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每天在这里会不会觉得孤单啊，我老婆子一个人可能很快就能来陪你了。”
“我啊，最近过的挺好的，村里的大家都很照顾我的，就是我平时总是一个人坐着，有时候会觉得很想你，囡囡。可怜我的小外孙女, 连睁开眼睛看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四周似乎有人在低语，声音压得很低很沉，女孩的脑袋处于混沌时期，只能勉强捕捉到一点点信息。
言卿费力地睁开眼睛，刺目的光线直直地照射她的眼睛，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偏过头去，眼睛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浑身上下都很痛，像是骨头被人打散了再重新拼接一般, 她一张嘴就能够感觉到控制不住的腥甜气息快要喷涌出来，眼睛前面仿佛被蒙了一层白雾，女孩轻轻地蜷缩了一下手指。
她将自己环抱成一团。
发生了什么呢……
脑袋空落落的，一时之间好像什么事情都无法拼接到一起。
发生了什么事情……
女孩费力地蜷缩了一下手指，后知后觉地想起。
她好像是被什么人捡回神殿，那个人说她没有价值……
然后——
言卿大脑一片混沌，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但是无论怎么回想都是这幅光景。
神殿内的人……唐琏？
对，孤寂空荡的神殿内，只有这么一个人。
言卿费力地睁开眼睛，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一瞬，轻轻地触碰着身下的泥土，哪里不对呢，是哪里不对呢，主观意识里她莫名地不想要去接受这些事情, 是什么地方发生了问题？
她是不是忘记了些什么？
身侧传来一点声响, 老太太拄着的拐杖慢慢地停在了言卿身侧的位置。
老太太慢慢地蹲下身来, 她的眼睛看不见，只是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触碰描绘着小姑娘的轮廓，言卿头昏脑涨的，她下意识伸出手拉住了老太太的手指，下一秒便昏死了过去。
……
……
等到言卿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躺在老太太家的床上。
老太太温和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脸。
女孩默不作声地看向窗外，在脑内回想着自己的事情。
身为棺材子被厌恶丢入湖中，然后被唐琏捡走带回神殿，是因为他想要她的灵魂，但是言卿并没有达到他的要求，在被压入神明的眼泪之后，她被赶了出来。
……有什么地方不对。
但是无论如何回想，记忆就是这样告诉她的。
有什么东西消失了么？
言卿蹙起眉头，她想不起来。
但是这件事情从头到尾的逻辑不对，唐琏是利益至上的人，哪怕言卿的灵魂并没有完全符合他的要求，他也不会轻易地放她离开，无非是灵魂略微劣质些许, 无法成为获得神位的人, 但是仍然可以在普通人类当中算得上优质。
这样的灵魂，唐琏只会留存下来, 哪怕是毁了也不会放走。
这件事情本就不对劲。
女孩转过头去，她看着面前的老太太，轻声道：“谢谢您。”
“孩子，你怎么会自己一个人在山下呢？”老太太用有些粗糙的手指抚摸着女孩的脸，“你家里人呢？”
言卿沉默了一瞬，她抬起头来，看向了老太太：“我没有家里人，他们都不在了。”
老太太闻言顿了顿，随后老太太沧桑的脸上爬满心疼的情绪，她慢慢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安抚地出声：“没事没事，老婆子我啊整天自己一个人也挺无聊的，你要是不介意，愿意留下来陪陪我么？”
女孩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她轻声地再次重复了一遍道：“谢谢您。”
言卿听得出来，老太太是为了安抚她，并且给她一个去处。
老太太是一个很好很和善的人。
在这之后，言卿经常会这样想。
据老太太偶尔的聊天透露，她的丈夫早些年就已经去世了，儿子在外当兵一直也没有回来，这么多年杳无音信，唯一还在身边的女儿几年前也因为难产去世了。
“可怜我的女儿和我的小外孙女，就这么没了……”老太太轻轻叹息。
言卿撑着下巴，“您的外孙女……她和您的女儿一起……”
她其实是想要问既然是因为难产一尸两命，那么老太太是怎么知道是个外孙女的，但是转念一想或许是有人告诉了她，而且这个话题不太好，于是女孩话说到一半便闭了嘴。
老太太察觉了什么，她笑了一下：“我年轻的时候还是读过几本书的，也算是半个医生，我女儿怀孕的时候我一摸就知道是个外孙女。”
言卿了然地点了点头：“那您的女婿呢？”
像是说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题，老太太忽然就沉寂下来。
言卿下意识闭了嘴。
她摸了摸鼻子，将视线转移到旁边的位置去。
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女孩不自在地想。
“……我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老太太慢慢地开口，语气有点沧桑：“我不知道那个让我女儿怀了孕的男人是谁，他在我女儿怀孕后就跑了，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男人……”
言卿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她从小凳子上跳下来，走到老太太身旁，抬手抱了抱她。
老太太慈爱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我的小外孙女要是顺利长大的话，应该跟你一样大了。”
言卿抬起头来，她轻声道：“外婆。”
“诶，好孩子。”老太太弯了弯眼，她其实什么都看不见，但是笑的很开心，抬手回抱了一下小姑娘。
老太太教她宽以待人，教她保持善良，教她好好地去面对世间万物。
言卿咬着笔杆，语气有点不理解：“可是如果对方根本就听不得道理，无法沟通的话，难道不是动手来得更快么？”
老太太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旁人怎么做那是他们的事情，你只需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可以了，我知道，我的卿卿是个善良的小孩子，以后也能够成为一个很好的孩子。”
“好孩子么……”言卿撑着下巴想了想，她看着面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犹豫了一下，慢慢出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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