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快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
五脏六腑都跟着颤抖和拉扯, 心疼到麻木,也丝毫感觉不到跳动的痕迹。
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直到手背一暖, 她抬了抬眸, 看见学姐拿着一个玻璃杯:“别哭了, 喝点水吧。”
方珞宁稍微平静了些, 捧着杯子喝了一口, 却还是用膝盖和胳膊把笔记本护得牢牢的。
学姐递给她一张纸巾。
她接过来捏成一团, 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去擦脸。
屋里静得只有她抽抽搭搭的呼吸声, 学姐蹲在旁边陪着她, 也不说话。
直到她呼吸渐渐平缓下来,轻轻抚摸着笔记本上那些沉重的字迹,才哽着声开口:“其实,我们五年前就分手了。”
“我猜到了。”学姐温柔地笑着, 抬手拂开她脸上被沾湿的头发,“否则, 他也不会一直来我这里。”
方珞宁把脸埋进膝盖里,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世界上这么多人,大部分都只匆匆一面, 就一辈子不会再遇见了。只有微乎其微的概率, 和一个人相遇,相识, 再相爱。”学姐轻轻按住她颤抖的肩膀, 带着安抚的力道,“缘分真的是特别神奇的东西。所以我觉得人活这辈子, 唯独不能辜负两样, 一是来之不易的缘分, 二是爱你的人。”
方珞宁缓缓地合上笔记本:“学姐,这个我可以拿走吗?”
“当然可以。”学姐笑了笑,“它本来就是你的。”
方珞宁微怔了一下,随即释然地弯起唇角。
是啊,它本来就是我的。
他也是。
出来时开始下雨了。
南方的冬天总是雨夹着湿冷。许多年没感受过,她有点不太习惯,猝不及防被灌了满脖子风。随之连四肢百骸和每一寸皮肉都仿佛被冰冻起来。
方珞宁把羽绒服后面的帽子裹得紧紧的,扣子扣到最上一颗遮住嘴巴,才慢慢地往附近公交站走。
经过校园门口的时候,有几个学校电台的学生似乎在那里举办什么活动,搭着小棚子,拿着带logo的话筒和录像设备。
方珞宁正好奇观察着,就有人朝她走过来。
“你好学妹,我们是海大电台的记者。最近在举办一期有关初恋的专题,你愿意聊聊吗?”
小雨沾湿前额的发丝,空中湿寒的气息从每一寸裸露的肌肤侵入骨髓,对方似乎有些焦灼,害怕这样的天气很难有人愿意配合。
面前的女孩却笑了笑,满脸都是璀璨柔和的光,仿佛将这个冬日都变得温暖如春:“好啊。”
**
方珞宁没在海城多逗留一天。
当天有回去的机票,她下午便走了。因为小雨延误的航班,在晚上七点准时起飞。
从帝都机场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等机场大巴开车又是半小时。方珞宁在小区附近下车时,街上已经没什么人。
但帝都没下雨,也没下雪,天气干干燥燥的,让人觉得很冷却很清爽。
空气里只有树叶的沙沙声,行李箱的滚轮声,和她那道仿佛摒除了所有忧虑,变得轻快又明晰的脚步声。
然而,正当她在小区里走着,突然于寂静中察觉到一丝异样。
身后似乎有另一道脚步声,离得不近,忽走忽停。
她一停下脚步便听不见,而当她继续开始往前,又仿佛有一道陌生的脚步混杂在她的脚步声中。
她似乎是被尾随了。
意识到这一点时,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然而她不敢回头,也不敢拿手机,只是十分僵硬地继续往前走着,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前面就是她居住的楼栋,当看见楼梯间倾泻出来的亮光时,她飞快跑过去,冲进电梯,按了楼层和关门键。看见电梯上行的数字,靠着电梯壁重重地呼吸。
幸运的是并没有发生什么。
她顺利回了家,把门反锁起来。
刚想打电话和阮漓说,突然听见一阵敲门声。
她惊魂未定地整个人抖了抖,握着的手机差点掉下去。想起门是反锁了的,她才稍微定下心来,从柜子里拿了把长柄雨伞抱着,缓缓靠近门口。
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轻轻踮起脚尖,从猫眼里看过去。
**
“老板,这是最后一季度各分公司的报表。”何朔把一叠文件夹放到桌上。
“放着吧。”沈司澜正在签文件,抬眸睨了一眼,见何朔还杵着,皱了皱眉:“还有什么事?”
何朔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才说:“我去财务部溜了一圈,听说,方助理请了一周假。”
沈司澜面色如常的收回目光,在文件上签了个字:“看来是我给你安排的工作太轻松了,还有时间到处溜达。”
何朔一本正经:“老板,我重点不是这个。”
沈司澜嘴角一抽:“你在质疑我?”
“我不是。”何朔连忙摆了摆手,“我是说,你跟方助理是不是吵架了啊?不然她干嘛一个人请那么久的假?”
“跟你有关系吗?”沈司澜瞬间黑脸,“出去。”
何朔撇了撇嘴:“哦。”
一边从善如流地往门口走,一边忍不住叨叨道:“其实这男女朋友吵架吧,不管是谁的错,反正男人认错就是了,哄两句你也不吃亏。”
后背突然被一团纸砸了一下,随之传来男人阴恻恻的嗓音:“闭嘴,出去。”
望着何朔委屈巴巴的背影,沈司澜冷哼了一声。
沈家一家子妻奴。
找个助理也是个妻奴。
反正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当妻奴。
晚上加班,财务部齐总带着李薇然上来汇报工作。
会议结束后,他还是顺口问了一句:“方助理呢?”
齐总愣了愣:“怎么了沈总?是项目有什么问题吗?不巧,方珞宁她这几天请假了,您要是需要的话,可以暂时让李薇然……”
“不用。”沈司澜一脸正色,“李总监也有自己的事,我这边能解决,齐总不必担心。”
齐总忙不迭点头:“好的,那就麻烦沈总了。”
“嗯。”
从会议室出去,他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是翟青墨发来的一条视频。
沈司澜有点烦躁地退出去,过了一会,又仿佛感觉到异样,重新打开和翟青墨的对话框。
他点开了那条视频。
视频里,背景是海城大学的正门口,彼时正下着毛毛细雨,镜头上都蒙着层水雾,但他还是看清了视频里那个女孩子的脸。被围在鹅黄色的羽绒服帽子里,显得越发白皙剔透,小巧玲珑,虽然没化妆,却也很上镜。
“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他。有一种人,好像轻而易举的就能很优秀,无论什么时候都发着光,他就是那种人。
“我第一次真正遇见他,是在活动中心的c5教室,那里摆着一架大钢琴,不知道他弹的什么曲子,但是很好听。那时候他没看见我,但我想,可能我是从那一眼就喜欢上他了。当然也可能更早。
“可能是在高中听说他那些故事的时候,也可能是看见校友榜上他名字和照片的时候,在那时候我就想,我一定要亲眼见到这个人。
“因为他,我报考了海城大学,虽然我来的那一年他已经本科毕业了,但幸运的是他还留在这个学校读研。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注意到我,其实我只想默默地看一看他。我知道自己是一个特别普通的女孩儿,所以从来没想过,他会成为我的男朋友。”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始终弯着唇角,睫毛上沾着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什么,湿漉漉的,眼睛格外的亮,却泛着令人心疼的红。
“可是我把他弄丢了。”
“因为我自卑,胆小,懦弱,我总是那么容易动摇。”镜头里,她眼眶通红,每一个字都咬得艰难而清晰,“是我不够勇敢,我把他弄丢了。”
他不敢看她哭的样子,每一滴眼泪都仿佛烙铁烫在他心口上。
关掉手机屏幕,他靠着墙站了一会儿,才重新打开,在通讯录里找到她的号码拨出去。
电话没通。
但她半小时前更新了一条朋友圈,照片是海城机场那家咖啡厅的咖啡。
有一个很浪漫的名字——再次心动。
**
车在小区停了两小时。
其间他挪动三次,一开始在她楼下的路边,他觉得太显眼,于是转移到对面楼底下,后来还是觉得没什么悬念,人家一眼就能看到,于是往回开了一段,鬼鬼祟祟地藏在停车带那一排黑色的轿车中间。
沈司澜抽完了五根烟。
他现在已经很少抽烟,偶尔应酬来两根,还是给对方面子。烦躁和焦灼的时候,会需要尼古丁的气味让自己麻痹下来。
直到从远处传来一阵行李箱的滚轮声,掩着女孩子轻缓温柔的脚步声。
他抬眼看向路口,发现了那抹娇小的黄色身影,正要忍不住下车的时候,突然手指又顿了顿,强迫自己保持平静,将烟头在烟灰缸里缓缓碾灭。
女孩的脚步逐渐加快,直奔向不远处的楼栋门口,他这时才发现有一道黑色的影子跟在她身后几米距离,猫着腰,因为她加快的脚速,也逐渐快步跟上。
沈司澜猛地推开车门,跑向那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在楼下的树丛边把人拦住,反手一拳推倒在灌木上。
手抓住那个男人的领子,几乎要把人掐到窒息,森森的寒气从齿缝间溢出来:“你他妈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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