就因为孝期而耽搁了一位姑娘……就算那位姑娘已经改嫁,可两人到底定过亲,对姑娘的名声有些影响。
加上母亲卧病在床,本就是普通人家,药钱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他就算想议亲大概也没有姑娘愿意嫁。再有,他得忙着赚银子。所以,干脆就不再议亲,一心侍奉母亲。
兄妹俩前年才送走了母亲,他妹妹周长梅也耽搁到了二十有一才嫁出去,好在妹妹夫家厚道,否则,他妹妹的亲事怕是也要被退。
祖父祖母早没了,兄妹俩相依为命多年,感情非比寻常。周长宇在这个世上也就只剩下这一个妹妹,因此,每次回来都多少会给妹妹带些东西。
送走了前来报这些消息的管事,玉兰笑吟吟问:“主子,您打听这些,是不是……”
说到这里,语气顿住,眼神意味深长。
柳纭娘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小心我扣你月钱!”
玉兰急忙讨扰。
主仆两人正说笑呢,又有管事来报,说柳玉娘来了,还非要见她不可。
这里是柳纭娘的染房,没有养狗。她想了想道:“请她进来。”
柳玉娘一身布衣,看起来比以前朴素不少。大概真的没有银子,脸上脂粉未施,原先分的容貌也只剩下了五分。她进门后,冲着柳纭娘一礼。
柳纭娘漠然,看着并不出声打招呼。
柳玉娘咬了咬唇,眼圈通红:“姐夫他……他在外头竟然有女人。”
“话说,你怎么有脸到我跟前来?”柳纭娘上下打量她:“或者说,你怎么有胆子再到我跟前来?我这人可记仇,别觉得你如今过得惨我就会放过你。”
柳玉娘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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