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龚教授的介绍下, 余思雅很顺利地在省大旁边租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大概四十来平米,有个小客厅和两个卧室, 挺紧凑的, 房子比较旧, 应该建了二三十年了。
房东是省大的一个青年教师, 这房子是他父母以前的福利房, 后来单位搬迁, 便花钱将房子买了下来。如今他父母过世, 这房子便空了下来,听说龚教授在帮人租房子, 便主动提出把房子租给余思雅。
以前的主人应该挺爱干净, 房子虽然旧, 但很整洁, 墙上的报纸都是两三年前的。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这房子没有单独的厕所,只能去公共卫生间。一整层楼就楼道尽头有个公共厕所,男女分开, 一个厕所有两个蹲坑。
而整层楼住了上百人,想想早上抢厕所的疯狂场景,余思雅就觉得窒息。但没办法,谁让现在的居住条件就这样呢,目前城市人均居住面积不足五平米, 建的多是筒子楼, 好多人职工分的房子都是一室、两室的,干部家庭才可能分到三室的房子, 这样的房子大部分都是没单独建厕所的,只能一层楼公用厕所。
而且这会儿孩子也多, 一家基本上都好几个小孩子,结了婚想分房也得排队等分房子,所以往往一大家子好几口挤在这种小房子里。人口特别稠密,嘈杂,楼上楼下,左邻右舍,炒个辣椒能呛着好几户人家,做个回锅肉能馋哭楼下小孩。
相比之下,还是乡下的大院子住着舒服。
余思雅有了个新的目标,她得攒钱弄个带院子的房子。好在她和沈跃的工资都不低,过两年沈红英和余香香要么上大学,要么参加工作了,也花不了什么钱了。她能攒下更多,现在就等政策解禁,只要能允许买卖,她第一个去买片土地建个大院子。
当然,这会儿也有私底下交易买卖房子的,但她和沈跃的身份都比较特殊,算是公职人员,前途重要,还是不要为了一时的享乐做违规的事了。好在只要再等两年,邓公提出“房子是可以卖的”后,就会出台允许“私人建房、私人买卖、私人拥有自己的住宅”的政策,到时候她就在省城买块地,建个合心意的院子。
反正就两年,到时候她还没大学毕业呢,正好弄起来,毕业就搬进新房子,开启新生活。
在这种美好的畅想中,余思雅和沈建东搬进了新家。
两人先把卫生搞了一遍,桌子窗户灯泡全擦得蹭亮蹭亮的,坏的家具征得房东同意后扔掉,然后余思雅去二手市场买了一些回来补上,再将墙上的旧报纸都扯了,重新贴上新的。
经过三天的打理,老房子焕新颜,整洁又明亮。沈建东挑了旁边小的那间房,而且亲自去选了一张小的单人铁架子床回来,也不要书桌、衣柜、椅子之类的,将房子弄得很空。
余思雅推开门看到他屋里就一张床,什么都没有,诧异地问他:“你房间里怎么什么都不摆,看起来太空旷了。”
沈建东嘿嘿直笑:“嫂子,不空的,我准备在我房子里堆点货。”
好吧,都忘了这是个小财迷。去年下半年,沈建东没上学,一直在捣鼓他的小买卖,也不知道攒了多少钱,余思雅没问,不过过年的时候,他特别大方,给她和沈红英一人包了三十块的红包,说给她们买衣服的。
出手这么阔绰,他手里的资金应该不少。余思雅便没过问,不过这要带东西回家里,还长期堆放在他房间,余思雅就得问问了,免得他带些什么有毒物品回来而不知,影响他的身体健康。
“你准备堆什么货?”
沈建东显然早有打算,说起他的生意经,那是头头是道:“我准备囤点瓜子在屋里,回头炒好用报纸装成一小袋一小袋的,走街串巷的卖,尤其是电影院门口,好多人进去看电影都要买吃的。我这两天看过了,电影院门口的瓜子一毛钱一包,分量少不说,炒得还不好吃,一会儿就卖完了,去迟了都买不到。他们卖一毛,我也卖一毛,分量比他们多一点,炒得还更好吃,没回潮,生意肯定比他们更好。”
“也好,卖瓜子是你的老本行了,我也觉得行,你做吧,嫂子支持你。”余思雅赞许地说。
沈建东更兴奋了:“嫂子,这城里就是好,同样的瓜子咱们乡下才卖五分钱一包,城里能卖一毛钱一包,肯定赚,你不用担心。等我赚了钱,给你和红英买漂亮的裙子,就城里女学生穿的那种。”
“好,我们等着。不过你要的瓜子量不少,你想好瓜子的来源了吗?”到底是他进城第一次创业,余思雅少不得要多关心几句。
沈建东嘿嘿直笑:“我已经计划好了,让永康哥他们从乡下给我带过来,回头我再去那一路上联系几个老乡,让他们帮我收生瓜子,我给他们一点提成,然后顺便让永康哥他们路上停一下,给我带进城。嫂子,你不会怪永康哥他们吧?”
现在车子少,找人托运东西都得找关系,货车司机也往往用这赚点外快。余思雅自己也搭过好几回顺风车,对此没意见。并不是现在的人喜欢贪小便宜,主要还是运力不够,大家只能想各种法子搭便车。
“这种事你以后别告诉我了,我不知道。不过你老让潘永康他们给你搭东西,也不能不给人家好处,给钱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肯定不会要的。回头你给他们家小孩买点麦乳精或是新衣服、布料之类的吧,就说是你这个当大哥哥的送的。”余思雅提点他。
沈建东一点就通:“我明白了,嫂子,你放心吧,我会跟永康哥他们搞好关系的。”
反正卖瓜子是他的老本行了,这个生意成本也小,即便亏也亏不到哪儿去,余思雅也没多问:“好,要是遇到什么问题,需要帮忙或是拿不定主意的,你跟嫂子讲。你还是个孩子呢,你哥不在,嫂子有义务和责任照顾你跟红英。”
他还差几个月才满15周岁,要到后世,那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初中生。但他自己乐意,他们做大人的也不好说太多。
安顿好了家里,开学的时间也到了。
次日,余思雅一早拿着录取通知书和公社开的证明去省大报道。
因为不是第一次来了,余思雅对省大比较熟,来过好几次了,不用人带就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报道点,办理了入学手续。
这时候念大学有一点特别让后世人羡慕,不但不交学费,每个月还有生活补贴。省大的补贴是一个月18块钱的生活费,抵得上普通学徒工的工资,节省点的,这点钱够花了,个别甚至还能给家里攒几块钱回去。难怪那么多人挤破头也要上大学,现在的大学生确实是天之骄子,上学不要钱,毕业包分工作,一上岗就是干部,结婚还包分房子。
报道完,余思雅提着行李去找宿舍。
这会儿的房子大多是灰扑扑的,宿舍也不例外,这一片都是六十年代的建筑,从两层到五层不等。
余思雅的宿舍在3栋210。她以为她已经是来得早的了,谁知道,还有人比她更早,推开门,她发现宿舍里已经来了一大半的同学。
宿舍只有十几个平方,四张木头做的上下床,下铺位置好的已经被先来的同学占据了。余思雅环顾了四周一圈,选定了左侧靠窗的位置,将手里的行李放了上去,然后笑着跟先来的五个同学打招呼:“你们好。”
“你好。”穿羊绒大衣,看起来有些时髦的女大学生眉眼弯弯地冲余思雅打招呼,目光带着好奇,“你就带这么点东西啊?”
余思雅笑着说:“是啊,还有些东西放别的地方了。”
旁边一个打扮朴素一点,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女人将自己的盆递了过来:“同学,你要不要擦一下床,有挺多灰尘的。”
“好,谢谢。”余思雅接过水盆去打了点水回来将床擦了一遍,然后铺上褥子和被子,几乎就差不多了。
不过东西还是太少了,她就带了两件衣服和床褥被子,其他的都没带过来。刚过完年,天气还比较冷,晚上盖这么点,恐怕会冷。
余思雅收拾好后,陆续又有两个同学来了,整个宿舍八个人就到齐了。
虽然同是大学生,但其实大家因为成长环境和人生遭遇的不同,明显分为好几波。其中最先跟余思雅说话的姑娘叫胡雪迎,青春俏丽,打扮时尚,家里条件明显很好,另一个叫白露的姑娘也是省城的,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头上戴了一顶时尚的军绿色贝雷帽,据说是她当空姐的姐姐送她的,这两人凑在一块儿聊起了省城哪家百货公司的衣服最漂亮,是从沪市来的,还约好周末要一起去逛街。
刚才递盆子和抹布给余思雅的女人叫尤丽华是个知青,应该下乡好些年了,皮肤粗糙黑沉,看起来跟乡下妇女没多大区别,打扮得也很朴素,还有三个女同志跟她一样年纪看起来不小,似乎是从乡下来的,这四人明显似乎更谈得来。
另外一个年纪格外小,看样子只有十六七岁,应该是应届生,小脸圆乎乎的,眼睛单纯可爱。这姑娘叫崔梅,是本省另一个市的。
简单地介绍过身份后,也到了吃饭时间,胡雪迎高兴地说:“咱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吧。”
小姑娘很喜欢抱团,尤其是大家又是朝夕相处的室友,便一起出发了。
八个人一起去了食堂,有打肉的有打菜的,余思雅打了一碗米饭和一个莴笋炒肉丝、一个青菜。
等她找到桌子的时候,同寝的八个人已经坐好了,各自打了饭,有的人饭盒里有肉,有的打的就是素菜。
胡雪迎打了满满一饭盒,红烧肉,土豆烧鸡,没动筷子前,她热情地将饭盒推到桌子中间,招呼大家:“尝尝红烧肉和鸡肉,我还没碰过,干净的。”
余思雅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微微摇头,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是八个凑一块儿。不管胡雪迎这番举动是好心还是其他意思,但这个举动落到敏感的人眼里,心里恐怕都不会舒服。
交朋友得讲究礼尚往来,每个人经济情况不同,她的热情对有的人而言,恐怕是一种负担。
果不其然,除了白露抬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尝了一口点评了一句“酱太多,味道没国营饭店做得好吃”外,再也没人动筷子。
“吃啊,你们怎么不吃呢?这么多我也吃不完。我妈特意多给了我几斤肉票,让我好好招待你们,跟你们打好关系,咱们周日去国营饭店吧。”胡雪迎推了推饭盒催促道。
得,敢情是个宠坏了的小公主,没有恶意的。但很多时候无心之举,会更让人心里不舒服,因为虽然有补贴,但也不是谁都舍得开学第一天就打两个荤菜的。
不想这样僵持下去,余思雅坦然地夹了一块红烧肉,打破了沉默:“我尝尝,你们也尝尝我的青菜,看看是咱们乡下的青菜好吃,还是食堂的更好吃。”
她的落落大方解了围,尤丽华舒了一口气,感觉没那么难堪了,将自己没动过的饭盒也推了过去,有些羞涩地说:“我打的豆芽,你们也尝尝。”
余思雅吃了红烧肉,主动夹起豆芽,尝了尝,点评道:“炒太久了,偏软,大锅饭就是这样。”
这话引起了胡雪迎小公主的吐槽:“就是,大锅饭都跟水煮的一样,不好吃。周末咱们去我家打牙祭吧,我家很近的,让我妈给你们做好吃的,她炸的酥肉可香了。”
“好啊,有空的话。”余思雅随口搭了一句,她怕她不说话,大家都不吭声了。哎,这寝室生活,真是让人一点都不期待,住得狭窄,没有一点隐私就算了,关键是室友们明明看起来都挺好的,可就是处不到一块儿。
有一搭没一搭地吃过饭,大家就去领书准备上课的事了。
她们寝八个人,除了余思雅跟年纪最小的崔梅是经济系的,其他全是学中文的,好在不用一起上课,余思雅舒了一口气。
这会儿经济系还是个比较冷门的专业,人数不多,第一届只凑齐了一个班,43个人,只有十几个女生,差不多三分之二都是男生。
第一天不用上课,大家就碰头认识认识,开个班会,选出班干部,带他们的老师对学生也不熟,就先选了一个叫闵昭的男生做班长。闵昭应该是他们班高考成绩最好的,他长得白白净净的,气质挺好,看得出来,出身挺不错的,而且脸上充满了热情,应该能服务好同学。
他上台坐了个简短的介绍,然后老师又让大家做自我介绍。轮到余思雅上台,她腼腆地笑了笑,学着前面同学的介绍词,言简意赅地说:“大家好,我叫余思雅,来自辰山县红云公社,很高兴认识大家。”
所有人自我介绍完毕后,又说了一下课程安排,班会就结束了。余思雅跟着崔梅几个一起回了宿舍,很快就到吃晚饭的时间了,胡雪迎拿起饭盒招呼大家:“走了,咱们快去打饭,去晚了就没什么菜了。”
白露第一个响应。
尤丽华支支吾吾找借口:“你先去吧,我还有件衣服没洗干净。”
跟她交好的三个女同学也纷纷找借口拒绝。
崔梅年纪小,还比较单纯,没什么心眼,一口答应了。
“思雅,你呢,一起去吧,不然晚点没好吃的了。”胡雪迎积极地说道。
余思雅将书塞进了书包里,背了起来,笑道:“今天不行,我得回去陪我弟弟吃饭,他应该已经做好饭等我回家了。”
胡雪迎诧异地看着她:“你……你家不是那个什么村的吗?”
尤丽华忍不住看了胡雪迎一眼,又瞅了一眼余思雅,她们寝室严格算起来,其实只有余思雅一个人是来自农村的,胡雪迎这么说,她会不会生气?
余思雅笑着说:“是啊,不过家里就一个没成年的弟弟,放他一个人在老家乡下,我也不放心,所以提前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把他放到我眼皮子底下。”
听到这话,尤丽华心里一动,侧头问余思雅:“你弟弟多大了啊?”
“过几个月满15。”余思雅微笑着说道,然后拿起了书包,“我跟学校说明了情况,提前打了报告,以后可能会经常住外面,要是我晚上没回来,你们不用等我了。我先走了。”
胡雪迎听说是这个情况,也没法勉强,拿着饭盒说:“那咱们一起走吧,正好顺路。”
四人出了寝室,留下了宿舍里的四个女人,她们你看我,我看你,过了一会儿,素来沉默的贾宜兰忍不住问道:“租个房子要多少钱啊?”
尤丽华摇头:“不知道,应该不贵吧,余思雅是乡下来的,听她的意思,家里除了个未成年的弟弟也没其他亲人了,要是太贵她肯定也租不起。回头咱们问问她吧。”
两人都动了心思,她们下乡很多年了,当初在乡下熬了好几年,实在熬不下去了,眼看回城无望,不少人便在乡下结了婚。尤丽华和贾宜兰就是这种情况,两人到底是不甘心一辈子呆在农村,找的对象都是知青,不过尤丽华的丈夫虽然成绩不如她,但到底考上了一所专科院校,但贾宜兰的丈夫却没考上,两人的孩子也只能放在婆婆那儿。
可哪个当妈的舍得跟才牙牙学语的孩子分开,听说余思雅能在外面租房后,两人的心思都活络了起来。要是花钱不多的话,她们也把孩子接过来,母子团聚。
***
余思雅回到家后,沈建东果然已经做好了饭,挺丰盛的,一条红烧鱼,还有一个花菜炒腊肉,进屋她就闻到了香味。
“嫂子,你回来得正好,你要再不回来,我就准备骑车子去接你了。”沈建东洗干净手出来盛饭。
“不用,下课我就会回来,今天还去了宿舍一趟,跟她们说了一下情况,以后就直接回家了。”余思雅放下东西,洗了手出来,两个人各坐一边开始吃饭。
沈建东问起了她的学校生活:“嫂子,第一天上学感觉怎么样?”
“就那样吧,今天主要是报道领书开班会,明天才开始上课。”余思雅简单地说了一下。
沈建东又问:“那同学呢,都还好相处吧?”
余思雅想起性情迥异的同学们,笑着摇头:“还好吧。”
目前看起来人都还行,虽然因为种种原因,可能不会像有的宿舍那样亲密无间,但只要大家都没坏心,和谐地相处这几年应该还是可以的。最主要的是,她又不天天回宿舍住,影响不了她。
不想提这个,余思雅转而问道:“你呢,今天都做了什么?”
沈建东兴奋地指了指自己的房间:“今天永康哥他们送货上来了,给我带了四袋生瓜子,吃过饭我就炒,明天就去卖。”
“成,你要忙起来就别做饭了,咱们去国营饭店打两个菜回来吃吧。”余思雅哪里节省都行,但就是不会亏待自己的胃。
沈建东答应了:“好。对了,嫂子,李主任还让永康哥给你捎了一袋子东西过来,说是什么应聘售货员的简历,让你看看,回头给他一个答复。”
余思雅想起是哪回事了,含笑点头:“好,吃过饭,你把这个袋子给我。”
饭后,回到房间,她把袋子打开,里面装满了牛皮纸信封,不过没贴邮票。余思雅摊开工作本,将钢笔放到一边,打开一个信封查看。第一个简历是个知青写的,表示他家祖上就是做买卖的,他也非常会做买卖,能说会道。
得,看出来了,全是空话,一句实在的优势都没有,他要真这么能干,厂子里的销售怎么没他的一席之地?估计也就是个嘴炮王。余思雅将其放到一边,继续拆,拆到十几封的时候,总算来了一封她感兴趣的。
写这个简历的知青叫丁舜,他在心里透露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他舅舅是省城到C市一趟列车上的列车长,家里有好些亲戚在铁路部门工作,小姨是搞后勤的,姨父是负责安保的。
很好,余思雅将这封信单独放在一边,并在本子上记下了丁舜的名字,接着继续看。
花了一晚上,她将所有的自我介绍都看完了,留下了十封,并将这些人的优势全例在了本子上。虽然是招关系户,但她也只要服从管理,愿意踏踏实实干活的关系户,所以这些人到底合不合格,还得面试后才能做决定。不然即使家里有路子,她也不要。
不过其中一个人的简历引起了她的兴趣。这个姑娘叫林红旗,家庭地址就在火车站这一片,她说她从小就在火车站附近长大,对那片相当熟悉,很多人都认识,大部分都能叫得上号。
余思雅正愁买地的事一直没找到突破口,就来了这么一地头蛇,她当即提笔给小李写了一封信,让安排一下,让大队给林红旗批十天的探亲假,让林红旗进城来找她。
潘永康他们今天进城,没什么事,今天应该已经回去了。好在这个事不是特别急,第二天余思雅便将信投进了邮筒里。
接着,她便开始了自己的求学生涯。第一学期,主要是学一些基础知识,比如经济学原理之类的,还有高数,课程比较枯燥,但这是基础。余思雅上辈子念的是人力资源管理这个专业,现在重新念经济学,几乎可以说是从头开始了,她唯一比同学们沾光的就是多了一些见识,要想考得好成绩,还是得认真学习。
大一的课程比较满,几乎整天都有课,中午余思雅都不回去,上完课就跟崔梅一起去食堂吃饭,然后回宿舍眯一会儿,下午继续上课。
果然如她所料,寝室很快就分化成了几个小团体。胡雪迎和白露两个小姐妹走得比较近,尤丽华和贾宜兰四人同进同出,崔梅因为课程不同,跟两边都不太搭边,两边关系都还可以。余思雅在的时候,她就跟余思雅凑一块儿,晚上余思雅不回来,她就跟其他室友在一起,余思雅跟几人的关系都还可以,但到底不常在宿舍,几乎没参与过卧谈会,所以跟谁都没走得特别近。
日子就这样过了半个月,这天上午最后一节课上完后,余思雅下楼就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姑娘凑了上来:“你好,余厂长,我是林红旗,我……李主任让我来找你。”
总算是来了,余思雅遂回头对站在台阶上跟同班一个男生讲话的崔梅说:“有人找我,我出去一趟,下午的课我请假,你替我跟老师说一声,回头把你的笔记借给我抄一下啊。”
余思雅在学校里很低调,穿着打扮都很普通,加上年纪又比较小,所以没人将她跟清河鸭联系到一块儿。但老师们是知情的,开学后,她去找过龚教授两次,龚教授有次拉着她自豪地跟经济系的教授介绍了一遍,而且也说明了她的情况,她有时候可能会因为工作请假。
老教授们听说是她出钱出主意在省报开了个特刊公布全省录取名单的,又知道她小小年纪就管着一家几百人的厂子,看她那叫一个和蔼可亲,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她以后可以因为工作请假,但回头得自学将落下的课程补上。毕竟再多的理论都比不上实践来得更深,学生有这个机会,老师们自然也很支持。
所以她请假非常方便,跟老师说一声就行了。
可崔梅不知道这事啊,她年纪小,人比较单纯,有点怕老师,听说这个事,赶紧拽着余思雅的袖子问:“思雅,这样行吗?下午的高数老师很严厉的。”
余思雅含笑点头:“没问题的,我跟老师提前打过招呼,你跟老师说一下,我有点事情要忙,他们就知道了。就这样,还有人在等我,我先走了。”
说着,余思雅朝她挥了挥手,拉着林红旗走了。
崔梅见她真这么走了,过了好久才喃喃自语了一句:“思雅可真大胆。”
等她回到宿舍,大家见她一个人回来,便好奇地问了一句:“思雅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崔梅苦恼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刚才有个姑娘在教学楼下找她,她说要出去一趟,让我下午给她请假。”
“请假?你们老师能同意吗?”大家都有点怕老师,尤丽华担忧地问。
崔梅摇头:“我也不知道,高数老师挺严厉的,但思雅说没问题,她提前跟老师说好了。”
寝室里沉默了一会儿,贾宜兰突然出声:“你们说,思雅是不是有关系啊?感觉她在学校里挺特殊的。”
晚上不用住校,想请假就请假。
胡雪迎撇嘴:“要有关系,她穿的那么普通?天天打的饭也一般般?你们就别瞎猜了。”
贾宜兰跟尤丽华对视了一眼,没吭声。她们上周末出去问过了,现在租房子,最便宜的单间,就十几平米的一个小房间,最便宜也要五块钱一个月,还得说好话人家才肯租呢。余思雅还带了个十几岁的弟弟,怎么也得租两间屋吧,那不得十块八块了,补贴这18块钱怎么够?她吃饭虽然不像胡雪迎一样,顿顿大鱼大肉,但几乎每顿都是一荤一素,吃得也不差。
贾宜兰拉着崔梅:“你跟思雅最熟,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情况啊?咱们全宿舍,好像就她最神秘。”
崔梅眨了眨眼睛:“我,我不知道啊,咱们就上下课走一块儿,讨论的都是学习。”
胡雪迎不喜欢被人盖过了风头,翘着嘴嘟囔:“哎呀,哪有你们想的那么多,睡觉睡觉了,下午还有课呢。”
大家躺下没再说什么。
***
“吃过饭了吗?”离开了教学楼,余思雅问林红旗。
林红旗捏着背包的带子腼腆地摇了摇头:“我……我今天搭潘师傅他们的车进了城就直接来找你了,我一会儿回家吃就行了,咱们先办正事吧。”
“没关系,既然来了,就顺便在学校里吃顿饭吧,你尝尝这食堂好吃,还是咱们食堂的饭菜好吃。”余思雅把带去了一个平常不大去的食堂,免得一会儿有同学来跟她打招呼,林红旗不自在,两人也不方便说话。
问食堂师傅借了一个饭盒,余思雅给林红旗打了一荤一素,自己也是一荤一素,然后边吃边聊了起来:“你家一直在火车站附近吗?那你爸妈分别是什么单位的?”
面对能决定自己命运的领导,哪怕对方年纪比自己还小,林红旗也免不了局促,她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说:“我爸是日用厂的,专门生产肥皂、香皂之类的,我妈是电影院管后勤的。我嫂子是汽水厂的,我哥是灯泡厂的。”
余思雅走访过那片地区,火车站附近确实有个电影院,还有个汽水厂,看样子他们家的房子应该是她妈单位那边分的,所以才会住在火车站附近。
见余思雅没吭声,林红旗犹豫了一下,脸色发红,鼓起勇气说:“余厂长,前阵子我给我爸妈写了信,了解了一下我们家附近的空置的房屋。最大的那片是我妈他们单位的旧址,后来出了事,死过人,很多人不愿意进去看电影,正好那个地方又比较小,而且离主干道还有几百米,不是特别方便,于是我妈他们单位就搬迁到了一千多米外的地方。十几年过去,听说那边也修了路过去,如今就在火车站正对面,位置挺好的,地方也大。”
说完,她忐忑不安地看着余思雅,捏着筷子的两根手指头发白,显然是极为不安。
余思雅却笑了:“功课做得不错,待会儿得麻烦阿姨帮忙引荐一下他们单位的领导。”
能打听到这些,说明林红旗是下了功夫的,其父母应该也比较重视这个女儿,想将她弄回城,所以将这些信息透露给她。
有其单位的老人帮忙说项,买下这块地就好办了,而且从目前来看,林红旗本人也挺机灵,脑子反应快,而且身上没有什么恶习,应该可以用。
听到余思雅的这个答复,林红旗明显松了口气,握住筷子的手一松,脸上带着轻快的笑容说:“嗯,我前两天给我爸妈写了一封挂号信,说了我过两天要到省城,不知道他们收到了没有。”
挂号信是快件,比普通信快多了,应该已经收到了,那这个事就更好办了。
余思雅看林红旗的目光越发的欣赏了,地头蛇,有关系,又会办事,脑子机灵,后面看看工作干得怎么样吧,要是还不错,可以作为后备的店长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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