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顺哭丧着脸,却是扑通一声跪地,劝道,“侯爷万莫出去,如今外头都是兵马,京城里宵禁,凡是无故在外乱走的,无论贵贱,一律格杀勿论哩。”
杜鸿目光一厉,道,“怎么回事?”
杜顺道,“如今城内传了许多谣言,有说是宁远王领着西北军攻来的,有说是大皇子与皇后要逼宫谋反的…如今这前后四条大街都有禁军看守着,防止各府的人异动。”
这前后四条大街上,可是分布着近十来座有实力的权贵人家。
仿佛是配合杜顺的话一般,只听得遥远处隐隐传来了喧闹,喊杀声里混着哭嚎,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惊心动魄,即使没有亲眼目睹,也能让人心下战栗,感到大难将至。
杜鸿下榻而立,面色凝重,“杜忠怎么样了?”
“大夫给包扎过,他腿上受了伤,暂时不能动,就在院里厢房养着。”
杜鸿点了点头,“嗯,如今府里可有安排?”
“管家已经召集了全部男丁,拿着棍棒守着各门,有两处角门已是被封死,内院里的婆子们也都守在老夫人院外,院中各人不许进出,老夫人那头倒是不知这些异动,早前已是服了安神药睡下了。”
老夫人这位主子,还是睡着了比醒着好,若是醒着,听了这些动静,又该哭哭啼啼六神无主,不能帮忙反而坏事。
杜鸿叫杜顺把管家找来,沉声吩咐,“这关头千万要守好各处,内外院的人都不许随意走动,不然打死勿论!”
杜管家面色肃然地应声称是。
杜鸿看着杜管家出去,便使了个眼色给杜顺,“你随我出府一趟。”
杜顺动了动嘴。似是想劝阻,但想起侯爷性子,还是应声称是。
京中的世家大族,外头瞧着位高权重,赫赫扬扬,着实高不可攀,可这些人家经年参合在政事纷争当中,再显赫如鲜花着锦,万一落败,得个抄家灭族的下场也是常有的事。
因些那有谋算的。便虑到到将来万一落败或遇到什么天灾**,至少要给全家留个逃脱的后路,便在自家弄个地道暗室什么的。紧急时或可逃得几条性命。
定国侯府的老侯爷就是个有智谋的,定国侯早年也曾经风光过,只是到了杜鸿亲爹这一辈才破落了。
当初老侯爷弄的那财宝田庄什么都花干败净,几乎是不见影儿了,倒是一条通往城中别处暗巷的秘道。一直都还在。
秘道的出口离着定国侯府隔着几条街,杜鸿带着杜顺自暗巷中走出来,城中此时却少了动静,各家各户都是紧闭了门窗,噤若寒蝉,就是小儿也不教他哭一声。
巡夜的兵士也只把那几条高门显贵的四条街围了个水泄不通。其余寻常人家倒是懒得去管。
远望西天,正是皇宫方向,但见火光烈焰冲天而起。直把半边天都映得红了,仿佛预示着这大昭朝的天,自今夜起,就要变了…
京中虽是巨变,但此时交通不便。传信最快的也不过是马匹,因此除了京郊。其余的各行省都是一片太平祥和,尚不知道皇城内的风云突变。
姜缨一行人离开京郊有七八天了,一路上有魏娘子打点,倒是过得不差。
有时在荒郊野外,碰上行迹可疑目光不善想来打劫的,宁远王府派来的四个侍卫就解决了。
据姜缨偷偷观察,估量着一个王丑姑最多能敌得过两个半侍卫。
看来这宁远王倒对自己这个便宜女儿还满大方的,不过这样一来,姜缨要想甩开他们溜走,也就不大容易了。不过想着离宁远城还远得很,姜缨暂时也不去烦恼。
此时正是秋高气爽之时,一路自东而西,由南向北,正是一地一景,风光各异。
有风光可赏,姜缨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也被慢慢治愈了。
跟在一边的王大姐瞧了,也跟着开朗起来,加上魏娘子通晓事情,见多识广,几乎每到一地,都能说出这里的风土人情,还能讲上几个有趣的小故事,引得姜缨和王大姐两个都专心致志地来听。
这日正说到不远处的长泽原,原来那里是当年大昭灭大商时留下的战场。
当年大商朝国内兵乱四起,高氏武将趁乱而起,渐渐发展壮大,灭了各处势力,并在这长泽原将大商最后的五万军队打败,因那位领军的大商将领是末代皇帝的死忠,曾经多次与大昭兵将交锋,手上大昭军兵性命无数,因此虽然这支军队败了有心投降,大昭也不接受。
反而是把余下的残兵三万,尽数坑杀在长泽原。
这残兵三万,再加上先前的战死的双方军兵四万,合起来便有七八万的尸骨,堆积在长泽原的谷地之中,真个算得上是白骨遍地,头颅成山,平沙漠漠,荒野苍苍,每到夜间就能听到幽幽号哭之声,因此附近的百姓只要到了黄昏,都不敢自长泽原附近经过。
魏娘子并不似说书先生那般时不时地卖个关子,或是加重语气,绘声绘色的。
论起来魏娘子的语调表情都只是平平,但因将近长泽原,魏娘子又说得详尽,什么白骨庙,骷髅山,夜哭谷的一一道来,把两个胆子都大的人也听得神经高度紧张起来。
“嘤嘤!啊呜呜…”
几声凄厉的哭泣忽然自不远处响起,倒把车中聚精会神的三人都吓了一跳。
此时虽天色还早,但如斯场景,又正讲着鬼话,冷不丁地听到这富有穿透力的哭声,很吓人的啊!
马车停下了,魏娘子掀开车窗,朝外望了望。
“卫东,怎么回事?”
这四个侍卫都是宁远王府里的暗卫,本名已经不可考,就是以卫为姓,依次名为卫东。卫南,卫西,卫北。
卫东一直骑马跟在车旁,此时便道,“属下先上前看看。”
说着便纵马向前,四面打量。
车内三人都互看了看,都没说话。
姜缨心道,这才说起战场鬼哭,便有声音应景了。
不过却是想着许是哪儿跑来的野兽之类的。
卫东很快便回。
“山坡下有一位受伤的女子。”
魏娘子皱眉道,“只一位女子?”
“是。一位年轻的女子,想是被歹人残害了,衣不蔽体…”
魏娘子便向姜缨道。“属下也去瞧瞧先。”
见姜缨跟王丑姑两个都跃跃欲试的模样,忙道,“小姐莫要下去了,这地方不安宁,只属下过去看看就好。王妹妹注意保护小姐。”
王丑姑立马挺起胸膛。精神抖擞,两只眼睛登时流露出警惕,“魏娘子说的对!我在此保护小姐。”
魏娘子没过一会儿便带了个受伤女子回来。
那女子衣衫褴褛,一条腿伤了,半身都是血迹,头发也是乱蓬蓬的。面黄眼青,嘴唇干裂,看着着实狼狈。
姜缨先看了看那女子的头脸。又在她身上的衣物上停留了片刻,这才收回了目光,瞧着魏娘子跟王丑姑两个人帮她包扎伤口。
魏娘子又拿水给她喝,这女子回过气来,这才断断续续地讲了她的遭遇。
“奴家姓王。名绣儿。本是住在京城…”
本来靠在马车边上沉默不语的姜缨忽然睁开了眼睛,又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女子的模样。
王绣儿?
那女子半坐在车内。距离姜缨很近,那张微青带黄略显沧桑的脸上,倒是隐约有几分熟悉,但如果不提示的话,姜缨是绝对不会认出这位就是当年的旧识的。
毕竟,眼前这女子,看着怎么也得有个二十四五了,而姜缨认识的王绣儿,只不过比姜缨大一两岁而已。
还记得当年赵府全府进京,王绣儿那时已经成了大少爷的通房。
大少爷对王绣儿十分爱宠,不但吃穿住都比平常的大丫环强,甚至她身边还有两个小丫头伺候着,俨然是赵府里半个主子了。
时隔六七年,没想竟然变化如斯,还能在这荒凉的古坟场边相遇。
却不知道王绣儿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才会落魄到这般田地?
王绣儿却是不知道对面那个看起来气度不凡的小姐,就是当年那个跟自己一道进赵府的姜二妮。只是抽抽答答,半遮半掩地说了自己的遭遇。
原来王绣儿跟着大少爷,得大少爷宠爱和信任,渐渐掌管了大少爷赵喧院里的一应事务,呼奴唤婢,掌管银钱,安排衣食,可算得威风八面的掌家姨娘了。
只可惜好景不长,赵喧进京没半年就娶了亲。
新媳妇是个有成算的,新婚夜过后,第二天方见着了王绣儿,这才知道原来自家相公身边还有这么一位人物在。
不过赵少夫人能沉得住气,大大方方地笑着,接了王绣儿敬的茶,算是承认的了王绣儿的姨娘地位。
此后赵少夫人又发扬贤惠大度的作风,给赵暄抬进门了几个姨娘,个个都是如花似玉年轻水嫰的,还有一款琴棋书画都精通的才女型,当然了,这些人的卖身契,都牢牢握在赵少夫人手中,从此赵暄的后院妻贤妾美,共创和谐…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王绣儿不过是个小县城来的丫头,虽然先前在阳平城时,还显得她知书识字有几分书香之气,但到了京城,王绣儿这样的就着实寻常了,人家醉月楼里的二等姑娘,也能提笔写一手漂亮的好字呢。
王绣儿只不过念了几本蒙学书,会写几百个字,论相貌也不过是清秀,论心计也平常,如何能争得过那些宅斗精英?
因此被诬陷下药使另一个妾室小产的王绣儿,彻底失了赵暄的欢心,被赶出了赵府,除了一百两银子和随身衣服之外,再无他物。
ps:
hehe,多谢小花的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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