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喜吓得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自觉地伸手轻轻扯住了太后娘娘的衣袖, 像扯着救命稻草。
万妼觉出了异样。侧过头看向右手臂上方靠近肩膀的地方, 有只白嫩嫩的小手正用力扯着她的衣裳。她沿着那手望上去,看到了吓得冷汗涔涔的姚喜。
小阉驴那别扭劲儿又犯了……
万妼轻轻拍了拍姚喜抓着她衣服的手,她知道小阉驴不想给人看到伤处,不过宫里出了假太监这样大的事儿, 不将每个太监都验明正身, 皇上心里踏实不了。
她心疼小阉驴,可是更心疼皇上。林昭仪这事儿只是个开始,出了这事儿以后, 宫里所有皇子公主的身世都将成疑。她不忍再给正伤心着的皇上添堵, 只能委屈姚喜了。
可是她看姚喜害怕成这样, 又有些心疼, 便对乾清宫的太监道:“传哀家的旨意,让唐怀礼将姚喜带进房亲验。”这样至少不必当众难堪,反正一眼就过的事情, 牙一咬眼一闭也就过去了。
太后娘娘这话于姚喜而言简直是晴天霹雳!
绝望之际身后传来了乾清宫太监小心催促的声音:“姚公公?劳驾随小的们走一趟!”那太监见姚喜不动,只得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往外扯,皇上正一脸不悦地看着这里呢!可不敢耽误久了。
姚喜死抗着没动。要是被唐公公验身发现是女子会丧命不说, 更是奇耻大辱。姑娘家怎么可以被人看那里?可现在的情况是,哪怕她一头撞死在这里, 皇上也只会觉得她是心里有鬼畏罪自尽, 命人验她尸首的身。
连死也逃不过受辱。那只能想想办法活下去了!
“娘娘。”姚喜扑通跪下了, 跪下之时顺势抱住了太后娘娘的腿, 流着眼泪凄楚地哭诉道:“奴才生死都是娘娘的人,这身子除了娘娘再不肯给别人看。若是要让奴才被别人看去身子,倒不如请娘娘杀了奴才的好。”
兰贵人站在一旁看得心疼,可是不敢帮弟弟说话。太后娘娘瞧见她和弟弟在隆宜宫拥抱过,没准还疑心着她和弟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现在帮忙说话只会害了弟弟。
明成帝心里正烦,被姚喜哭哭啼啼的声音闹得更烦了:“拖下去!”宁死也不愿被人看去身子?这太监可真够矫情的。要不是看在万妼的份上,他现在就想命人杖毙这个妖里妖里的太监。
“松开!”万妼冷着脸道。
“娘娘……”姚喜慢慢松开了紧抱着娘娘腿的手。娘娘就这么轻易地把她放弃了?
可是这也怪不得娘娘,任谁看都会觉得她矫情。人人都验得,怎么偏偏就你验不得?
几个太监立马上来拖住了姚喜,要把她带出去。
“哀家是让你们几个狗奴才把手松开!”万妼起身将姚喜从地上拉起来,护到身后对明成帝道:“皇上。姚喜不用验了。”
小阉驴说自己生死都是她的人,只能给她看。这话让万妼受到了触动。做了她的男宠当然只能给她看,难得小阉驴有这样的觉悟。别说小阉驴娘成这样不可能还留着根,便是留了,她也要把人护下。
她怕小阉驴寻死觅活,都得心惊胆战地伺机偷看。要真让小阉驴被人带走扒了裤子,这孩子没准真会羞愤得要自尽。她本来想着小阉驴要是愿意被验身,也无所谓为这种事和皇上起争执,眼下小阉驴既然不愿意,她就不得不站出来护犊子了。
“太后!”明成帝一脸冰霜地望向万妼。验身之事不是儿戏,而万妼此举不是保一个太监不被验身那么简单,而是坏了他刚立下的宫所有太监皆要被验的规矩。“休得胡闹!”
他可以惯着万妼顺着万妼,但也要看是什么事儿。这事儿!没商量。
“哀家的男宠岂是能被别人看的?而且姚喜已服侍过哀家,有没有问题谁能比哀家更清楚?”万妼脸上起了淡淡的红晕。
明成帝本来不觉得这个叫姚喜的太监有什么问题,因为这太监看起来实在没有半分男子气。可是万妼为了不让姚喜验身发这么大的脾气,他就起了疑心。
会不会这姚喜也是个留了根的假太监?所以才不敢验身,所以才被万妼收做了男宠!他不介意万妼找货真价实的男子做男宠,但只能养在行宫。而且假太监是怎么混进宫的?这里面的门门道道他都要查清楚,否则以后再听说妃嫔们有喜,他可就笑不出来了。
“你们都出去!”明成帝对房的众人道。万妼这疯丫头连和太监的床帏之事都往外说,疯丫头不嫌丢脸他还嫌呢!
待人退下,只有万妼和她身后的小太监后,明成帝才道:“给太后两个选择。要么朕亲自验那太监的身,要么朕亲自验太后的身!”
姚喜以为自己听错了。皇上亲自验太后的身?什么意思?
明成帝又道:“既然这太监去尽了根,哪怕侍过寝,太后的守宫砂也还在?”
姚喜其实没听懂皇上的逻辑。太后娘娘可是伺候过先帝爷的人,守宫砂不是处子之身才有的吗?哪怕娘娘是处子之身,难道古时的守宫砂已经智能到能辨别小勾勾和小手指了?
“冯乾!”万妼红着脸怒喝道。
“万妼!”明成帝也不甘示弱。
二人剑拔弩张之际,一直沉默地姚喜走出来挡在太后娘娘身前。她欠娘娘的太多,既然皇上执意要验她的身,她也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里,没必要让娘娘因为自己受辱。
“奴才甘愿验身。”姚喜绝然道。
万妼没理姚喜,她径直走到明成帝面前,抬头直视着明成帝的双眼缓缓挽起了袖子,流着悲愤的泪水道:“皇上可看仔细了。”她此举已经不仅是为了让姚喜免去验身之辱,更是为了自证清白。
哪怕把姚喜交出去,皇帝也只会觉得她早被人破了身子,心虚之下才交的人。敬事房没有先帝爷临幸过她的记录,那她是怎么破的身子?何时破的身子?先帝爷驾崩之前还是之后?
许许多多的事都说不清了。
既然说不清,那她只能忍着屈辱让皇帝亲眼看个明白。
明成帝第一次见万妼流泪。
他也是气话,本来以为话说得这样重,以万妼的性子就把那奴才交出来了。他看着万妼雪白的手臂上那颗鲜艳刺目的红痣,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儿。
“朕错了!”明成帝替万妼放下衫袖,将人搂进怀里内疚地道:“朕错了!不验就不验,朕相信太后。”
万妼冷冷地推开明成帝,转身拉起姚喜的手道:“走!回宫。”
林昭仪死了关她屁事,明成帝的孩子不是亲生的又关她屁事,反正明成帝也不是她亲生的。这宫里乱七糟的事儿通通与她无关!
姚喜被太后娘娘拉着往外走时有些诧异,诧异太后娘娘仍是处子之身。不过更多的是前所未有的心疼,心疼太后娘娘为了她竟然不惜受此大辱。娘娘知道她要是被人验了身会寻死,娘娘舍不得她死,舍不得到那么骄傲的人宁愿自个儿受委屈。
从林昭仪的宫里回去后,万妼把自个儿关在门窗紧锁盏灯未点的大殿里,没让任何人伺候,包括姚喜。
姚喜守在殿外的石阶上,怕娘娘随时有吩咐不敢离开。她还想着刚才在林昭仪寝宫发生的一幕幕。
娘娘起身护在她身前……
娘娘流着泪向皇上挽起了袖子……
娘娘拉着她的手将她带了回来……
她不禁回头看了紧闭的殿门,娘娘一定被皇上的话伤得很厉害,或许正躲着偷偷哭!她没见娘娘哭过,更没见娘娘受过委屈,是不是人一旦有了在意的东西就有了脆弱的点?是不是她就是娘娘的那个点?
她又想到了澜液池里娘娘那个慌张青涩的吻。娘娘的守宫砂还在,难道从未侍过寝么?所以才青涩得跟个孩子一样?
姚喜抱着膝盖,埋着头忽然想到:如果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太监该多好,那样就不用离开娘娘了。
***
万妼离开后,明成帝独自坐在屋里,眼前是早已冰凉的林昭仪。
他常常觉得自己作为人君尚算差强人意,作为人却失败透顶。
幼时不得父皇宠爱,母妃对他又有利用之心,作为儿子他是失败的。
与皇后朱氏的结合,甚至后宫许多他不得不稍微上心的女人,都是因为利益瓜葛。真正情投意合的也就只有兰贵人,可惜兰贵人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他身为帝王真的给不了。作为夫君他也是失败的。
眼下林氏或与太监有染,这次彻查不知会查出多少肮脏不堪的事儿,儿女是不是亲生的都不知道。作为父亲他更是失败的。
他虽出身皇家,却过得并不如意。从小到大,真心待他的人屈指可数。可是就连一直和他站在一起风雨同舟的万妼,他也一时冲动说出了那样重的话。
万妼进宫后一直是没心没肺满不在乎的潇洒模样,受了委屈就加倍报复回去,从来没有哭过。那样的丫头却被他欺负哭了。
明成帝独自坐在那里回顾着自己失败的半生,唐怀礼进来了。
“皇上,这里的太监都验过身了。没问题。”
明成帝点了点头。这里没问题,别的宫里可就未必了。他不由得想起儿子冯忻,冯忻长得真是和他一点都不像,他从前没往这上头想,现在却难免起了疑心。
“林昭仪毒之事也查清楚了。昭仪午睡前吃了些荔枝,荔枝里被人注了毒。”唐怀礼照着太医所言如实道。
明成帝合目道:“把经手之人都抓起来,挨个儿拷问。”
林昭仪要与太监苟合,被毒死算偏宜她了。但下毒之事姑息不得,今日毒死的是林昭仪,明日没准就是他和太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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