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冬去春来,转眼已是数月后的暮春时节。
一阵春风吹过,马车四角悬挂的铃铛叮咚地密集响了起来,金玉相击,听来很是悦耳。
这马车车厢精致华丽,只略显得陈旧了些,并不算宽敞,里头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温婉女子,遍身素淡,面带轻愁,眉含薄怨。
正是云家二小姐云柳。
此时马车行驶在向西的山路上,两旁山花烂漫,鸟语花香,暖风春阳,本是一派绝好春景。
然而独坐车内的二小姐却无心欣赏,心似肃穆严冬。
怎能不恨啊。
原本此时,她应该是风光出嫁的新娘子,在夫家做着正经的少奶奶。与新婚夫婿过着幸福美满的小日子,可谁知命运不公,苍天作弄,让她的未婚夫突遭横祸,命丧黄泉!
她的未婚夫是工部侍郎程佐的庶子,虽是庶出,却是家中独子,记在正房夫人名下,比寻常的庶子可是强了不少,原本己下聘礼,云府这边正备着嫁妆单子呢,还差着十来天就要办喜事了,这程大郎却是突然身患急病,三日上就没了。
报信的来给云府这边一说,不啻晴空霹雳,云柳当时就晕死过去。
然而后头的事更让人糟心。
程家派人来说,小定大定都过了,按说,云柳己算是刘家的人了,正好提前办了婚礼,让云柳过门为刘家公子守孝。日后过继个孩子,也算是给云柳一个交待。
才刚好了没几天的云柳又晕过去了。
那几天,这位倒霉的二小姐,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就怕云家当家做主的老夫人和国公爷真的如了程家的意,把她送去守一辈子的活寡。
那些为夫守节的贞妇被人谈论起来,虽然偶尔也得一声赞。然而那漫长孤寂的日子真是苦比黄连,连丈夫儿女都没有,就算人家看着可怜供给衣食又怎样?
还不是全靠旁人施舍?任人欺压?
她前半生身为庶女,谨慎小心,使劲全力讨祖母欢心,巴结大姐…
难道到头来就落得个未成亲先守寡的下场?
何况那程家大郎,虽明面上说是急病而死,可坊间传说却是这位程家公子不学无术,喜好流连花街柳巷,因在京中最有名的醉月楼里和人争风吃醋。被对方打成重伤,这才不治身亡的!
为这般的所谓夫婿守一辈子,就算云柳是从小念着女四书长大。也还不至于脑残到心甘情愿地就这般进了程家的门。
其实云老夫人和云纵还真考虑过要把她送到程家去。
毕竟这程家儿子虽然已死,但云柳过去好歹是正室夫人,若是不去程家,那便至少要给程家儿子守个一两年的孝,到那时云柳已是十**岁的大龄女了。且又死过未婚夫,还是庶出,再寻亲也是艰难。
不过在云柳不吃不喝绝食三日之后,云家主事的众主子也就知道了这二小姐的心思,想让她做贞节烈妇给云家女增光添彩怕是不成的。
因此,云家只好婉拒了程家的提议。做为交待,把二小姐云柳送到西山白云堂来为亡去的程家公子祈福兼守孝,正好三小姐云樱也居于此地。两姐妹还能做个伴儿。
“小姐,前头就是白云堂了。”
因云柳心情不好,带着的丫头都坐在后头的车里,到了地方,这才小心地走到云柳车前。掀开帘子前轻声提醒了一句。
云柳面带冷漠地下了车,但见前方一水儿的青石长砖铺地。高大的山门斗拱飞檐,上挂白云堂三个金色大字。
不远处的一溜的房舍布局严整,青瓦白墙,掩映在遍山的翠竹林间,倒是有几分清雅脱俗之感。
白云堂不是皇家道观么?怎不见殿堂庙宇?
这地方云柳是头回来,心中不由得诧异,旁边的管事婆子见忙上来解释。
“二小姐,这里是白云堂的后山门,前山香客多,人来人往,因此来清修的夫人小姐们都是自后山走。”
说着便指了东头一处院落,“三小姐便是住在那院里。老奴已经打点好了执事师父们,给二小姐寻得的三小姐旁边的小院子,二小姐闲时也能过去寻三小姐说说话。就是院子小了些,不比咱们府上。二小姐多多担待才是。”
婆子说的虽然恭敬,态度里还是不由自主地透出了几分轻忽。
云柳瞧在眼内,心里苦笑一声,现下自己可算得上是云府里最失势最没前程的了,谁还会看得起自己呢?
一位中年道姑走上前来迎接,管事婆子同她寒暄了几句,介绍了这位的法号,妙华,日后云柳在道观里的居住事宜,都由妙华道姑来管着了。
云柳心情很差,勉强对着妙华笑了笑算做打招呼,就由着管事婆子和妙华道姑应对去了。
妙华道姑身着一身半旧不新的青色道袍,只在道袍的衣领和袖口处用银线简单地绣出了几朵白云,想来正是白云堂的标志,倒跟云家的家徽有些相似之处。
妙华道姑先导,把云柳一行人带进了那一片院落,云柳略一观瞧,见这些小院子在外头看起来都不算大,整整齐齐地挨着,独门独院,高墙铁门,好像是一个个并排放着的笼子——虽然这笼子大了点。
走到东头,最靠外侧的一处小院前,妙华微笑着停了步,示意众人进去。
小院的大门开着,云柳一眼就能看个大概。
里头不过一进,正房两间,厢房两间,远远地还有几间低矮些的小房间,想来就是杂物间或厨房了。
云柳心里一阵寒凉。
这就是未来一两年要长住的地方了!
云柳木然地跟在妙华身后,走进了小院子,里头倒是打扫得整洁,也种了几棵花草,都是些不值钱的寻常种类。
妙华交待了一些话,便告辞离开,让云家来的仆人们给小姐收拾院子。
这回云柳带了两丫环两婆子,本是可以多带几个的。
怎奈她如今不比从前,下人们惯会见风使舵,她院子里的人不是这个家里有事,就是忽然得病,想出各种理由推脱,因此才跟来了这四个。
云柳默然无语地立在院子中央。看着管事婆子指挥着丫环婆子们收拾自己的卧房,摆放行李。
那四只像是也被这差距震惊了,一个个虽然动活着,却是死气沉沉没精打彩的。
有什么好收拾的,那般小的卧房!整个院子还不及自己原先所住的十分之一!就是下人房,怕也比这强上许多。
管事婆子瞧着二小姐那泫然欲泣状,偷偷撇了撇嘴。
整天一副哭丧着脸的小寡妇样,难怪老夫人不爱看,要打发到西山来呢。
却道,“二小姐,这院子收拾好怕是还要一阵,刚好这边还要去给三小姐送东西,不如二小姐也一道去吧?姐妹们还能说说话。”
云柳点了点头,想起这位同样算是被发配的三妹妹来。
这位三妹妹自年前就住到了这边,眼瞧着都三四个月了,也不见老夫人提过接回来的话,想来,这位妹妹的日子更难过吧?
此时的云柳,正是抱着一种看着你过的更不好,本小姐就平衡了的心态。
然而走进对面同样格局的小院,云柳不由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迎面映入眼帘内的就是院中爬满了墙的蔷薇花架,深红浅黄,纯白嫰粉,怕没有几千几百朵的蔷薇花,齐齐开放,让整个院子里芬芳醉人,春意盎然。
来给他们开门的是丫环菱叶,见这二人吃惊,笑道,“这蔷薇花也真真难得,不知小姐从哪里移栽过来的,一开就开了这许多出来…快进院来坐。”
院子侧面设了竹椅石桌,简单又小巧。
管事婆子客气了一番,才敢和二小姐一般,在椅上坐了,移目四顾打量,啧啧赞叹,“哎哟哟,这小院子被这么一收拾,简直就是个神仙也住得了,…哟,那边还种着豆角葫芦呢!”
那靠后院的地方,开出了一小块齐整的菜地,搭了架子种着些瓜菜,有些已是结了果儿,瞧着嫰生生,水灵灵的,端地见种菜者的用心。
菱叶笑嘻嘻道,“那是王大姐种的,前儿才结了几个瓜,大家伙都舍不得吃了。”
“三小姐不在么?罗姐姐呢?”
嘿,这菱叶丫头倒是个认命的,看这唇红齿白的,小脸圆胖的,貌似过得还满滋润哈!
“菱叶,快来试试我做的茯苓糕。”
菱枝和个小丫头自小厨房出来,嘻嘻哈哈地端了两盘子冒着热气的点心,瞧见多了二人,方惊异道,“二小姐?欧嬷嬷?”
云柳不自然地点了点头,唇角弯了弯,心里百般滋味。
这像是过得不好的样子么?
分明就是人家的丫头,也过得有滋有味自得其乐吧?
不知自己正被人妒忌的某个小丫头,正站在白云堂后山的某处山峰上,手里拿着封书信看着,唇角勾起会心的微笑。
“表妹就不能等回去了再瞧么?难得表哥我大老远地来看你,也不陪表哥我多说说话。”信又不会跑。
卫浩歌瞧着姜缨这副模样,说的话也略带酸意。
不就是那小娃娃从定原城里寄了封信来么?至于看得这么一脸幸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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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读者0606号的5张小粉红~偶明天一定加更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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